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杀人魔却愣住了,久久没有回答,让张克差点以为,对方是因为失血过度昏过去了还是怎样,直到他又要开口问询时,对面才悠悠说道:
“我忘了,具体细节都忘了,我只知道我杀过你,而且不止一次。”
“没错,我的确在你手上死了十几次,而且大部分情况下,你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把我给杀了。”张克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么,上个轮回中我们俩之间发生的事,你还记得么?”
“我杀了你。”杀人魔简短的答道。
“除此之外呢?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难道没有印象了吗?”
“没有。我只记得,我杀了你。”又是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张克无奈的露出一个苦笑。
果然还是难以交流啊,虽然察觉到了这杀人魔,似乎也跟自己一样,拥有超越轮回保留记忆的潜质,可是对方的精神状态未免也太过不正常了。
不但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拥有暴力倾向,思考任何问题都会归结到“杀与尸体”上的疯子。
他所记住的,就只有每个轮回中,被自己杀死的目标,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愿意或是无法记住,而且每个轮回之间的记忆会发生交叉,不像张克那样的清晰明确。
“那么换一个问题,你第一次来这间公司大开杀戒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么?”张克问道。
“离这个轮回挺近的。”杀人魔似乎是在苦思冥想,但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答复,“我在这里就杀过几次,还没过瘾。”
看来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只能朝杀人上挂钩,才能被他那异化的大脑给记忆住。
“那么,你为什么不去袭击警局大楼,而是转而袭击这间公司了呢。”张克终于抛出了这个他最在意的问题,“是你主动改变了主意,还是有什么外在因素,让你改变了计划?”
果然,这个对杀人魔的脑回路来说,过于困难的问题,让对方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久久没有说话,持续的沉默时间,比之前每一次加起来得都要久。
只是张克早就习惯了这一点,再加上他也希望拖延更多的时间,所以没有催促对方回答,而是靠在旁边毡布包裹的箱子上,闭目养神。
“我——”
半晌之后,杀人魔终于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了:
“因为我要杀掉那些人。”
“嗯?”
“是一个声音告诉我,该杀掉哪些人。”
“声音?”张克略微一惊,“你说的是,你心里的渴求么?”
“就是声音,脑子里的声音,一直在指导着我。”
杀人魔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奇怪,竟然带着一些哀怨和哭腔,但是又不乏原本的残忍。
“你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么?”张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见过——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么?”
“声音就是声音,它一直都存在。”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杀人魔,忽然又举起拳头,朝着铁门上一圈一拳的锤来,巨大的震动声,将仓库墙壁边缘的一些结冰都震碎了。
“杀你,它要我杀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如果说之前与自己隔门对话的杀人魔,似乎慢慢从野兽一点点恢复成人类,稍许有了那么一点像人的要素的话,那此刻的他,却又突然失去了一切人性,转而成为了杀戮的野兽。
不,与其说是野兽,更像是——一台被指定了唯一目标,不完成就绝不罢休的机器。
他的口中不断重复着“杀了你”这三个字,再加上铁门上那一个比一个深的拳头凹陷,让天择无比确定,此刻的杀人魔,又恢复成开始那无法沟通的杀人机器了。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激发了他现在的状态,但他所说的“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可能正是解开这个秘密的下一个关键。
简直就像是被无形中的大手操纵着一样,这头强壮的野兽,很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夺走了自由意志,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偏偏他又和张克一样,拥有超越时间轮回,保留一定记忆的能力,因此在发现张克和他拥有类似潜质后,才会突然苏醒,回转一些自我意识,只可惜立刻又被杀人的指令所吞没。
“可惜了,暂时无法将他拉拢成为同伴,这样的疯子太过危险了。”张克心中思索道。
目前为止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里,只有叶素灵和杀人魔,和自己一样能够保存部分轮回记忆。
但只有自己是可以条理清晰的保存全部记忆,并且回忆起细节和过程时,几乎不会产生什么逻辑矛盾和内容错乱。
而叶素灵则是完全无法系统的保存具体记忆,最多只能留下一些强烈的既视感,让她在再次遇到某件相同的事后,会从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关键词。
而且这种既视感随着轮回次数的不断增加,相同事件的反复发生后,作为一个固定印象留在叶素灵的脑内,形成类似于未卜先知的效果。
至于杀人魔,看上去好像是介于自己与叶素灵两人之间,他拥有比叶素灵具体得多的记忆,而且明确意识到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在轮回,他不止一次的杀死过哪些目标,并非只是“隐约觉得发生过”这样的既视感。
可另一方面,不知是杀人魔自身的原因,还是有其他人作祟的缘故,杀人魔的记忆不但都只能记录和杀人相关的重点,而且完全不存在清晰的条理。
每一个轮回中留下的记忆,就像是被混淆在一起的,各种颜色不同的棉线团,虽然从表面上看,似乎什么颜色都能看到一点端倪,可是若想仔细理清其中的关联逻辑,便会陷入大脑宕机的状态。
单从记忆深浅程度来看,实际上杀人魔的天资可能甚至比叶素灵更高一些,更能够理解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只不过像一个失控杀人机器一样的他,是无法为自己所用的。
就在这时,张克忽然听到,门外原本拳头敲打铁门的钝击声,开始变得尖锐起来,就像是——
“糟糕,他哪里来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