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多找了几个家丁, 个个拿着剑和木棍,准备先弄死何钰。
那门一打开, 门外站了许许多多的人,打头的是丞相,身后跟的是百官, 也包括他们的子女。
那日何钰与顾晏生报信, 相当于救了大家,大家是来感谢的。
何钰将所有功劳都推在顾晏生一个人身上, 所以感谢的人大多都是顾晏生。
他既是皇上的儿子, 又是救命恩人, 差人来感谢, 多少有些不尊重的意思, 于是大家一合计, 挑了今日过来,何钰听说后第一时间跟了过来, 顺便拿他的衣裳。
“周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他们这边拿的是礼物, 那边拿的是剑棍。
周浩然连忙藏住宝剑, 嬉皮笑脸道, “误会, 都是误会,近日附近聚集了许多流氓地痞,说是要收保护费,我们这是为民除害,没吓着你们吧?”
丞相淡淡瞥了他一眼, “去叫你父亲出来。”
周浩然点头,刚转身欲走,又想起不对,他爹只比丞相低了一点点点点而已,凭什么用这种指挥人的口气?
不过丞相气势太强,忍不住就打了退堂鼓,找来父亲过去迎客。
他爹招待百官,他招待百官的儿子,其中也有何钰。
周浩然一瞧见何钰,便恨的牙痒,这厮还有脸来,跟个没事人似的,送上礼物,聊表歉意。
回头就给他扔了!
何钰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趁着空隙过来打招呼,“百年的梨花酿,给你父亲,一年只出三瓶的玉露膏,给你姐姐,至于你,没有。”
周浩然立马就要拔剑,何钰赶紧压下,“开个玩笑,京城薄凉师傅亲手打的剑,我知道你求了很久,一直少了一份材料,正好我那里有,已经送去给薄凉师傅,你过几天去取便是。”
周浩然微怒,“谁稀罕你的东西,都给我拿走!”
何钰翻个白眼,“死脑筋。”
“你说谁?”周浩然立马就要动手。
何钰制止,“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你能有什么好话?”周浩然瞪他。
“我这次来可是赔礼道歉的,大度一点。”何钰拍拍他的肚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个怨妇似的。”
“说的都是废话,事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大度了。”是何钰挟持了他姐姐,当着他的面轻薄他姐姐,还险些污了他姐姐的清白。
说起这事何钰也有怨言,“就只怪我吗?要不是你小气,怕被你打,我会挟持你姐姐吗?”
如果那日换个府邸,换个人,譬如说许修然,即便扣下他不让他走,也没关系,只要不挨皮肉之苦,何钰都会妥协,如果大鱼大肉,说不定还会赖着不走。
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偏偏遇到周浩然,这个小气巴拉的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仇,恨他恨的入骨。
“你挟持我姐姐还变成我的不是了?”周浩然气愤。
“咱们三个都有错。”何钰跟他讲细节,“昨个我说进城就分开,是你姐姐硬拉着我进府的,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反应过来了,想趁着太尉和周浩然都不在,寻个机会溜进去找太尉的把柄,谁料太尉和周浩然全都在家,他的计划失败才会变成后面那种局面。
“你也有错,你说你信我一回不好吗?咱俩同窗这么多年,我的人品你还不知道,我会拿你姐姐开玩笑吗?若不是你逼的太紧,还想打我,我怎么着也不会挟持你姐姐的。”
何钰跟他拉关系,“周兄,你姐姐不就是我姐姐吗?那日我可是留着分寸,瞧她那衣裳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才来这招,脸上也只是破了点皮。”
本该周浩然数落他,变成了他数落周浩然,“若你当初干脆一点,你姐姐也不会受这些苦,我话都说到那个份子上了,你也给我留个台阶下,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越逼,我不得越往上走,越走,这不就闹到这份上了。”
“所以说咱们三个都有错,我的错就是不应该挟持你姐,应该挟持你来着,不过你肯定不配合,说不定还会跟我拼个鱼死网破。”
周浩然这样的,说要毁容,人家说不定还开心呢,这是战斗留下的痕迹,自己是铁铮铮的汉子云云。
说要轻薄他,那也要轻薄的起,何钰拿什么轻薄他,周浩然面皮也没那么薄。
他越是惹怒周浩然,周浩然越冲动,搞不好一激动,直往匕首上撞,抹了脖子干脆,何钰就惨了,杀了太尉的儿子,即便是误杀,他爹是丞相,也难逃其责。
所以弄周浩然是弄不动的,周浩然还有个妹妹千千,太小了,怕吓着她,何钰挑来挑去,最后选了周惜雪。
十六岁应当已经具备承受能力,不会闹死闹活,反倒想着找他报仇。
何钰就等着呢,自己种的树,结的果再难吃也要吃完。
“何钰,你敢不敢更不要脸一点?”虽然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都是歪理,反正主动撞上门来的是何钰,挟持他姐的还是何钰,还从他周府光明正大的离开,叫他面子里子全损完,这仇能几句话就算了?
