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张克说道,“我刚刚就一直在你身边,要怎么给你腿上突然涂上那么一条疤?话说回来,你自己之前也不清楚,这个地方有疤痕吗?”
“我每周都要花三四天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如果有疤痕,我早就拉伸肌肉的时候看出来了……我上次去健身房还是昨天,根本没有这种歪七扭八的疤痕。”
“昨天啊……那就对了。”张克喃喃自语道——显然,在韩刚记忆中的这个“昨天”,与真实的“现在”之间,已经隔了不知多少个重复的“今天”了。
既然他今天没去过健身房,也难怪不知道腿上多了一根疤痕的事,而这也侧面说明了,这条扭曲显眼的疤痕之前是一直不存在的,是在这循环的轮回中才保留下来的。
“韩刚——你还记得么?那天晚上,我们被蓝姐一起关到了她家的地下室中,当时的你右腿上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我虽然尽力帮你止血,但实在没办法当场缝合处理。”
张克忽然放沉了口吻,用十分冷静的语气,对着那个正捧着自己小腿的人说道。
“啊……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蓝姐地下室?你和我?还是被关的?都什么跟什么啊……”韩刚的答复,当然也在张克的预料之中,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对方会留有记忆。
“如果我告诉你,实际上这一天已经重复过无数个循环了,你会相信么?”张克走到韩刚的身边,将自己这阵子的遭遇,简要概括给了他,并告诉他腿上这条伤疤的由来。
韩刚起初一脸完全不肯相信的样子,甚至一度觉得张克是在编故事哄骗自己,把自己当小孩耍,直到张克说出韩刚还欠着蓝姐租金这件事时,他的脸色则陡然大变。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这明明是商业机密,难道是……是蓝姐告诉你的?”韩刚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以他的理性推论,张克唯一能够知道这件事的可能,便只有从当事人的口中得知。
“但是,不要忘了,之前蓝姐在电话里,可是表现成完全不认识我的。”张克反问道,“你会把一个极其关键隐私的秘密,告诉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么?”
“那……那是你和蓝姐其实早就勾结,私下串通……串通……”韩刚“串通”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在他眼中看来,张克与蓝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会有所交集就已经很奇怪,更别说是一同合作来谋取自己的什么了。
“能解释这一切的,只要我方才跟你说的事实,我早就某个轮回里,见过蓝姐向你催问租金,因此才会有这样的记忆。而我们俩也在某个轮回中被关进她的地下室黑屋里,你的右腿鲜血淋漓,才会留下这样触目惊心的疤痕。”张克重申道。
“不,不对……不管怎么说,时间会循环什么的,还是太唬人了,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都无所谓,反正这一天就快要结束了,不过,你若是真的不相信的话,不妨配合我做个试验。”张克说道。
“试验?你想干什么?”韩刚挑了挑眉。
“我的想法是,在这个轮回里,在你身上留下一些特殊印记,到了下个轮回里,如果我能继续从你身上找到类似的痕迹,就几乎可以确定:每个人的身躯在不断的时间轮回中,并非是单纯重置,而是会留下痕迹的,或者更确切的说,循环的只有记忆和周边的事物,而我们的身体,却更像是走在一条线性向前的时间轴上。”张克解释道:
“其次,若是这件事被确认的话,我也方便说服下个轮回的你,相信我现在这些荒诞无稽的话,毕竟我目前的确拿不出,更多可以让你相信这件事的证据了。”
“……可,万一你就是要故意这样来算计我。”韩刚仍旧有些犹豫不决。
“我能算计你的首要条件,就在于我说的时空轮回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这个前提是假的,你明天起床后就可以直接来找我算账。”张克说道:
“反过来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在时空循环中却没有记忆,完全不自知的你,除了依仗我帮你揭开真相之外,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用这支钢笔——”韩刚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造型十分精美,古典华丽的精致钢笔,放到张克的手里,“在我的脖颈后随便写点什么吧,这种墨水的色彩独一无二,而且很难褪色。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在轮回中既然无法彻底褪去疤痕,这笔迹应该也留得下来。”
对方既然这样说,张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打开笔盖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那是他从未闻过的,极为清新典雅的墨水香气。
而从这支钢笔中滚落的字迹,果然也如同韩刚说得一般牢靠,即便写在容易出汗的后颈上,也不会因为汗水濡湿而化开模糊,再加上字迹本身有一种似蓝非紫,隐约中透着青光的独特光泽,十分有标记性和特征性。
“这支笔我一向是小心翼翼保管收藏的,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用,因为其中的墨水当今世界已经停产了,几乎是用一滴少一滴。这种墨水色彩独特,几乎无法仿造,所以到时候如果我在你的帮助下,见到了后颈的这行字,恐怕也会相信你的说法。”韩刚这样说道。
“好……”张克正思考着,要如何尽可能的缩减文字,但又大致主题表示清楚时,却忽然看到韩刚将头一歪,整个人的身体居然毫无征兆的瘫软了下去。
“喂,你怎么了啊?”张克心中略微一惊,但随即就感到自己的四肢,也开始颤动起来,原本稳定落在韩刚后颈上的笔尖,也变得细微模糊,不可捉摸。
片刻之后,身体肌肉也开始变得无力起来,呼吸的负荷似乎被加重了数倍,连撑着眼皮都像是一种酷刑。
“不好,这种感觉是——“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甚至有些许熟悉,张克十分确定,他不是第一次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