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舍内。
亚伦看着收来的几十个童男童女,不由还是比较满意。
这都是未来的种子啊!
当下就道:“你们听着,入我太上道,就是科学徒……从今日开始,你们每天都要学两个时辰的文课,先学千字文,再学明算、自然各科……然后两个时辰武课,打熬筋骨!”
为此,他还特意拿出了拼音,将本世界常用字做了标注。
嗯,作为科学工作者,总不能不认识字。
但也就仅仅到这一步了,从千字文、万字书之后……就绝对不再看什么儒家经典,而是传授各种杂学,比如算术等等,从根子上就将他们纠正过来,免得长歪了。
底下少男少女们懵懵懂懂地点头,反正在他们的观念中,自己就算是被‘卖’给道观了,纵然道长要打死他们也是可以的。
望着这些种子,亚伦心中不由一叹。
‘以我如今的实力、神通……若要争龙,三年便可……’
‘但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体制,然后攫取气数点……就不能这么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路在脚下啊!’
‘反正我有灵性……等得起!’
至于灵性?
在沟通两界,奠定胜局之前,亚伦并不准备传给其他人。
毕竟这个世界挺好混的。
若贸然传播开灵性之道,不说灵性来源问题,给自己制造出敌人就搞笑了。
有了技术优势,自然是死死封锁,冒然传播,搞技术扩散才是笨蛋。
“我今天搞出这么大的事情,甚至以太上道虚灵子之名行事……县中再迟钝,也该得到消息了吧?”
亚伦看向县中,澹然想着:“也是时候……给县令一些颜色看看了。”
……
县衙。
县令书房。
县令魏遵正在查看公文,忽然就将笔重重砸在桌上:“都公开虚灵子道号了,村中里正居然还没有上报,其心可诛,着实该杀!”
魏遵三十来岁,正是男人年富力强之时。
早年来到县中当百里侯,也有为朝廷、为百姓干一番实事的想法。
奈何做了几年县令,才知道县中诸事艰难。
县中六房书吏父子相承,早已形成了惯例,可谓根基深藏,又与县中大户豪强多有来往,组成一张严密罗网。
任凭过江勐龙,也奈何不得地头蛇。
再怎么强项令,吏员也敢架空,甚至做出事情来让县令背锅!
特别是最近几年,朝廷苛捐杂税日益增多,各种摊派必须下面各吏帮忙才能勉强收上,导致县令话语权更加轻微。
“但朝廷要犯,竟然在本官治下逍遥数月,还弄出如此大声势才知晓,着实该杀!”
魏遵气得咬紧牙齿,又抽出一份公文。
这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妖道虚灵子的罪状与能力,其中几段描述,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我一县之中,只有数百兵,未必能拿下对方,如果想要万无一失,先得示敌以缓,麻痹其心,然后暗中上报知府,请求发文调动大军包围,实行雷霆一击!”
魏遵想到自己读史书,上面道士僧人乱国之事,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正气:“我辈读书人,拨乱反正,就在此时!”
在他看来,大松虽然刚刚失去一位官家,又是少主继位,但朝中去掉童京之后,已是众正盈朝,朝政必然会更好,新官家也会在诸位顾命大臣的教导下,成为一代圣君,完成读书人立功、立德、立言的最高追求!
带着一点憧憬,政务劳累的魏遵写完最后一份公文,放下毛笔,回到卧室,在小妾的服侍之下安寝。
翌日。
魏遵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头皮发凉。
他有些诧异,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只觉一片光滑,这才大惊:“我的头发呢?”
读书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可是很重要的。
旁边,他的小妾也尖叫一声:“老爷,您……您的头发……不见了!”
连忙起身,去拿来一面铜镜,魏遵对着一照,双眼就是一黑,只见镜面之中的自己,头顶光秃秃,竟然变成了一个青瓢,不由欲哭无泪:“这……这是出了何事?外面是谁在看守?”
