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纷沓的脚步声在长街上响起,急促的催促声连绵不绝,一队队举着火把的锦衣校尉们,从连绵不绝的从京城四周,赶往东厂的所在。
和东厂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些锦衣卫的援兵依然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赶了过去,京城了四个千户,数十个百户,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动员了起来,那些距离东厂近的百户的人手,已经在东厂那边见了生死,而这些距离远的,还在路上。
“前面是哪一部分的!?”
有人骑马从长街那边跑了过来,身上赫然是百户的服色,前面正在赶路的锦衣卫校尉们,齐齐喊出了自己番号:“咱们是南城第二百户的!”
“指挥使大人有命,东厂那边的反贼已定,所有人全部去西直门那边,不要乱了编制!”
令牌和信符亮起,这一队锦衣卫齐齐停止了奔跑,转过头朝着西直门那边而去。
马上的骑士稍微顿了一顿,顺着长街越过他们朝着另外一条街道而去。
如果站在高处,俯瞰着在北京城,就会发现,在京城里四面八方正朝着东厂方向而去的星星点点,正在改变着轨迹,他们在夜色中似乎游离了一下,然后,齐齐朝着西直门方向那边聚集而去。
原本在西直门那边有些寂寥的点点星火,随着这些亮点的变多,逐渐也开始变成一大团闪烁的亮光。
东宫门口,许白带着近百人,也从东宫鱼贯而出,朝着西直门方向而去。
派往东厂召见锦衣卫指挥使袁彬的人回来了,但是却是没有带回来袁彬,没人告诉他指挥使怎么样了,现在在东厂那边主事的是指挥同知逯杲,许白顿时感觉不妙,给赵虎臣吩咐了一声,令他看好东宫,保护好太子,二话不说就带着人朝着据说锦衣卫聚集的西直门而去。
一路上,不断遭遇到锦衣卫的盘查,许白带着这百余人,一路呼啸而过,这些小队的盘查锦衣卫校尉们,根本就不敢拦,也拦不住他们。
直到到了西直门附近,前面到处都是火把,到处都是杀气腾腾的锦衣卫们,许白这行人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是哪一部分的兄弟?”前面有人过来。
苏修等人拥簇着许白,直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我是南衙许白,这里谁管事!”
“什么许白……哦,是许大人!”那拦住许白的一个百户,大概突然反应过来,许白是什么人,脸色微微变了变。
等他再要说话的时候,这一群南衙的人,已经前呼后拥的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他和他的属下,直接就被挤到了一边去了。
他微微愣了一愣,发足朝着前面跑了过去,许白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跑过,微微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大批的锦衣卫聚集在这里,嘈杂喧哗声一直不断,南衙的这一群人进来,仿佛是净街一样,走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分开,哪里的人群就变得安安静静。
还未曾走到西直门前,许白已经看着逯杲带着两个千户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眼角微微一缩,在逯杲的身边,可看不到袁彬的影子。
“许兄弟你也来了,不是说你在宫里吗?”
逯杲一副惊讶的样子:“正好时间差不多了,反贼们聚集在宫墙之下,这里我们已经团团围住了,就只差最后雷霆一击了!”
“指挥使大人呢?”许白点点头,一脸冷峻。
“指挥使大人身先士卒,在和反贼厮杀的时候身负重伤,我已经令人将指挥使大人送去救治了!”
逯杲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怕影响士气,这消息尚未传开,此事你我知道就可以了!”
许白朝着逯杲看了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为什么将反贼围起来了还不动手,难道等天亮吗?”
“反贼正在攻打皇城!”逯杲眨眨眼睛,“等到守卫的禁卫们狠狠的挫一挫他们的气焰,我们再动手!”
“不用了,直接让我们的兄弟上吧!”许白沉声说道:“此间既然是你主事,我就不插手了,反贼们围攻皇城,已经近一个时辰了,无论他们多嚣张的气焰,此刻也应该挫的差不多了,那等到天亮之后,他们四处逃窜,那更是一桩麻烦事情!”
