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想杀顾晏生?
顾晏生又能阻碍到谁?
他刚认了周贵妃为母, 与其说是他的原因,不如说是周许两家。
周许两家的敌人只有他爹, 难道是他爹干的?
不不,他爹的杀手不可能不认得他,方才下手可没丝毫手软, 往死里捅。
而且他爹还没站队, 不可能参与到君侯之间的明争暗斗中。
不是他爹,那只有顾晏生几个兄弟中的一个,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亦或者是五皇子, 都想要他的命。
五皇子因为年龄不到, 没来, 只剩下大皇子和二皇子, 二皇子的舅舅是萧琅,萧琅跟顾晏生的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很有可能是他。
可二皇子最近异常老实, 并没有与顾晏生起冲突, 仿佛得了吩咐似的, 即便别人挑拨离间, 他也不声不响,默默应承下来。
只有大皇子跟顾晏生有仇。
顾晏生把他的手脚折断,整整修养了两个月,这仇能不报吗?
难道真的是大皇子找人干的?
他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在书苑时也是,竟然动了真刀, 可吃了一次亏之后,他还不长记性?
听说事后他被兴妃狠狠罚了一顿,罚他整日跪拜佛祖,为民祈福。
真的假的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吃了教训。
何钰尽量挑潮湿的路走,听说这样的路老虎不喜欢,老虎喜阳怕水,走水路便不用怕它。
可水里也不一定安全,尤其是在野外,毒蛇和乱七八糟的东西,何钰的天山雪莲吃的久了,不知道还能够几次折腾。
他选择走在河边,若真的遇到老虎,纵身一跳便是。
身后那些人依旧穷追不舍,似乎不杀他不罢休一样,何钰咬牙跑的更快。
他实在太累,那脚步没跑多远便不由自主缓了下来,何钰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进一个倾斜的树洞里。
那树洞长的清奇,似乎是什么动物挖的,中间是空的,两边都有出口,位置还隐秘,只要不发出声音,也不像他似的,失控滑进去,一般人发现不了这里。
似乎能躲过去。
何钰实在太累,忍不住便停了下来,打心眼里不想再跑,只想躲在这里。
也许不出声,呼吸慢一些就能躲过去。
不会有人发现他,他在这里很安全。
待一段时间,说不定皇上那边已经解除危险,正在派人找他们的下落,只要再等等,等一刻或是两刻,便会有人找来。
何钰握紧了苗刀,许是太累,那手一直在微微发抖,停不下来。
三更二刻一盏茶时,顾晏生已经走到马蜂窝的那个河边,瞧见了几具尸体。
他体质特殊,那些蜜蜂绕着他飞,就像惧怕什么似的,不敢上前,顾晏生也不管,径自下了水,将那些杀手的尸体翻过来,找他们身上的武器。
三个都带了袖箭,两个用完,只有一个身上带着六把小箭,许是追的太紧,还没来得及装上。
顾晏生将袖箭带在自己身上,六只小箭装好,又拿了几柄暗器,匕首捆在小腿上,提了剑上岸。
剑是硬剑,既能当拐棍,也能杀敌。
他身上有伤,走的没有何钰快,远远被何钰甩在身后。
三更二刻二盏茶时,何钰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虽然尽量放的很低,可还是不小心踩中了枯枝,发出咔嚓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
他屏住呼吸,贴着树根,听上面的动静。
那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他头顶停下。
他知道?
知道底下有人?
何钰心脏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三更二刻三盏茶时,顾晏生走到了一个路叉口,遇到了一条弯曲的河,左边是茂盛的森林,右边是平坦一片的草坪。
他选了左边,何钰在平地上明显会吃亏,他再怎么慌不择路也不会选平地,尽管左边有野兽。
那树上的抓痕何钰能瞧见,他自然也能瞧见,气味都不一样,有一股很大的膻味。
顾晏生将剑当成拐杖,一瘸一拐顺着何钰遗留下的痕迹追去。
他说过会赶上何钰,便一定会赶上。
三更三刻。
何钰细听发现外面的声音已经消失,可没有走出去的脚步声,说明那人还停在原地,他在等,等何钰主动出来查看情况,等何钰心慌意乱,自己转移位置。
不能慌,那人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里面,也不确定这洞里有什么野兽,所以不敢轻易进来。
只要等,等他确定洞里没人,自己走了便好。
何钰握紧了苗刀,全身紧绷。
三更三刻一盏茶时,顾晏生砍断挡路的树枝,艰难弯下腰,钻进丛林里,有些野草边角长了倒刺,一路走来刮花了他的脖子和脸。
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尚且如此,何钰呢?