他怒火中烧,就准备去外面看看谁在守夜。
但小妾立即将他叫住了:“老爷,官体要紧,体面啊!”
魏遵一惊,旋即反应过来,若是让外人知道自己在睡梦中被割了头发,那这名声就坏了!
名声一坏,没有体面,这官就不好做。
半个时辰之后,戴着小妾妙手编织的假发,魏遵走出卧房,看到院子外面两个衙役,一脸尽忠职守的模样,不由心中有气:“赵虎……昨夜有谁来过本官房间?”
挎着腰刀,满脸精悍之气的赵虎大声道:“启禀大人……自大人安睡之后,并无一人!”
魏遵顿时被气个半死!
“好,你们尽心办事,本官自然重重有赏!”
魏遵咬着牙,原本他就比较注重这方面,找的侍卫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现在看来……一个个中看不中用啊。
抓不到老鼠的猫,除了赏玩之外还有什么用?
与此同时,心中也是一寒。
那妖道能夜入他卧室,剃光他头发,而不惊动任何一人,纵然古代话本中的聂隐娘都未必能比得上!
这是直接的警告!
一旦再犯,说不得就直接取走自己的六阳魁首!
‘那份公文还未发出……’
‘要不……先缓一缓?’
‘我这不是为了自身,而是为了本地安宁啊……否则一地父母官若被刺,对朝廷威严损害太大了!’
……
小黄山寨。
一支打着明黄龙旗的钦差队伍,穿过重重天险,终于进入寨中。
宋公豹脸色红润,在聚义堂带领诸位兄弟一起拜下,口中道:“拜迎天使!”
他终究还是受了招安。
官家虽死,但大松看着还是十分强大,四十万禁军也完好无损。
宋公豹认为对抗绝无好下场,能当朝廷忠臣,封妻荫子,也不枉此生了。
在钦差队伍之中,还有一个道人,望着这一幕,心中就是暗叹:‘多少大英雄、大豪杰……一时驰骋,但终究为气数所迷,失了天时!这宋公豹之前所作所为也算一条蛟龙,但终究还是入了我崇明道瓮中!’
“哥哥!”
在宋公豹后面,一个头陀神情愤愤,想要站起身,但被旁边几个宋公豹的心腹死死按住。
宋公豹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宛若没看到这一切:“摆香桉!请钦差大人宣读圣旨!”
道人见到那头陀,却是隐约看到青气一闪,上应星光,不由心中大凛,知道这是宋公豹的龙气在做最后抵抗,可惜没有用!
‘大宗师布局,岂是你能破?若有紫虚观道人在,还不好说,现在已成定局了。’
此念一出,心中就是大定,望着宋公豹身后的众人,眼眸中也略带诧异。
“这头陀也是个有命数格局的……这宋公豹能集人,麾下一干武将谋士中,不乏命世之才啊……果是一条蛟龙!”
想要成为真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小黄山寨易守难攻,是为地利!
宋公豹谦虚恭谨,侠义之名远播,能集人才,是为人和!
只要再等两年,天时一至,甚至成就真龙,再开一新朝的几率都很大!
不是看到这点,紫虚观为何要下血本投资?
“现在都便宜了大松与我崇明道!”
道人心中泛出喜悦。
这时候,就听钦差取出圣旨,朗声宣读道: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小黄山寨宋公豹、李知豹等,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
道人闻言,神情肃然,袖中悄悄撕开一符。
他是崇明道之人,得了朝廷认可,此时在圣旨之下,还能动用灵眼。
就见下面跪伏的宋公豹头顶,原本兵煞之气汇聚,隐隐形成一条黑色蛟龙,当中有数十颗星辰一般的光点,宛若经脉穴道,栩栩如生,与朝廷气数对峙。
这便是宋公豹身怀的龙气了,有数十星辰辅左,代表麾下能人众多,着实羽翼丰满,根基已成!
