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萦见这中年男子一声不响,只直直地盯着自己瞧,面上便似飘起了火烧云一般,心中也是砰砰直跳。
“喂,你盯着我作甚?你到底是什么人?”见他仍是只盯着自己不作响,薛萦不禁有些心中恼怒。饶是她为人爽朗,可也终归还是个大家小姐,怎能让人这般轻浮。
那人才回过神来,见她嘟嘴生气的可爱模样,不禁又捋着胡子笑:“若是我不愿说呢?”
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涌上心头,薛萦精心描绘的两条柳眉几乎拧做了一团,纤纤玉指直扑上去又拽下了那人一根胡子,口中还喃喃骂道:“竟敢耍本姑娘!让你捋胡子!”
“哎呀,哎呀,哪来的野丫头,快住手!”
薛萦虽然不爽,可此刻见那人躲闪不及的疼痛模样,心中的气早已消了一大半,可这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尖声细气的男子声音,还叫自己野丫头,不禁又一次怒从心中来。
回身一看,这才应该是位总管公公。身着太监服制,说话捏腔拿调,臂上放着一柄拂尘,与每次来薛府传圣旨的公公俨然是一副打扮。再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那太监果真是没有胡子的,不禁抿嘴偷笑。
而那太监却是惊恐之极,连忙一路小踱着跑到那中年男子身旁。皱巴巴的干枯老手还翘着兰花指,似是被雷劈了一般颤栗不止,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哎呀,老奴护驾不力,罪该万死!”说着便下跪行礼,连连磕头不止,直要将那不满皱纹的额头磕破。
薛萦一愣,只见那中年男子都不望那太监一眼,也不让他起身。虽然面色不喜,不过眼中倒似也无怒色。
她见那老太监连连磕头,就算是再愚钝也能想到这男子定然身份并不一般。细想一番,似乎也觉得自己适才有些失礼,何况哥哥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让自己不要招惹是非。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探寻道:“喂,你怎么也不叫人家起身?”
可那男子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意味深长,看得薛萦满身的不舒服。自小的脾气当然难改,只消片刻便已装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端庄举止了,怒道:“好了,好了,拔了你的胡子是不对。你要是心里有气,想惩罚我,我受着就是了,何苦为难这公公呢?”
那连连磕头的公公听得她竟拔了那男子的胡子,一把老骨头几乎都要摇晃的散架了,抬眼颤声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能拔…”
薛萦皱一皱眉,斜眼望他,心中不悦,学着他的腔调打断道:“我…我我…我怎么不能拔他的胡子?都说老虎的胡子碰不得,他又不是老虎。”说罢又望了一眼那中年男人,犹自不服道:“再说了,是他先戏耍本姑娘的。”
那公公已然欲哭无泪,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此刻几欲想将自己的脑袋生生撞碎,又一次连连磕头哀叫道:“陛下,老奴罪该万死啊!老奴护驾不力,竟让圣上龙体受损,老奴…老奴真是无颜再…”
“好了,”那男子仿佛才缓过神来,好像根本不觉得那公公这般惊天动地的悲嚎有什么稀奇似的,挥一挥手道:“起来吧。”
“你…你是…你是皇上?”这一次,结巴的便是薛萦了。
怎么会!
圣上不是明明在殿中与哥哥谈事呢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中!
薛萦饶是一惯的胆大,此刻娇弱的身躯也不禁有些颤栗。不过她倒是心中清醒,连忙退后两步行了一个叩首大礼,恭敬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帝见适才那般无理胆大的女子现在竟吓成这样,也不知怎地便觉得心中好笑,哈哈打趣道:“怎么,不来拔朕的胡子了?”
薛萦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今日自己这般倒霉,才第一次进宫便犯下了这等大错!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可若是连累了带自己进宫的哥哥,或是累及了薛府众人,那可如何是好啊!
“民女不敢!”这一句话,竟是略略带着哭腔的。
文帝哪里晓得,这看似活泼清纯的女子竟这般深明大义,在这危难的时刻心中竟还念及着家人的安危,生怕自己的莽撞之行殃及了家人。还只当她此刻得知自己乃是当朝皇帝,一时吓傻了。适才薛萦还宛若莺啼,笑似银铃,此刻却已有些语带哽咽,加之她容貌楚楚,怎能不令人大起怜爱之心?
文帝自也不例外,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心生动容,亲自扶了她起身:“哎,无妨。不知者不怪!”
薛萦常年府外玩闹,心思倒也是灵动,还算是会察言观色。此刻见到文帝不仅没有怪罪之意,眼神之中却浮现出一种宠溺,便也稍稍放了些心,又一次绽放了明媚的笑容。
这一笑,倾国倾城,直叫文帝再也忘不了了。
“你似乎还没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薛萦盈盈欠身,恭敬道:“薛萦。”
“薛萦…”文帝喃喃念道。
那公公倒是一个激灵,连忙笑道:“哎呀,您便是薛褀大人的妹妹吧!陛下,适才薛褀大人还想与您商事,谁知您却也没支应老奴一声便独自出了门,可把老奴急坏了。这薛大人一出殿门,见着自己带进宫的妹妹竟也不见了,更是急得不得了,然身有皇命只得在殿中等候,便托了老奴寻完陛下,能替他寻一寻薛姑娘。谁知薛姑娘竟与您在这碰上了!”
薛萦一听,连忙欠身道:“啊,既然陛下还有要事,民女就不打扰了!”
“哎,不急。你哥哥近日辛劳,想必适才也是匆匆进宫的,让他在殿中好生歇息一会儿也好。”文帝摆一摆手,竟是毫不心急,转而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你既然这样喜欢宫中,可愿意留下?”
“留下?”薛萦虽然年少,但大抵也是猜到了文帝让自己留在宫中的意思,不禁心中一乱。“这…”
文帝见她眼中扑朔不定,不禁心中暗暗失落。
“也无不可,只是…只是…”
尊贵如他,自己的无礼之举他竟丝毫没有计较。何况她青春懵懂,文帝眼中那般和蔼温润的眼神,是她曾近从来没有见过的。此刻听得文帝想留她在宫中,心底不禁蔓生出一丝喜悦来,然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