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何钰扛着木剑回窝,上茅房时路过后院, 巧遇安清风,不过他没打扰,全程偷听。
从送玉开始, 那玉何钰自然见过, 拍卖的时候见过,公主宴会上也见过, 也知道价值。
当初没被他破坏之前便百金难买, 后来他一掺和, 直往上提价, 从百两黄金, 变成了千两, 足足翻了数倍。
按照现代的换法,一两黄金等于两千块, 千两黄金差不多两百万左右。
这里和现代又不一样, 一两黄金可够普通人家吃好喝好过足一年。
自古以来都有一个说法, 富的更富, 穷的更穷。
但凡能坐到这个位子的, 家里都有一些基础,可千两黄金,还是会让周家伤筋动骨。
周浩然不知道欠了多少债才将此物买下,可谓下足了血本。
人家一片心意,花了大笔钱才弄来, 差点没舍得送出去,可那玉就叫公主玉,也就只有公主才能配的上,如果不送,大家都知道他买下了,转送给别人,传进了宫里,便是对公主不敬。
公主现年十一,再过两年便可以出嫁,提前讨好一番,说不定可以成就一段姻缘。
如此那玉好险才到了公主手里,公主竟随手要转送给他。
是真的不知道价值,还是觉得他比玉重要?
何钰两下翻上屋顶,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往下瞧。
下面的俩人隔着一层墙,一个盘腿坐着,一个双膝屈起,手抱着膝盖,坐的斯文。
就像背靠背似的,恰好靠在一处位置上。
安清风用木剑戳地上石缝里的泥土,明月打开画看了看。
“你说……”她语气微低,“我好看还是三哥哥好看?”
她曾经也问了何钰同样的话,在青楼时,她胡闹非要何钰承认她比花魁好看。
何钰凭本事单身,坚持说花魁们好看。
安清风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是你好看。”
不是所有男子都能欣赏男子的,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觉得壮,高就是好看,顾晏生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在他眼里就是娘娘腔,跟何钰正好凑一对,何钰是小白脸。
偏偏女孩子们吃这套,不喜欢太壮浑身是肌肉的,就喜欢这种的,高高瘦瘦,五官精致,菱角分明样的。
安清风因种田练武,又高又壮还有些阳刚,被女孩子们嫌弃死了。
与女院接触也有一段时间,没一个人肯买他的画,偶尔推销一下还被嫌弃,说穷鬼有之,说土的也有,说太抠门的更多,可叹啊。
“如果他也这么觉得就好了。”明月颇为感叹。
没想到竟有一天,需要跟男子比美,那个人还是她哥。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何钰正听的入神,冷不防底下突然有人喊他。
“何兄?”顾晏生手里提着木盆,肩上搭了块白色方巾,“爬那么高做甚?”
何钰连忙跳下去,不过还是被明月捕捉到了,虽然只有一瞬间,可也足够她看清何钰的模样。
真的是他。
方才争风吃醋的模样都被他看到了。
明月一阵无措,那边安清风安慰她,“书苑里姓何的不少,应当不是他。”
就是他,化成灰都识得。
明月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尽量平静道,“安公子,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她与安清风坐在这里,何钰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觉得她们两个有什么?
若是他以为她跟安清风在一起了怎么办?
明月再不敢停留,提了裙子小跑进屋,关门前瞧了一眼屋顶。
从那个位置可以将她与安清风这边全都瞧的一清二楚,他坐了多久?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本是无意,后来便是有意。
何钰只是碰巧路过,现在还憋着尿,后来听到细节,便有意爬上去看了看。
许久不见,竟觉得公主消瘦了许多。
原先娃娃一般的脸削尖了似的,下巴形状都出来了。
“何兄,又有心事?”顾晏生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湿气,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中药味并不难闻,反倒别有一番风味,至少何钰不讨厌,还有一丝丝觉得好闻。
“有一点。”
“又是一点?”顾晏生轻笑,“上回你也说一点,结果闷了几天。”
后来顾晏生带他去种菜,种到没劲后才好过来。
“还是太闲了。”
顾晏生头发还是湿的,随意挽了个丸子,插了根钗,许多碎发散落,有些贴在脸上,有些钻进脖子里。
“晚上多跑两趟就好了。”
何钰剑扛在肩上,“先把夫子搞定了再说。”
“夫子简单。”顾晏生将木桶顶在头上,“我说你做便是。”
何钰歪头瞧他,他站在房檐下的楼梯上,比顾晏生高了一头,这个角度比较巧合,恰好能……
“喂。”
“嗯?”顾晏生回头。
“看见胸了。”何钰别过头,不忍直视。
顾晏生连忙拢了拢衣襟,“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何兄心中有色,瞧得地方也比较微妙。”
“你怎么不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顾兄心中有色,所以才露着白花花的胸膛,打算勾引谁呢?”何钰使劲往他胸前瞧,“你爱露我便爱瞧。”
“何兄别闹。”顾晏生空出一只手,将他的脑袋推开。
“是明月吧。”
那日他碰巧遇到明月,蹲在后院放脏东西的地方,找何钰送她的玉瓶碎片。
一定是极爱了才会屈尊降贵,自己亲自找。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何钰有气无力的回答。
“只是猜测,并非亲眼所见。”顾晏生抱紧了木桶,“明月喜欢你,你也喜欢明月,有什么好顾虑的?”