而当他恭听圣旨之时,隐隐的幼龙声传来。
只听得一声龙吟,有青紫之气从圣旨上落下,带着一股生杀予夺的威严。
黑色蛟龙挣扎着,虽然不愿,但还是勉强受了其气。
这就是受了朝廷册封!
说来也怪,受了这气之后,漆黑蛟龙立即土崩瓦解,再也不成体系,无数星辰崩散。
‘这就是由主格降为臣格……大失人心呐!’
道人看着宋公豹身后有些愤愤的人群,心中大悟。
钦差仍在宣读:“……其罪难饶,其情却可怜悯,朕今特遣钦差,将宋公豹等大小人员所犯之罪尽行赦免……并封宋公豹为虎威将军,自行任命以下属吏,赐金牌、锦缎、御酒、银两……命尔等立即率领所部,攻打叛贼田如虎……钦此!”
虎威将军,听起来威风,实际上就是个杂号将军。
一般是正五品,前朝也有从五品的。
“臣宋公豹……领旨谢恩!”
宋公豹大声回答,重重叩首,又膝行上前,接了圣旨,热泪盈眶:“我等实乃一心报效朝廷……如今得偿所愿,必灭了田如虎,为官家分忧!”
田如虎,北地巨寇,最近也起来造反,声势浩大,连连攻城略地,朝廷不能制。
道人继续观气,却见伴随着宋公豹领旨,一层黑红之气顿时笼罩上去,在青紫气的骨架上,凝聚成了一头龙狼!
这龙狼通体黑红,带着点龙鳞,但仔细一看,又好像一条狗。
“嗯,这格局已经稳定下来了,此人再无成龙之望!”
道人心中宽慰,又觉眼睛剧痛,伸手一抹,发现有些红色,连忙将手收入袖中。
他纵然有着朝廷册封,与大松一体,但以道术观察龙气,依旧受到了反噬!
……
是夜。
小黄山寨大摆宴席,款待钦差一行人。
宋公豹换了武官服,刚刚与钦差喝了几杯,又送上了一份厚礼。
此时走出聚义厅,望着小黄山寨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生出些许不舍。
但看到身上的官服,又是笑了:“母亲啊……儿终是光宗耀祖了呢!”
“寨主!”
就在这时,一个摇着羽毛扇的文士走了出来,身上带着点酒气,乃是寨中第一军师——吴星!
“军师来了!”宋公豹就笑:“也来吹风醒醒酒?不过不要再叫我寨主,应当称呼我为将军了。”
“是,将军。”吴星一怔,心中半冷,但还是道:“我之前明明建议寨主,纵然招安,也绝不能离开小黄山寨……此地易守难攻,乃是天赐我等,再得朝廷册封,可光明正大购买粮食、军械、招揽人手……自成一藩镇尔,进可高官厚禄,退也有一席之地,甚至天时到了,未必不可……”
宋公豹一个激灵:“这话不能说!”
看着吴星的表情,又有些苦笑:“吴星兄弟所说之事……我也曾经想过,但朝廷虽然幼主登基,国力却依旧强盛……四十万禁军不是说笑,江北虽乱,江南却还太平,我等哪有机会?若非要弄些手尾,当朝廷上的衮衮诸公真看不出么?到时候便里外不是人了,还不如干干净净!”
“此次征讨田如虎,军师千万切记,我方务必要精锐齐出,打得漂亮,以示诚心!”
吴星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望着志得意满的头领,心中忽然闪电一样,什么都明白了。
这位大头领……心气没有了!
念及当初,众人一起造反之时,对方豪气干云,那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度,最是令人心折。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的心气就没有了,一心只想着招安、招安!
到了如今,一个五品的杂号将军就心满意足,甚至还要带着全部精锐为朝廷剿灭反贼!
“唉……时也命也!”
一阵寒风吹来,望着聚义厅中放浪形骸的弟兄们,吴星冰冷冷地打了个寒颤。
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大松真有天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