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签遇到了一个问题。
他所有认识的人当中,还真没人知道这东宫缉事厂在什么地方,唯一确定的是,这东宫缉事厂,绝对不在东宫之内,甚至有人说,这缉事厂就是一个名字,东宫的人出来办事的时候,他们会自称自己是缉事厂的人,但是,东宫里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下属的衙门。
还有人说,东宫缉事厂实际上就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另外一个说法,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情。
真是遇见事情之后,吴签才发现自己虽然来了京城这么多年,但是距离京城的官场是如此的遥远,哪怕官宦子弟,但是,不用人说,他现在也知道自己被边缘化到了何种地步了。
“焦掌柜!”
一个名字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在经过一番打听无果之后,他果断的朝着浙江会馆而去。
“你既然识得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那么,你应该也知道东宫缉事厂吧!”
在荟萃楼里,他找到了被同乡们勒索了一桌酒菜的焦掌柜,二话不说,他将他拉到一边,低声的问道。
“吴公子,我说过我尽快会去找人问问您吩咐的事情,不过,至少也得是明天吧,您看,现在都这么晚了!?”
焦掌柜以为吴签是着急下午的事情,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东宫缉事厂距离锦衣卫南镇抚司不远,我倒是从那里经过过,但是可没进去过!”
“带我去!”吴签二话不说的说道:“我有事要去找东宫缉事厂的许白许大人?”
“您找许大人?”焦掌柜的脸上一下变得十分的精彩起来:“您都认识许大人了,还要我引见南镇抚司的人做什么,吴公子不带这么戏弄我的啊!”
“他说话管用吗?”吴签眨眨眼问道:“在东宫缉事厂里!”
“何止是在东宫缉事厂里说话管用,就是在南镇抚司,在四海商行,他说话也是管用的!”焦掌柜压低了声音说道:“许大人可是太子门下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缉事厂,南镇抚司,还有四海商行,他说话可以一言而决的!”
“那就对了!”吴签心里暗暗一喜,这才是他要找的人,和能做主的人说话自然要省事的多。
“你尽管带我去就是了!”他顿时有几分矜持起来:“许大人或许日理万机,不过,若是听到是我去拜访的话,一定会抽空见我的!”
缉事厂里,童先和许白两人相对而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门外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御史吴毅之子求见,两人相视一笑。
“还是让大人说中了,若是那吴毅不肯就范的话,大人的拜匣就算再晚,也得给大人送过来!”
“他是御史,也怕人家参他一本啊!”许白笑了笑:“尤其是和我这样的太子鹰犬勾连,咱们徐阁老知道了,只怕对他可就大事不妙了!”
“那就是大人的这布置,对他没用了?”童先摇摇头:“要不,就拿他杀鸡骇猴吧,反正咱们有个狄三献可用!”
“先看看来人怎么说!”许白不置与否,对着禀告的人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屋子里灯火通明,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端坐在中间,吴签稍稍犹豫了一下,他不大确定这两位谁是许大人。
他身边的焦掌柜却是一个长揖,对着中间那年轻人弯下了腰:“浙江宁波府代办焦三道,见过总掌柜!”
“咦,还是商行的代办?”许白笑了起来:“那就是自己人了,你见过我?”
“小人在天津小陈村曾经见过总掌柜一面!”这焦掌柜满脸笑容:“蒙总掌柜不弃,赏了小人一口饭吃,如今宁波府那边的货,都是小人打理的!”
“不错,宁波是好地方!”许白点了点头:“好好干,将来商行在宁波开分号的话,争取做上分号掌柜,那可比一府代办强多了!”
“小人努力,努力!”
“见过许大人!”吴签反应过来,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年轻人,就是焦掌柜口中的太子门下第一红人。
“吴公子想见我,有事情?”许白对着焦掌柜点点头,转过头来。
“我能和许大人单独说吗?”吴签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四周,刚刚进门时候的胸有成竹,好像变得有几分忐忑起来。
夜幕下的缉事厂,虽然算不得戒备森严,但是一路走来,不少彪悍之辈或明或暗,虽然大堂内灯火通明,但是他总感觉到一股压迫之感,就好像在四周,一直有人在死死的盯着他一样。
许白对着童先看了看,童先笑了笑,对焦掌柜的招招手,两人走了出去。
“你现在可以说了!”许白对着吴签说道:“令尊有话要对我说吗?”
“是我有话想和许大人说!”吴签鼓起勇气:“许大人今日送来拜帖,家父令我送还,不过,吴某觉得家父行事虽然清正,但是不问缘由,拒绝许大人的拜访,想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说道的……”
“令尊什么都没给你说,就就敢过来和我说这些?”许白眨眨眼睛:“你凭什么?”
“凭我或许可以改变家父的想法!”吴签看着许白说道:“许大人总不会无缘无故想去拜访家父吧,更别说拜匣里,可不仅仅只有许大人大名帖!”
“令尊既然将拜帖让你送回来了,那么令尊的想法如何,对我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许白看着他,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怜悯:“令尊的路,他自己已经选了!而且,都察院十三道御史,令尊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我想要做什么事情,令尊不做,也有人会做!”
“家父只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在下!”吴签从许白的话里,本能的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而且,我来见大人,我是空手来的,大人的拜匣,我并没打算还给大人!”
许白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良久,缓缓开口:“你有功名吗?”
“惭愧,在下愚钝,至今仍然是童生!”
“可惜了!”许白叹了一口气,“朝廷需要像你父亲这样的刚直之士,也需要你这样懂得变通的人,你若是有个举人的功名,或许我都能保你一个前程!”
“惭愧,惭愧!”吴签低着头,似乎有些汗颜。
“我想要令尊上奏本参国子监祭酒,行事荒唐,纵容监生行凶,弹劾顺天府知府尸位素餐,治安松弛,弹劾兵马司诸位指挥使玩忽职守,缉凶不力!”许白淡淡的说道:“这个奏本,你能让令尊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