“许兄弟!”逯杲摇摇头:“再等一等,真要是反贼逃掉,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咱们锦衣卫在京城里,可不就是最擅长搜捕抓人的么?”
这货绝对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许白脸色微微一沉,或许他是想等到反贼们逃出之后,让锦衣卫大肆搜捕,从而扩大锦衣卫的权势;又或许,他是在拖延时间,让曹钦带着心腹能够脱身,往最坏的想的话,他甚至有可能是在压制锦衣卫,其实是在暗暗的帮助曹钦。
不管是他是哪一种想法,许白绝对都不会答应,甚至就是连袁彬的身负重伤,他此刻都心里有些存疑,他又怎可能坐视皇城那边打的热火朝天,西直门这里却是聚集着大批的锦衣卫按兵不动。
“动手吧!”许白冷冷的开口:“我南衙督战!”
他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坐视皇城危急者,杀!”
“妖言诡词,乱我军心者,杀!”
“不听号令者,杀!”
“临阵畏战者,杀!”
“杀,杀,杀!”许白是身后的南衙锦衣卫,在许白喊出军令之后,齐齐吼了起来:“杀!”
四周的锦衣卫,受到他们的情绪感染,也跟着一个个喊了起来,场面顿时变得肃杀了起来。
逯杲脸色微微变了一变,转身命令自己身后的几个千户:“田千户,你率你千户人马主攻,从左侧过去,冲击反贼!”
“刘千户,你带着你本部人马,从右侧过去,与田千户的人马碰头!”
“张千户,你带着其他百户的兄弟,从西直门到皇城这一片,给我死死把守住,谨防有溃败逃脱散入民居!”
他脸色一片阴沉:“不可让一人走脱!”
几个千户齐齐领命,就要开始动作,许白开口:“慢着!”
“许大人有何吩咐!”几个千户齐齐站定了脚步。
“皇城之下,凡是手持兵刃,不着我锦衣卫服色者,杀无赦!”许白看着他们几个:“我南衙的监牢里,关不下这么多反贼,就不要浪费朝廷的粮食了!”
几个千户微微一怔,齐齐朝着逯杲看了过来,逯杲阴沉着点了点头:“照着许大人的吩咐做,去吧!”
许白一摆手,对着身边的南衙锦衣卫吩咐道:“十人一队,战场督战,去一半人!”
在他身边的锦衣卫和西直门附近的所有锦衣卫,都开始动了起来,一队队锦衣卫经过许白和逯杲的身边,朝着远处的皇城而去。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各种喊叫声、厮杀声。
许白和逯杲两人并排站在,沉默的看着远处,都没有说话的心思。
不断的有人回来禀报着战场上的情形,有逯杲的人,也有许白的人,两人默默的听着自己属下的禀报,没有再发出其他的命令。
一炷香之后,远处的厮杀声,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而最后一个禀报消息的属下,也给两人带回来了战斗已经结束的消息。
“不过五六百人,逯大人行事真是稳重,我以为是咱们的人不够多呢!”
许白朝着逯杲微微笑了一笑:“过去看看吧,我若不过去,宫里可未必相信此外外面已经解围了!”
“许兄弟还真是深得宫内的宠信啊!”逯杲仿佛没听到许白前面的那句话一样:“我随许兄弟一起去!”
皇城前面的空地上,此刻是尸横遍野,数十个锦衣卫提着刀,正在满地倒伏的尸首上补刀,在另外一边,那些已经身死的锦衣卫的尸首,正在同僚的帮助,从尸堆里被清了出来,被好生抬到一边。
许白和逯杲过去的时候,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已经摆了好长的一排锦衣校尉们的尸首,就是在短短的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至少有百余人丧命在这里,受伤的不计其数。
“受伤的兄弟,要尽快救治,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许白对着迎过来的那几个千户说道:“不要怕花钱,这银子朝廷不给,我南衙给!”