何钰叹口气,“你怎么还是那么笨,就算恨我,跟这些礼物有什么关系,一边恨我,一边用我的东西,反过来对付我,岂不是更好?”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一边恨他,一边用他的东西,一边再反过来对付他。
那酒,那药,那剑都不是便宜货,三样加一起怎么着也能让何钰破财,不如收下,以后该怎么恨他继续恨,该对付他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来人,将何王八的礼物收下。”
何王八还是何王八,称呼一点没变。
何钰无语,“我怎么都送了礼过来,是客,大度一些,称呼我一声何兄不为过。”
周浩然就是太直太刚,就他这个性子,很容易吃亏,没有何钰圆滑。
何钰说话办事用的都是大人那套,虚伪。
说他是奸人也没错,他本来就是奸人。
“周兄,既然礼物收下了,那我问个问题,周兄应当不介意吧。”何钰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都在这最后一句上。
“说吧。”先听听再说。
“那日我走的匆忙,掉了一套衣裳,可在府上?”何钰双手背在身后,“落难时一位姑娘送的,人家的一片好意,我可不能拂了。”
哪有什么姑娘,就是顾晏生送的。
周浩然上下打量他几眼,“饱暖思淫·欲,色狼就是色狼。”
???
什么时候又成色狼了?
何钰自觉自己正正经经,平时开玩笑居多,但是动真格的可没有。
一来没有真家伙,二来也是没那个心思,装模作样吓唬吓唬便是,真枪实弹可不会做的,他也不是那种人。
“在三殿下那里,你去找他要吧。”周浩然说完拂袖而去,去招呼别人。
何钰摸了摸鼻子,顾晏生在前庭,被众人围着,这时候不好去找他,暂且等着,等他那边应付好便是。
何钰人在心不在,随便与跑过来说话的人交谈了几句,便一个人去了后院。
周家的庭院与他家差不多,听说他家占地不小,借钱也要买个差不多面积的,打肿脸充胖子。
他家有内院外院,颇像俄罗斯套娃,一层折了一层,一共折了五个四合院。
最中间是他父母和他住的地方,往外便是门客和府上庶出小妾住的。
周家大致差不多,找的都是同一批师傅。
何家没有为官之前便有基础,所以即便铺张浪费,也没人说什么,人家本来就这么有钱。
太尉做了一样的事,便被人说三道四,讲他贪污了云云。
因为他周家世代清贫,外出打仗风里来,雨里去,还不讨好,朝廷总嫌军队吃的太多,用的太多,很多私底下的小钱都是自己掏腰包,没多少油水。
他也是一路从个小官,慢慢爬上来的,这样的人突然买了个这么大的房子,难免惹人闲话。
当初谣言四起,太尉气的要死,将这黑锅甩到何家头上。
一定是何家瞧他发达了,所以妒忌心作祟。
自从他被丞相夺了未婚妻之后,往后出了什么事,都是何家干的。
出门摔了一跤,一定是何家诅咒了他,被人暗杀,除了何家还会有谁?朝廷之上丞相占了上风,除了会仗势欺人还会什么?
