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空气每秒可以传播三百四米,如果高敬宗的命令以音速传播,当命令抵达到睢县也要十多分钟,事实上高敬宗的命令传达速度,远比音速慢得多。即使传达到睢县也需要将近三天,而睢县政务厅接到命令,实施下去,至少需要三到五天。
当高敬宗的应急办法下达时,悲剧已经发生了。
睢县城外,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渐渐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慢慢汇聚成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悲歌。
牛车轱辘缓缓而行,不时的有流民抬着冻死的流民尸体放牛车上扔,不一会儿,牛车上已经堆成小山。
一夜噩梦不断的郑诗诗,一大早就带着红袖添香二女,在数十名亲卫将士的保护下,来到城外。尽管高敬宗想了很多办法,去解决流民的御寒问题,可是由于动作稍迟,冻死的百姓仍多达千人。
郑诗诗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了,红袖添香二女也双眼微红,应该也是哭过的样子。突然,她们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孩的哭声,一齐停住了脚步。不远处的路旁,一个黄瘦的女孩正扑在个死去的老人身上大声哭喊:“不上不!别拉走我娘!别拉走我娘!”
郑诗诗看到这一幕,不禁黯然泪下。就在这时,一队队城管开始出现在灾民中,一个看着年纪不大,却须发皆白(寒霜)的汉子大声嘶吼道:“都别嚎丧了,赶紧的,不想都挪到战壕沟里去!”
黄瘦的女孩,冲娘亲的尸体连磕三个响头,然后哆嗦着手,撕扯尸体上的衣服,然后穿在自己身上。
红袖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贱婢,你还是人吗!”说着抽出宝剑,就要刺杀这名女孩。
郑诗诗伸手一拦,叹了口气道:“算了,都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
红袖添香二女闻言心中更加悲愤。
这些为了活下去的百姓,爆发了身体内的潜力,连滚带爬进入了被改造成地窝子的战壕、交通道或者防炮洞,甚至连碉堡中也住满了人。不过,让红袖添香非常不满的是,高敬宗那道“不养闲人”的命令被发挥到了极致。
战壕、交通沟、碉堡全部被改成了一座座生产工坊,就连一些干不了重活的老人和孩子去纺纱织布,或是裁剪缝纫。
原来陈应这个奸商看上了北府军庞大的人力资源,在酂县的时候,高敬宗订购买的戎服,陈应嫌江左人力成本太高,直接采购了原料,不仅购买了一大批染制好的黑色布帛,同时也购买了大量粗麻。中国古代就是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这种经济体制下,百姓以户为单位就是一个小型经济体,一个家族几乎是一个微型国家。
被陈应和崔逞组织起来的百姓,以女人统一进行纺织、裁剪缝纫为主要工作,而青壮年则做重体力劳动。比如打造兵刃或高敬宗弄出来的暖气炉。
别看在后世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暖气炉,在这个时代却让无数工匠伤透了脑劲,关键是铁皮不易打造。好在中国劳动人民最不缺乏的就是智慧。在工匠弄清楚高敬宗的铁皮用途之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铁皮替代品——陶管。
就在睢县大营的制衣工厂正式运营十天后,北府军将士的戎服已经完成了换装。只要是北府军将士至少都可以获得一套黑色制式戎服,尽管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夏装,不过却也统一了服装。
随着高敬宗应急政策的全面实施,冻死冻伤的事件已经很少发生了。不过接到北府军共有四千余军民被冻死,数万人冻伤,高敬宗难过得一天都没有吃下去饭。
看着已经反复回锅加热六次的饭菜,谢道韫看着哭丧着脸的魏大福,道:“交给我吧!”
谢道韫端着饭菜送到高敬宗面前:“请食!”
高敬宗头也不抬的吼道:“不吃,拿走!”
谢道韫没有废话,转身就朝帐外走去,不一会儿帐外就传来“哗啦……”碗碟破碎的声音。
谢道韫再次端着托盘款款而去,仍旧是简简单单的一两个字:“请食”
“拿走,拿走,给你说了多少次!”高敬宗抬头,错愕的看着谢道韫道:“不用浪费粮食了,本都督不饿!”
谢道韫不动声色,再次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帐外再次传来碗碟打破的声音。
谢道韫满脸温怒,再次而入。还没有开口高敬宗却道:“我的小姑奶奶,别摔了,算了怕了你了,你这都糟蹋多少粮食了,算我怕了你,我吃还不成吗?”
谢道韫大惊失色:“你,你……你都知道了?”
高敬宗接过饭菜,反问道:“知道什么?”
谢道韫紧张的道:“我,我的身份!”
“祝英庭?不对!”高敬宗不怒反笑道:“你应该叫祝英台对不对?”
谢道韫微微顿首。
高敬宗又道:“既然你是祝英台,可惜,本都督不是梁山伯,不过你应该是女儿身,对不对?”
听到这里,谢道韫反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并不可怕,可怕的一旦自己陈郡谢氏的身份暴露,对高敬宗却不是什么好事。琅琊王氏一旦知道高敬宗跟自己有什么瓜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王凝之可没有他父亲的雅量。
高敬宗道:“本都督的书记官,怎么也要考查一番,你冒名祝英庭,到底是何居心?”
谢道韫胸脯一挺,不悦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他配不上你!”高敬宗强忍着不吃饭,其实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他吃着米饭,嘴里嘟囔着:“他真配不上你,你嫁给他,注定会是一个悲剧!”
“要你管!”谢道韫还以为高敬宗说的那个“他”指的是王凝之,这话入耳,谢道韫甚是受用,她口是心非的道:“你是我什么人?”
高敬宗放下碗筷,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他配不上你。”
谢道韫道:“跟你有关系吗?”
“有啊!”高敬宗道:“我没来遇到你的话,你与我无关,遇到你了,自然跟我有关系了,明明知道那是一个火坑,我怎么可能让你再跳下去呢!”
谢道韫道:“你不怕他背后的家族?”
“哼!”高敬宗道:“怕,怎么不怕,不过我更怕你抑郁而终。”
“我更怕你抑郁而终!”这几个字简直就像重锤,一下子击碎了谢道韫内心深处,最柔弱的东西。
然而谢道韫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高敬宗根本就不知道谢道韫的真实身份,他知道的,只是祝英台。高敬宗所说的不怕,也不是说他不怕王凝之,而是说他不怕马文才。作为一个太守之子,废物点心,高敬宗没有害怕的必要。
如今高敬宗虽然不是贵比王候,至少也不是区区一郡太守可以惹得起的。
高敬宗在后来得知谢道韫的那个他居然是大书圣、右将军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