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不在王府内,和六月一起进宫去了。
回到王府的许白,感觉有些无聊,如今王府的侍卫要么是他手下的老兄弟,要么是他从南镇抚司派过来的锦衣卫,算起来都是他的手下,沂王进宫,覃吉也万贞儿也一并带着去了,他在王府里转悠了半天,感觉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
在沈运那里坐了坐,不时有王府里的琐碎事情要沈运决断,许白聊了一会儿,索性起身离开,不打搅沈运做事情了。
“算了,你忙你的吧,我去商先生那里转转!”许白想了起来,自己这几天没冒头,沂王托自己找商辂的事情还没办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说说。
而那天晚上商辂的算无遗策,也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商辂平时的为人不是难相处的话,他倒是挺愿意和对方做个朋友的。
当然,在南镇抚司的这几天里,闲得无聊的他,早就将商辂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他不觉得商辂会拒绝和自己做朋友。
“我以为你会早几天来呢!”
在屋檐下悠哉悠哉的品着茶的商辂,见到许白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王爷赐下来的好茶,要不要来一点!”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想着回来给王爷禀报一声!”许白微微笑了笑,初春的阳光照在身上,还蛮温暖的。
“你欠我一个人情!”商辂给许白倒上一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许镇抚请!”
“不仅仅是欠一个人情,接下来还要欠先生的人情!”许白苦笑着说道:“王爷殿下抱怨先生的课业有些重了,想让我和先生打个商量,每日挪出一个时辰来练练武艺强身健体!”
“王爷的课业,已经耽搁太久了!”商辂一愣,陡然笑了起来:“不过,每日一个时辰活动下筋骨,还是可以的,这个不算人情,王爷即使是和我说,我也自当允诺!”
许白还以为要和对方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对方居然轻轻松松的就答应了下来,倒是让他觉得有几分意外。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商辂啜了一口茶:“在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把我想成那种古板严厉的老古董了?”
“这个不敢!”许白微微有些发窘:“陛下千挑万选为沂王殿下挑的老师,怎么可能是只知道教书,不知道做人的道理!”
“你这话三个月前给我说,你看我糊不糊你一个大嘴巴!”商辂哈哈一笑,脸色突然一沉:“你区区一个武夫,算什么东西,在本官面前如此说话,本官做事做人,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君王社稷,俯仰无愧!”
许白脸色一僵,嘴里的茶顿时觉得就没滋味了。
“三个月前,我就这样子!”商辂脸舒展开来:“就是石亨那厮,照样被我呵斥得一个狗血淋头!”
“啊!”许白啊了一声,赶紧把嘴合上,再不合上,嘴里的茶水都顺着他张大的嘴流出来了。
“哈哈哈!”商辂笑了起来:“许镇抚,喝茶,喝茶!”
“这就是先生到了南镇抚司大牢里呆了两个月的原因?”他将满口的茶水咽下去,有些讷讷的问道。
“做人要有坚守,也得顺应时势,该勇猛精进的时候,不畏泰山压顶,该韬光养晦的时候,不可妄言妄动!”商辂有些沧桑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我进那南镇抚司的大牢时间晚了一些,若是能早个几年,或许,你我今日见面,就不是在这王府当中,而是在内阁的极要之处了!”
“许白受教了!”许白放下茶盅,肃然说道。
商辂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一番感悟,他既是对面前的这个年轻镇抚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空有一身才学,却是没机会施展,没机会将自己的所学惠及天下黎庶,那是一个读书人最大的悲哀。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多少人读书人倒在“修身”这一关,而无缘“治国治天下!”
许白也没说话,在他面前的商辂,明显是一个受到了社会毒打的读书人,但是偏生才学见识阅历都是顶尖的,这样的人,朱祁镇能因为清洗朝堂将他送进大牢,也能因为怜惜他的才华将他从大牢里放出来,送到沂王身边。
他仿佛有些猜到朱祁镇的意思了,沂王将来是太子,如果不出意外,也会是皇帝,那么,商辂这样的人,只怕还会有不少会送到沂王身边来,就如同他自己,在朱祁镇身边有了徐百战,于是,他就到了沂王府。
朱祁镇将他暂时不能用,或者是用不上的人,都送到了沂王的身边,当然,这些人要么忠诚,要么有本事,总之都是有可取之处的。
朱祁镇在给自己的儿子打造班底!!!
甚至这南镇抚司,只怕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平衡北镇抚司才拱手送给了沂王,更多的只怕是让沂王有个练手的地方,让沂王学习如何处置自己的势力,如何处置和朝臣们的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他再看商辂的时候,就觉得商辂更顺眼了,至少,比起那个徐有贞,要顺眼的太多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啊!”
远处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领头的是兴高采烈的沂王:“我还正准备派人去南镇抚司叫你呢,没想到你回来了!”
“王爷有什么吩咐吗?”许白和商辂两人齐齐站了起来。
“课业的时候,你和商先生说了?”沂王看了一眼旁边微笑着的商辂,试探的问道。
“王爷多虑了,学业固然重要,但是一个强健的身体更重要,我和许镇抚刚刚就是在说这事情呢,以后授课的日子,上午授课,下午王爷可以跟随许镇抚练习强健身体之法!”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更不许到我父皇那里去告状!”沂王大喜,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但是这一次离京,父皇特意吩咐,也要带上先生,那岂不是每天还是要听先生授课?”
“离京做什么?”许白有些奇怪的问道,身边的商辂也露出关切之色。
“去中都!”沂王看了他一眼,掩饰不住眼底的欢喜:“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