何钰叹口气。
正因为互相喜欢才烦啊。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耽误她,偏偏她一心一意,跟着了魔似的,何钰自己都在猜测,是不是给她下了迷魂汤,才能让她如此执着?
“情之一字没有那么简单,顾兄以后遇到心爱的人就知道了。”何钰脚步一拐,去了另一个方向,“晚上叫我。”
顾晏生停下脚步,“去哪?”
“去喝一杯。”
他有第一名的特权,可以用这个换些酒菜,找两个人凑一起,小喝几杯。
何钰酒量还行,小半壶酒下肚,依旧没醉,谁料那酒后劲足,当时没事,站起来便发现脚步不稳。
元宝被他打发回去,自己一个人回来的,那门被杠上,平时何钰都是翻墙进来,今个儿竟然浑身无力,翻不上去。
他回来的不晚,顾晏生还没睡,躺在床上看书,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仿佛重物落地。
第一声顾晏生没当回事,刚翻了一页,又响起了一声巨响。
顾晏生想起何钰还没回来,恐生变故,放下书,披上披风匆匆出来,恰好瞧见何钰半个身子挂在墙头,上不来,下不去,甚是尴尬。
他哭笑不得,打开门过去,何钰已经顶不住,直直往下掉去,顾晏生去接他,一个脚滑被他整个人骑在身上。
“顾兄?”何钰拍了拍脸,“你怎么不见了?”
他喝的那酒后劲太足,现下脑子糊成一片,只隐隐约约瞧见顾晏生来接他,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我在你身下。”顾晏生撑起身子,腰上的何钰跟着起来,摇摇晃晃坐不稳似的,整个人倒在他背上。
顾晏生膝盖跪着,单手扶着地,单手扶起何钰,“怎么喝了这么多?”
何钰双臂挂在他肩上,被他整个人背了起来,往上提了提,急急进屋,踢了门,脚尖挑起那栓,放回原位,这才背着何钰进屋,放在他床上。
顾晏生去打水,又用湿方巾浸透,给何钰擦汗。
何钰喝的烧酒,气热,身上也尽是汗。
顾晏生想解开何钰的衣襟,那手刚碰了点,便被何钰抓住。
何钰瞪大了眼质问,“你是不是想非礼我?”
顾晏生微顿片刻,“没有,你长的又不好看。”
何钰放心了,虽然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不过也没有在意,身子一侧,盖上被子自己睡了过去。
他头朝里,顾晏生也无可奈何,只给他掖好被子便罢。
因着喝的太多,怕他出事,顾晏生一直熬到受不住了才睡,几乎隔一个时辰便去探探何钰的气息,死了没?
何钰的气息先是急促,带着火·热,慢慢平静下来,半夜里顾晏生又起来看了看,何钰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
他正待回去睡,突然发现一只蚊子围着何钰的鼻尖打转。
何钰白皙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个黑点,怎么看怎么别扭。
顾晏生挥手将蚊子赶走。
如今的天气正处于深冬与初春之间,树木开始回春,蚊子也变得多了些,顾晏生没觉得,只苦了何钰。
就光咬何钰。
顾晏生赶走了,没多久那蚊子又飞了回来。
啪!
顾晏生一巴掌将蚊子打死。
那一声太响,也惊醒了何钰。
“怎么了怎么了?”何钰连忙去摸他的剑。
“没事。”顾晏生摊开双手给他看,“方才你睡着时有蚊子咬你,我已经帮你打死了。”
???
大半夜的打苍蝇?
不知道的还以为谋杀呢,何钰险些吓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