“草民许白,参见太后!”
许白走出来,真心实意的给太后见了一个礼,这是他本人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尊敬,和他接下来要和对方说的话,没什么关系。
“草民?”太后歪过头看着许白,她身后几个宫女,也把目光集中在许白身上,许白脖子后面汗毛倒竖的感觉再次出现。
“不是锦衣卫的么?”太后似乎有些好奇。
“草民不是锦衣卫的人!”许白坦然回答道:“侥幸得沂王殿下赏识,如今效力在沂王府!”
“这小家伙……”太后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鼻子倒是挺灵的,就是可惜,胆子小了一点。”
“殿下虽然年幼,却是稳重!”许白回答道,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明知道此刻眼前的这个女人,只要一个眼神,只怕自己就得交代在这深宫中,但是,他真的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你胆子倒是不小!”太后看了他一眼:“你进宫来,是谁的主意,沂王那小家伙,只怕没你们这些他身边的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是草民的主意!”许白胸膛一挺:“然后沂王拜托嘉善公主,带草民进宫,面见太后!”
“蛊惑主尊,越俎代庖!”太后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敛了起来:“你这样的狂妄之徒,为了幸进,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已经是死罪了!”
“草民进宫,本来就是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许白面色如常:“其实,只要草民进宫,无论生死,草民要办的事情,都已经办了,沂王殿下从草民的生死,就足以知道很多事情了!”
太后对许白这些话,似乎有些惊讶,她转过头,看了六月一眼,见到六月眼中,隐隐有关切之意,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啊!”她端起身边的茶盏,慢慢抿了一口:“沂王身边,什么时候还有你这样的人了,倒是真有些意思了!”
“贤主劳于求贤,而逸于治事!”她喃喃自语道,“此话真是有用么?”
许白默默的站着,听着太后的自言自语,他听不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却是看得懂六月的表情,这话一出,六月脸上分明露出一丝喜色。
“我有些倦了!”太后放下茶杯:“嘉善你送他出去,你转告沂王,不要胡思乱想!”
她想了一想:“……还有,他的胆子要大一些了,宣宗皇帝的子孙,可没有怯懦之辈!”
脖子后面倒立的汗毛终于伏了下去,许白躬身退出了寿康宫,在宫门口,他看着六月和太后,又低低说了几句,然后六月走了出来。
厚厚的宫门关上了,在宫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许白依稀看见,一道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六月的背影,直到宫门隔绝了目光和背影的联系。
“我送你出宫!”六月低声的说道:“时间快来不及了,若是宫门落钥了,你今天就只能呆在禁卫房了!”
许白点点头,他还在回味太后的那几句话,显然,太后对他的来意清清楚楚,这几句话,就是太后对沂王的答复了。
“公主,这是要出宫?”
曹吉祥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下,一脸的愕然:“太后的礼物还没清点完毕呢!?”
“是他出宫!”六月指指许白:“太后有差事让他去办,让我送他出去!”
“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公主!”曹吉祥根本不问理由,一听是太后的吩咐,立马就凑了上来:“奴婢来送人出去吧,嗯,时辰差不多了,奴婢送人出宫之后,再来伺候公主!”
一边说着,他一边带着许白朝着宫门方向小跑过去,别看他白白胖胖,跑起来一点都不满。
宫内到了时辰要落钥,那是铁打的规矩,这一点,六月和曹吉祥知道,许白也知道。
一行人一路跑到宫门前,守卫宫门的禁卫,已经在缓缓的关闭宫门了,曹吉祥顾不得平日的矜持,对着关门的禁卫大声喊了起来。
“等一等,奉太后懿旨,寿康宫遣派人等出宫办差!”
宫门口的禁卫稍微缓了一缓,许白等人已经到了跟前,曹吉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狠狠的拍了许白的肩头:“杂家就送你……到这里了,回去之后,替杂家……问沂王殿下好!”
“多谢曹公公!”许白对着曹吉祥抱了抱拳,二话不说,带人直接出了皇宫。
“这小子……”,厚厚的宫门关上了,禁卫们抬着巨大的门闩开始着每天重复的工作,曹吉祥弯着腰,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一群小宦官噗嗤噗嗤的从远处跑来。
“老祖宗啊,您跑这么快,摔到了怎么办?”
“一群废物!”曹吉祥一把打开要扶他的手,看了正在忙碌的禁卫们:“石侯爷呢,知道他在哪里吗?”
“在禁卫值房!”一个小宦官凑上来低声说道:“按老祖宗的吩咐,一直都有人盯着石侯爷呢!”
“那个御史官儿呢,出宫了吗?”曹吉祥皱着眉头问道。
“一直都在石侯爷那里,不曾出宫!”
“一个御史跑到宫里来,有什么事情,能和石亨聊这么久?”曹吉祥微微哼了一声:“不行,杂家得去看看,你们几个,叫你们去内官监弄的东西弄好没,弄好了就给寿康宫那边送去,嘉善公主那里,也送一份!”
他转过头:“你们几个,随我去禁卫值房!”
夜色逐渐的笼罩了下来,偌大的皇宫,很快就沉浸在了一片的夜色当中,仿佛是一头巨大而安静的猛兽,散发着无言的威压。
皇宫内各处的屋舍殿堂,开始有灯火闪亮起来,走动的人手中也出现了灯笼,这样微弱的光芒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不仅没有带来光亮通透,反而让这夜色中的皇宫,显得更加深邃,更加的厚重。
皇城外面,也是华灯初上,外面的芸芸众生和皇宫里的人一样,都在这片夜色的笼罩之下,只是大概其中很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景泰八年的这一个冬天,可能要比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冬天,寒意来得会凛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