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微微有几分担心,生怕云凌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傻事。然见云凌坚持的目光,也不好多说,只得依言退下。
静谧的房间中只剩下云凌与萧筎二人,屋内的温度仿佛也瞬间下降了不少,让萧筎觉得有些寒冷。她香肩微微一凛,便清晰地听到自己发鬓之上步摇坠子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倒是险些将自己吓了一跳。
云凌并不动声色,更不开口,只是唇角挂着一抹冰寒刺骨的冷意。萧筎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人,云凌越是这般,她的心跳便愈发地快,便连呼吸声也变得愈发粗重。
她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道:“云妃,你说有话要与本宫说。此时已经没有外人,你若想说什么,便尽管开口吧。”
云凌端起一旁的茶盏,轻错茶盖,一缕清新的茶香便萦绕在了她秀眉的鼻尖。她微微抿了一口,感觉身上添了几分暖意,才道:“本宫为何而来,难道皇后娘娘不清楚么?”
萧筎的面容微怔,强颜欢笑道:“云妹妹这话,可让本宫听不懂了。”
云凌听她直至此时还不肯坦白,恨意已然从心底如藤蔓一般涌出,盘根错节的,将她的整颗心狠狠捆住,勒得生疼。她望着面容和善的萧筎,想到她的心肠竟这般恶毒,不禁叹道:“从前,我便与独孤皇后斗。她心思恶毒,对待其他的嫔妃,无所不用其极。如今,这个凤位上的人换做了你。我原以为你当真如外面所说一般贤良淑德,却不料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丝毫不亚于独孤皇后。”
萧筎面对着云凌,本就心中不喜,此时听她这般难听的评价自己,加之心虚,面上已然变了神色,再无半分神采:“云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本宫是皇后,而你,是嫔妃,怎可这般无礼!”
“皇后?”云凌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意,眸中的仇恨之色已再难掩饰,冷然道:“皇后,便都是这个样子的么?萧筎,你我无冤无仇,可你竟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午夜梦回,”云凌重重落下茶盏,幽然起身,漆黑的眸子镶嵌在惨白的脸上,犹如鬼魅一般可怖:“你便不怕我的孩子,来找你么?”
殿门已被重重关上,房间内本就昏暗无比,云凌的声音又那般清冷幽怨,直让萧筎一个激灵便起了身,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为皇后的矜持,连连摇首道:“不,我不是故意的…不,不是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凌冷眼瞧着萧筎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只觉得讽刺不已,摇首叹道:“我原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却没料到,你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我适才还真是白夸了你。与独孤皇后相比,你还不及其万一呢。”
萧筎早已顾不上云凌的冷嘲热讽,只觉得一股热泪已经因恐惧噙在了眼眶之中,连连摇首道:“不,不是我…”
“不是你?”云凌看着后退的萧筎,步步紧逼,冰冷的唇逐渐贴近萧筎挂着东珠的耳畔:“我的俨儿,一向十分懂事。而我的峪儿,还那样小,才刚刚识得几个字,正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云凌的眼角眉梢间都尽是嘲弄之色,冷然道:“可是杨广,他毁这一切,毁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可他还没有丧尽天良,要对我的孩子下手!”
萧筎的面上早已没了半分血色,发上所簪的几支步摇也已经由于她惊慌的摇首而摇摇欲坠,鬓角的几缕碎发早已被面上沁出的冷汗尽数打湿,黏黏地混着脂粉贴在脸上:“不,云妃,我…我没有故意要害你的孩子,我只是想…”
说罢,萧筎竟直直地跪了下来,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眶之中喷涌而出,哽咽道:“我原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如今陛下的整颗心,都在你的身上…我只是想让你,对他死心…”
然而她哭得这般伤心,云凌却根本不为所动。泪水…她见得太多,而自己所流的,更多。她的心肠,早已经被这一次次的泪水,冲刷得坚硬如石。
云凌淡淡地望着身穿凤袍,尊贵无比,此时却如一滩泥一般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萧筎,道:“害了,就是害了,谈什么故意不故意呢?若不是你,杨广不会杀我的孩子。”
这件事情,大抵是萧筎此生做过的最为恶毒之事,且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并不受任何人的指使。她原本并不是多么恶毒的人,做这件事时,也不顾是一时奓着胆子,才向杨广进言…而此后,便真的如云凌所说,午夜梦回,她根本得不到一点安宁。
这短短的几个时日,她心中的悔意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后悔,更怕被人发现,怕被杨广发现她心中的想法竟是这样肮脏不堪,更怕被云凌发现…
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有些事情一旦做下,便不会再有悔过的机会,因为人死,是注定不能够复生的。
萧筎哭得累了,见云凌仍是冷冷地望着她,心中五味具杂,只得悔恨道:“我以为,即便你知道,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便…”
可无论萧筎如何发自内心的忏悔,这些真挚的道歉,在云凌那里,也只能换来一声冷笑:“纸里包不住火,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后娘娘难道不明白么?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下了,又何必扭扭捏捏。”
萧筎重重地阖上双眼,面上的妆早已花得不成样子,就如她的整个人,虽然衣冠楚楚,可此时却狼狈不堪。她瘫坐在地上,嘴角泛起了几分苦涩,道:“不错,既然做下了,就不该扭扭捏捏…我,本就是一个懦弱之人,更不该怀有害人之心。我只是…”萧筎微微摇首,似是也发觉了自己的无知与可笑,道:“我只是痴心妄想着,能够借此击垮你,换回陛下的心。”
“击垮我么?”云凌望着泪凝香腮的萧筎,也轻轻蹲下了身子,盯着她有些涣散的眼神,语气之中满是寒意,道:“在这宫中,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以击垮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