那几个千户一愣,齐齐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哪能让南衙出钱!”逯杲阴沉着脸:“这些兄弟为朝廷尽忠了,朝廷自然有赏赐抚恤,许兄弟客气了!”
“那行,我会将今日平叛的折损,禀报太子,到时候所有参与平叛的兄弟,都有赏赐!”
许白一边走,一边点头:“反贼曹钦可曾伏诛?”
“这个,尚在辨识!”有千户回答道:“已经令兄弟们仔细的去找了,有许大人的吩咐,能够逃出去的人几乎没有,那反贼曹钦若是在此地,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走到宫墙下面,许白站定了脚步,对着上面喊道:“我是锦衣卫南衙许白,徐统领可在!”
徐承祖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我看到了你了,外面的反贼都肃清了么?”
“请徐统领转告太后,今夜作乱的反贼,在我锦衣卫上下的奋战下,基本肃清,请太后和宫内的大人们都放心!”
“好!”
徐承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喜悦:“你锦衣卫原地把守,等到有兵马来接替你们为止!”
“遵徐统领令!”许白对着宫墙上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回来,没待他开口,逯杲已经在命令身边的一群千户百户,安排着他们把守,巡逻,救治伤者等各种事情。
许白静静的看着他身边的那群百户千户一哄而散,然后整个聚集在这皇城之下的锦衣卫们,一个个开始有条不紊的按照得到的命令开始行事起来,他微微的点了头,回首朝着东方看了过去。
黑沉沉的天边,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丝鱼肚白,这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快要过去了。
“给太子那边传个消息过去,免得他担心!”许白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有人匆匆的跑了开,逯杲看着他,朝着他走了过来。
“东宫那边可安好?”逯杲关切的问道。
“东宫若是有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许白笑着看了他一眼:“逯大人今夜力挽狂澜,等到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是肯定了!”
“不过是臣子的本份!”逯杲摇摇头:“加官进爵什么的,倒是没那么想过,宫里能看在我今夜忘死的份上,不追究我的罪责就是好事了!”
许白笑了笑,没有说话,逯杲说的言不由衷,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笑意,这是怕宫中怪罪的样子吗?
“倒是许大人,今夜干冒奇险,进宫报讯,才让宫里有了防备,和许大人的功劳比起来,我这点微末之功算什么!”
“曹家那边……?”
“早就派人去了,那边几乎倾巢而出,没多少人在!”
“东厂那边呢?”
“不堪一击!”逯杲得意洋洋的说道:“自今日始,北京城里,再也没有东厂这个名号了,除非陛下打算重建这东厂!”
“逯大人果然是雷霆手段!”许白赞了一句:“指挥使大人的伤势,有性命之忧吗?”
逯杲嘿嘿一笑,朝着许白看了一眼:“明人不说暗话,许大人你猜测什么,我大致也想得到的,若是逯杲以下犯上的话,只怕指挥使大人已经身死在乱军之中了,逯杲做事情,分得清轻重的!”
“是么?”许白也笑了笑:“那就最好了,等这的事情完了,我们一起去看望下指挥使大人!”
“理所应该!”逯杲肃然。
两人在这里慢慢的说着话,天色也慢慢的开始明亮起来,在远处,开始传来军队的动静,也不知道是宫里调动的是哪一支的人马,已经朝着朝着锦衣卫这边来接防的来了。
而整座城池,也开始随着天色已亮,也慢慢的有了喧闹声,皇城附近被惊扰了一夜的百姓们,也开始战战兢兢的打开窗子或者是通过门缝,打量着从他们门前经过的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马,纷纷的猜测着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早就已经焦头烂额了的兵马司衙门和顺天府衙门,那些维持治安的捕快和官兵,也硬着头皮开始走上了街头。
整个北京城,除了四周的城门依然紧紧关闭着,这一座城市,已经随着曙光,慢慢的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