诸如此类的事不断,于是这恩怨越积越深,当然这只是他周家个人的想法。
在何家看来,丞相本来就是个老闷骚,从来不提过往,也从来不搭理他,任周家恨意滔天,他这边依旧不动如山。
他不说,何钰也不知道,他还小的时候就觉得莫名其妙,周浩然总是对他有一股敌意,拼了命想赶在他前头。
那时何钰还不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涵义,有多少威风便放多少,将周浩然压的抬不起头,每天回家哭鼻子,说他又输给了何钰。
谁知何钰越长越偏,玩心越发的大,好色,花花公子,不好好听讲,上课必要睡觉,但人家成绩依旧压他,不过已经不是可望不可及的那种,好歹有追上的希望。
何钰那时候只觉得奇怪,这厮莫不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
就爱找他的茬?
后来他娘提起过往的事,他才知道,原来还有这出,难怪周家与他何家不对付,周浩然也不待见他,确实是从娘胎里开始的。
还在他娘的肚子里,每天听到的都是,一定要给周家争气,压死何家那个小王八蛋。
他老子喊丞相老王八,喊何钰小王八。
何钰原先还有一些小脾气,被喊的久了,便也习惯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太尉小气巴拉,他儿子也小气巴拉。
何家的情况恰恰相反,他爹野心勃勃,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也野心勃勃,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周浩然一般见识。
何钰守在去后院的路,那路上有颗树,他坐在树上,耐心的等着,等了好久才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遥遥过来。
身边还跟着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子,不是无双,无双还在宫里,这个应该是周家新给他安排的。
名义上是贴身保护加照顾,其实就是监视,和无双一样。
顾晏生在书苑里明明可以住单人的房间,比如说夫子那边,那边真的空了很多房间,夫子又是真心邀请,他只要答应便能搬进去。
但是他没有。
他不能单独住,他若是单独住便是方便了无双监视他,几乎可以十二个时辰随时随地过来瞧瞧他的状态。
跟人同居便不一样了,若是敢偷偷监视,被何钰逮住了打折腿都是轻的。
毕竟不是顾晏生一个人睡,他来监视顾晏生,就是监视何钰,何钰能愿意?
顾晏生一个人住即便逮着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周贵妃给他安排的,周贵妃一句是无双自己起了异心,换个人继续监视便是,这回必然更加小心,但还是会监视,有什么用?所以顾晏生只能自己忍下来。
跟何钰一起住,便等于有了顾虑,不能再那么肆无忌惮的监视,若是偷眼过来,来一个何钰打折一个,瞧他周家人多,还是他下手快。
何钰是占着理的,你凭什么监视我?他动了手,顾晏生这边自然跟着占便宜。
所以顾晏生坚持要跟他一起住,即便忍受他亵衣漫天飞,也要跟他一起住,是考虑到方方面面,并不是一时冲动。
最关键的还是他说过的,跟别人一起住没有安全感。
这句话说的讨巧,翻译过来就是相信何钰,何钰一个嘚瑟便答应了下来。
事后想想其实有些后悔,有顾晏生在,他便不能享受随时随地洗澡,亵衣积攒一个月带回家洗的待遇。
但好处也显而易见,得了一个兄弟,还是当老大,顾晏生要喊他一声哥。
“小弟,大哥来看你了。”何钰从树上跳下来。
顾晏生似乎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依旧不紧不慢走在廊下。
身边的小厮回头看了看,“三殿下,好像是叫您呢。”
春天天气大好,风刮的舒适,顾晏生一身宽袖长袍,里三层外三层,脚步走的急些,带起一阵微风,衣摆纷飞,宛如一幅画,赏心悦目。
“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