何钰最臭美了,知道自己变得那么丑,如何接受?
他还曾说过,若是有一天长皱纹了,便放弃生命,那么丑不如死了算了。
何钰对自己的容貌极其自信,不保养也不特殊照顾,总觉得自己能年轻一辈子似的。
他就像个花孔雀,只在乎穿着,戴最贵的玉,穿最花的衣服,美名其曰是最好看的,事实证明也确实是最好看的。
今日来时还穿了一身白衣,绣着精致的银线,那银线与白色几乎融为一体,离远了瞧就是普普通通的白色,离近了才发现原来上面还绣了花纹,银线偏亮,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芒。
可以说是十分骚包了。
那衣服在他俩逃亡中泥里来,泥里去,已然脏的不能见人,后来又被何钰脱下来扔给顾晏生。
顾晏生撕了里面的部分绑伤口,外面还是完好的。
这等上佳的衣物都有里衬,顾晏生撕了里面的,外面洗洗还能穿。
他是去还衣裳的。
这么上等的衣裳没人穿,多可惜?
三更三刻二盏茶时,有人朝树洞里丢了个火把,洞里尽是些干了的枯叶和枯枝,一下子便燃了起来,何钰心中一紧,连忙用湿了的袖子捂住口鼻。
烟很快聚集起来,飘在洞口上方,何钰喉咙发痒,特别想咳嗽,但他不敢。
那人实在谨慎,觉得洞里一定有人,所以死守在外面,若是无法证明洞里没人,他便一直不走,只有不出声,让他觉得洞里没人他才会走。
怕不怕那人瞧见了他钻进去,耍他似的,就是不走,等着活活烧死他。
他往里头扔火把,就是逼何钰出来,好一剑捅了,何钰不出去是死,出去也是死。
要不要拼一把?
现在有两种选择,第一,待在里头,等那人以为洞里没人自己走。
第二,这个树洞比较特殊,有东西两个洞口,许是动物挖的,狡兔三窟,动物通常会挖很多个出口,避免被人堵死。
听脚步声一沉一轻,说明那人受了伤,很有可能是腿伤,所以落了后,结果正好逮住何钰。
他一个人,树洞却有两个,有一半的几率出去不会碰上他,若是他守在洞口,架着刀等着砍里面出来的人,最多只能看住一个洞口。
如果运气好,选了那个没人看守的洞口,他再疾跑几步,那人腿伤必然追不上,说不定还可以反杀他。
何钰突然朝着左边的洞口咳嗽了一声,虽然细微,但是那人是杀手出身,一定听到了。
他又小心走到右边,两步踩住盘错多乱的树根,欲往上爬,刚到洞口,外面蓦地伸来一颗脑袋,瞪着大大的眼睛,血丝遍布,有粘稠的液体顺着洞口往下流。
何钰吓了一跳,手上本能一松,一屁股跌回洞里,洞底有火,奈何何钰刚刚淌过河,身上是湿的,倒没有大碍,只响起嗤嗤的声音。
烟实在太大,方才他上去时憋着气,被吓的气一泄,吸了几口烟,何钰剧烈咳嗽起来。
洞口被人堵住,底下又尽是火,烟雾浓密,难道天要亡我?
洞口的脑袋一阵晃动,似是被人搬走了一样,露出另一个人。
顾晏生满脸血污,黑发粘在白净的脸上,几道刮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他伸出手,还带着轻微颤抖,声音却异常镇定,“拉住我。”
何钰不假思索伸出手,握住顾晏生的。
顾晏生在上面使力,他在下面借力,由于俩人都脱了力,手上又尽是滑腻,费了一番功夫何钰才上来。
这里被火烧过,那么大的烟,自然引人注意,俩人不敢停留,另外找了个稍稍隐秘的地方才虚脱似的,双双倒在地上。
“你怎么会来?”何钰问他。
“你不回来接我,我只能主动找你了。”
顾晏生歪头瞧他,白净的脸上尽是血污,那双眼与平时不同,仿佛装了东西似的,格外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