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吉，多少年没有见了，过了那么多年普通人的日子，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这个老朋友吧？”

那六人之中，一个看上去比老吉稍微年轻一点，但也差不多是同辈人的中年男子，大大方方的向前走了几步，用似乎是在叙旧，仔细听却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口气说道。

他的看上去身材非常颀长挺拔，身上穿着精致笔挺的昂贵西装，看上去颇有成功人士的风范，但仔细观察就能隐约发现，他那西装下隐藏的壮硕的肌肉，即便包裹的严严实实也能向外显露出几分来。

“老金头，真是好久不见啊，你现在已经是少林寺晶钢门的门主，作威作福很多年了吧。”面对着那些明显就是来挑衅找茬的人，老吉的面色却十分平静，淡定的甚至有一丝让人怀疑他是在故意伪装，但他身后的凤仙却是一脸凝重严肃，看得出她的双腿，在不经意的微微颤抖。

老吉转过身子，面对着其他几位站在人群前的男男女女，朗声说道：“看起来几乎都是我当年的旧交啊，现在一个个都已经成了六大派的掌门领袖或宗师前辈了吧？今天竟然一起亲自找上门来，看来我老吉真是有天大的面子啊。”

“老吉，你应该早就料到会有那么一天，不管你逃到江湖的那个角落，我们都一定会来找你了解恩怨的。”

这次说话的人声音听上去细声细气，虽然年纪也已经不小，约莫跟凤仙嫂子差不多大，但她的声音却像是冻龄了一样，听起来竟然还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

如果放在平常情况下，大家一定会夸她嗓子保养得好，就算老了声音还是那么年轻青春，但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张克只觉得这尖细的嗓音听起来如此诡异。

而这个说话的人，便是老金头身边的一个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她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仿佛一个决战之前紧握宝剑的剑客。张克仔细的看了一眼屏幕，一片耀眼雪白、点点闪烁的光华，比之前老吉展现的九天飞雪膜还要刺眼，想必这就是那雪山绝宫的人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怎么会是善罢甘休的人呢。”老吉的情绪，看上去表面似乎依然没有什么波动，但身后的凤仙仿佛已经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双眼下意识的闭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二十年前，你们六大派狼狈为奸，联手围攻当时兴盛一时的我们蓝晶石派，还美其名曰替天行道，诛杀魔教。而我的师傅虽然尽力杀敌，掩护弟子离开，但被数个高手车轮战围剿，最后力竭身中九九八十一道钢化膜，每一道都是致命之伤。

即便他的表情再如何平静，张克也能够听出，老吉语气中难以抑制的强烈悲愤之情，而闭上眼睛的凤仙，脸颊上已经滚落下两行热泪。

“整个门派上下老幼都被你们屠戮殆尽，无一能幸免于难。只有我带着师妹凤仙，靠着两片硬生生从你们这些暴徒手中抢来的塑料膜，竭尽全力拼死杀出重围，突破你们的追兵，好不容易坐上了高铁远走高飞，才勉强苟活了那么些年岁，但是我一直都很清楚，你们在达成目的之前，依旧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克站在一边看着老吉和凤仙嫂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根不该出现在这的多余木桩，但四周都被围的水泄不通，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还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但他真想不到，那一直让自己好奇的疑问——“老吉到底是怎么拐到如花似玉的凤仙嫂子”这个问题，居然会在今天被用更加魔幻的理由得到了解释。

就算老吉喜欢信口开河逗自己玩，但面前这群人跟自己完全没交集，没必要配合他演戏吧？总不能是老吉找了一大群群众人员，来帮自己演一出江湖追杀的苦情戏吧，这完全没有讲得通的动机，更何况老吉那么吝啬，哪里肯付这么多群众演员工资？

也就是说，老吉曾经提到过的那些贴膜江湖的传说，还有刚才所说的血海深仇恩怨，全部都是真的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故意照着武侠小说编故事，因为真正的现实生活反而更加魔幻？

张克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但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相信，除非这一大群人全都是集体精神癔病患者。

好在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决定先不要下结论，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近距离看看所谓的贴膜高手是如何战斗的。若他们真有老吉唾沫横飞时所描述的那些本事，就基本上从客观上证明了，这个所谓的“江湖”是真正的存在的。

——到那时候，张克可能就要怀疑，所谓的武侠小说，真的是取材于现实经历了。

“你明白就好——毕竟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我怎么能轻易罢手。”老金头倒也完全不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而是直言不讳的露出了自己索求和贪欲的獠牙。或者说，已经功成名就，手握权力多年的他早已膨胀，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假仁假义的掩饰伪装：

“不过我对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倒是感到有些惊讶，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恐怕是个人都难以忘却，而当时的你早就已是贴膜江湖年轻一辈中最顶尖的高手，我们每个人跟你单打独斗都占不到上风。所以这二十年来，我们一直都在竭力苦修，做足准备，等着你神功大成后主动找上门来寻仇——”

说到这里，老金头不禁带着些鄙夷口气的哈哈大笑道：

“结果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当了缩头乌龟，一点都没有想让我们血债血偿的意思，而且一躲就是那么多年，甚至还甘于在那么一个小破市场里摆摊糊口。难道是当年的事让你彻底心慌意乱，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吓破了胆么？还是说，其实你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厉害，最终还是没法突破瓶颈，参透到那一层境界？”

听到他的质问和讥讽，老吉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便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的确当年的恩怨是一场血海深仇，就算偶尔想起也会让我怒火中烧，涕泗横流。但现在我已经老了，不愿再去想那些打打杀杀的腥风血雨，只想跟凤仙两个人好好过普通人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