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被摘除,那整座城市的变化只会更加不可测,所以比起直接杀死我们,反而是用压倒性的力量强行阻止,让我们从心底打消念头更加有效。”
“可是,偏偏有人不信邪,即便被阻止了无数次,却还是仍旧想要找到反扑的机会,更进一步接近真相——那就是你们海上花酒吧,对吗?”张克看着律子透彻明亮的眼睛,虽然因为长期阅读过多的缘故,已经有些近视了,但还是如初见时一般清澈。
“嗯,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追求真相,哪怕遇到千山万水的阻隔,哪怕被打回.asxs.无数次,都还是要坚持爬起来,朝着可望不可即的真理巅峰攀登,因为我们不甘心匍匐在归墟的注视下,仰人鼻息,如同蝼蚁般的生存。”律子的口气十分坚定,一如她决心要与黑鸦作对时一般的不容置疑:
“虽然还不清楚归墟的具体真正目的,但看得出来,他们几乎是在拿整座申城当场一个巨大的实验室,观察每个人类在无限循环的世界中,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和维持何种行动,并且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的鹰犬融入其中,在更高层面上控制这座城市的整体命运。”
“说来,为什么你一直在强调‘整座城市’,难道他们的势力范围,就仅限于申城,而没有扩张到别的地方么?这倒是有些奇怪唉?”张克问道。
“那是因为,以我们目前所知的情报,只能知晓归墟对于整个申城的掌控,几乎就是置于鼓掌之中,置于这座城市之外是什么情况,从客观条件上我们根本无法确认。”律子苦笑着作答。
“无法确认……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就如你猜的那样,没有人可以真正离开这座城市,或者说,真正到达申城之外的地方。”律子无奈的说道,“无论是通过火车、飞机、巴士甚至于自驾出行,都会在即将跨越城市边境的半途中,遭遇毫无征兆的不可抗力影响,从而强制中断行程,仍旧被遣送回申城之中。”
“这……几乎就是限制了全城人的出行啊?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张克有些不敢置信。
“其实光是我自己就尝试过好几次,试图离开这座城市,但要么是我乘坐的飞机严重晚点,等飞上天空时,这一天都快要结束了;要么是我乘坐的高铁突发故障,到了半路就停下靠站维修,一修就是十几个钟头;有一次我忍无可忍,试图凭借自己的双腿,穿过郊外荒野,去往邻近城市,你猜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律子有些自嘲似的问道。
“被廷达洛猎犬盯上了?然后喷射银色雾气让你失去意识?”张克挠挠头说道,“但这也不好笑啊。”
“差不多接近了,但盯上我的并不是猎犬,而是狼——你没听错,是名副其实的野狼,为了躲开它们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才狼狈的逃到了有人的地方,但眼看手表上的时针也即将抵达11点了。”
“野狼?在申城的郊外?怎么可能,难道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张克嘴边喝到一半的白开水,差点喷出来,很是吃惊的说道,“咱们这里的生态环境,什么时候好到连野狼都搬回来了?明明平时一只松鼠都很难找啊。”
——正如张克所说的,申城是全国知名的经济贸易大都市,城市现代化进程已经十分深入,自然环境也被开发得十分透彻,即便是最偏僻的郊区也有修建公路,早就不存在能够让狼这种野生动物生存繁衍的自然环境了。若是现代申城人在马路上见到一匹狼,恐怕还会误以为那是一只长相比较凶悍的哈士奇而已。
“很难相信吧?可这么荒唐的事情,我遇到过不止一次,一旦有了想踏出这座城市的意愿,就会碰到许多你根本想象不到的阻碍,任凭它合理或不合理,都会化作眼前最无奈的现实。”律子摇摇头,有些灰心的说道:
“所以,至少目前看来,归墟组织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困在这座城市里了——又或者,换一个角度思考,他们也可能是自己同样被困在了这座城市中,无法离去,所以才要竭尽全力的掌控这里的一切。至于哪一个才是真相,只有等彻底参透了时间循环的秘密后才能揭晓了。”
“竟然连跑都跑不出去,归墟的可怕程度,比我想象得还要更过分啊——”张克不由得感叹道:
“但就算你说,他们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从这座城市里缺席,以免引起后续的连锁反应,但我觉得他们总是有一个底线的吧?不可能真的就彻底任凭你们放肆行动,不断朝着禁忌的真相迈进,自己却只是一次次的阻拦延缓。”
听到张克的这个疑问,律子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悲戚的神色,就连按摩着他双腿的手,也暂时停了下来,仿佛回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的……”
片刻之后,她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他们当然是有忍耐极限,如果只是单纯的小打小闹,或是不成气候的浅尝辄止,他们自然是阻止完后便神隐起来,不再有后续的行动——但若是那些始终不愿改变方向,孜孜不倦追求真相,甚至是已经触碰到真理边缘的人,也会遭到更进一步的肃清。”
“有些是斩草除根的死亡,有些则是被强行灌进了令人发疯或痴呆的药物,彻底摧毁精神状态,让他们无法正常思考和表述,这些大多都是海上花的先驱者们。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的领袖才变得越发谨慎起来,行动也越来越低调,尽可能的隐藏真身。因为猎犬在完全确定目标之前,是不会随意动手的。”
“是吗…果然不可能没有牺牲者啊……”张克正在感慨,却看到律子的眼眶中噙着泪水,红着眼睛望向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
——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等一下,难道,难道说……”
“是的,徐晓丽,晓丽姐她也是我们中的先驱之一,多次组织我们试图寻找归墟掌控下的漏洞和薄弱之处,那几次逃离申城的计划,几乎都是她制定的。”律子尽量克制情感,沉声说道:
“但是,就连她也死了,还是被大家信任的同伴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