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蓦地放手，瘫坐在地上，连连错后了几步，面上的血色已然全部褪去。

“李培亮…你，去，是探探萧妃的鼻息…”杨广此时已然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了半分气力。然而他的心中仍然存着半分侥幸，他不相信，更不愿意相信，萧妃，竟然就这么死了…

李培亮见到杨广这般异常的举动，早就知道事有不妙，如今也顾不得萧婉还赤裸着身子，便已经小心翼翼地上前探视。

然而，结果是不会改变的——萧婉死了！

李培亮大惊，连忙望着杨广，道：“陛下，这…”

“不，这不可能，”杨广远远地望着萧婉没有半分表情的冰冷面容，连连摇首，头中似是要爆炸一般疼痛不绝，只疯狂地摇首道：“不，不可能，筎儿…”

筎儿是谁，李培亮自然是清楚的，更意味着这对杨广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他饶是此时害怕，但是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要赶忙将这件事情告诉云凌，毕竟，云凌，才是他真正忠心之人！

他只能依稀想起，昨天夜幕已黑，云凌曾亲手泡了一壶茶，让他呈进殿来，还说不要告诉杨广与萧妃…

“不可能，去，将国师唤来！”杨广漆黑的眸子中此时已经泛出了几抹血红，恍若吃人的野兽一般。伴君如伴虎，李培亮正巴不得寻个机会赶快出去，此时听得杨广这样说，连忙应话道：“是，是，奴才这就去！”

***

消息传到云凌的宫中之时，云凌正在抚弄着一株白荷。只可惜如今虽然她的殿前已然有了荷塘，每日都有荷香，但却终究没有一株，能够比得上嫁入东宫那一日，杨勇亲自为她插入瓶中那株…

她带着护甲的手微微一怔，转而便已经神色平淡，对传来消息的小宫女道：“知道了。”

沉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已经添了几分细纹的眼角几乎要闪出光来：“当真是顺利得很呢，没有出半分差错。看来，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云凌的神色已然是那般平淡，仿若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也不看看，本宫到底是费了多少心思。若是还不成，那可当真是老天故意为难了。”

沉星幽然点头，道：“是呢。元静道长的那枚丹药中，本就下了十足十的分量，即便是他不宠幸于萧妃，以她如今那身子的状态，也会活活煎熬死了。”

念起杨广，云凌的手微微一颤，尖锐的护甲便已将那洁白的白荷花瓣刺破了一处。湿黏的汁水顺着那花瓣的破洞微微涌出，直让云凌心中有些烦腻：“不宠幸？他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这些事情么。好歹我也是他名义上的皇后，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吝啬呢。那壶茶，可是本宫的一番好意呀。”

云凌幽幽叹着，嘴角已然泛出了冷然的笑意。而沉星细细思索，却道：“不过，那壶茶，不知他们到底喝了多少。若是没有喝光，奴婢倒是怕凭添了麻烦。”

云凌微微摇头，不屑道：“无论是喝了多少，总算是达到了目的，让他们成全了一桩好事。你以为杨广还是曾经那般城府极深之人么？如今，他宁愿用仙丹来治萧婉的病，只为了自己能够寻欢作乐，却不给她喝半碗药，这等头脑和心智，他还能疑到茶上？恐怕如今，正在殿中失声痛哭的呢。”

沉星听到这些，身子又一次放松了下来，摇头无奈道：“奴婢倒是当真疏忽了这一点。此时他恐怕当真是伤透了心，就算不失声痛哭，也定然是没有半分气力再想其他的了。”

云凌的眸子变得愈发深邃，复仇的念头便如一张挂满刀刃的渔网，将她的一颗心狠狠束住，让她鲜血直流：“我说过，一定要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我就是要让他想起萧筎，就是要用萧婉来唤醒他心中的愧疚，让他将对萧筎所有的愧疚都转化为爱与痴迷，尽数转移在萧婉身上。然后，再杀了萧婉…”云凌纤弱的手骨狠狠握成全，苍白的骨节吱吱作响：“我说过，我不会让他好过。”

沉星望着她这般模样，适才因计谋成功而心生的几分欢喜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痛。她当然知道，此时杨广虽然心痛，可是云凌念起杨勇之时，定然要比他痛上千倍，百倍…

“沉星，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云凌的手慢慢放松，嘴角竟然泛起了一抹苦涩，道：“我越来越发现，我变得心狠手辣了。”

沉星轻轻一抿嘴，道：“娘娘如此想，可奴婢却不会。”

云凌知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只得苦笑道：“从前，我还会为自己寻个借口。我逼死萧筎，是因为她杀了我的孩子。我害死陈柔希，可以安慰自己说她原本也做了无数恶事，即便她做的恶事原本与我不甚相关。可是萧婉…她是从一开始，便一步步地落入了我的圈套。她终究是无辜的，只是因为一张长得与萧筎极为相似的脸，便被迫走向了这条不归路。”

沉星嘴角一翘，叹道：“奴婢倒是不这样觉得。当初娘娘寻到萧婉之时，她原本就是十分愿意进宫的，她喜欢荣华富贵的生活，喜欢成为宠妃。而她想要的这些，若想得到，本身就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宫中，原本便是人吃人的地方，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怪不得娘娘。”

沉星顿了一顿，又道：“何况奴婢始终相信，人的命，有时候上天早已注定了，即便是老天不开眼，也根本无法改变。就如萧婉，冥冥之中也许早有注定，她长了一张与萧筎完全相同的脸，且恰巧会被娘娘遇上，便会走向这宫中。又像奴婢，生来便注定了会是奴婢，而不会成为主子，所以奴婢对于生活从来没有什么怨言，更没有什么妄想，只是一心一意地侍奉娘娘，这些年来都从未改变。”

沉星的话让云凌心中一暖，道：“我知道，你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的命，天注定…”云凌悠悠地望向外面，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眼前变得扑朔迷离：“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人的命，上天早已注定，一切都是注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