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姐姐…”云凌轻轻扶起高洛卿的尸身,不禁哭得泣涕涟涟。
她何曾不知,因着静徽诞生的事情,杨勇被废之后,高洛卿多年以来都从未停止过自责。无论她如何相劝,高洛卿却始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罪魁祸首。而高洛卿,也早已没有了生存的希望…
没有相爱之人的陪伴,没有了子女的在身旁,每日都在这荒凉的院落中深深自责着…也许死,对于她来说,当真是一个解脱。
云凌正待抬头与杨广说些什么,然而却只觉颈后一麻,顿时头脑便晕眩了起来,竟直直地倒在了高洛卿的尸身之上。
杨勇收回自己的手,最后望了一望云凌姣好的面容,便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而杨广亲眼见着他将云凌打昏,不禁心中一动,有些怒道:“你做什么!”
杨勇淡淡一笑,坦然道:“反正我一个人,也不能将你如何。这样多的禁卫军在此,有些事情,也实在是不好说。”
杨广微微一怔,知道杨勇说的乃是事实,便挥一挥手,让他们集体撤出,只在院外等候。
“现在你可以说了。”杨广望着杨勇,冷冷道。
杨勇瞥了瞥云凌,淡淡道:“我知道,你还念着阿凌。虽然当初,是你亲手将她送入了东宫。”
杨广只觉自己深藏心底的一处柔软之地被狠狠击中,一向的冷面上竟出现了几分闪躲之意,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杨勇说完,已然一拂有些破旧的裙袍,轻轻起身,道:“适才我将阿凌打昏之时,你很是紧张。这就说明,你还是在乎阿凌,喜欢阿凌。”
杨广强作镇定,轻蔑地摇了摇头,道:“简直是可笑,莫名其妙。她已经是你杨勇的女人,容貌也早不复当年的美貌,再也不是那个名动天下的天下第一美人了。这么多年,她又为你接连生育了两个孩子,这样一个残花败柳,你以为朕会稀罕么?当年又如何?当年,也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对她有兴趣罢了。你喜欢,便让给你。今日,也是如此。”
他极力挑剔着云凌的不是,又一如反常的说了这许多话,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掩饰他心中的慌张不安。
云凌…连杨广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否心中真的还有这个女人。只是每每见到她时,都希望她能够还似当年那般深情地望着自己,体贴自己,不要似如今一般冷言冷语,眼中满是怨恨。
不,不会…这只不过是自己一时的好胜之心。杨广连连摇头,试图清醒自己的头脑,他竭力的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愿意输给杨勇罢了!
从小到大,明明自己更加有才华,更加有能力,为何父皇却只看重杨勇?而云凌,这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女人,为何对这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杨勇这般倾心!即便他已经被废为庶人,难道都不能够改变么?
然而杨勇望着他面上的挣扎,唇角只是微微扬起了笑意,垂首道:“你不必欺骗我,更不必再欺骗你自己。你与阿凌的往事,我早已知晓。而你对阿凌的心思,我更是知晓。别忘了,你是我的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那时,大隋未定,父皇与母后都顾不上看管与你,而你,是我这个哥哥一手带大的。”
提起往事,记忆便如潮水一般涌回了杨广的头脑之中,让他适才坚定的意志以及那颗已然变得生硬的心,都变得摇摆不定。
不错,年幼之时,文帝与独孤皇后都在忙着建国立业,很少能有机会照料于他…而他杨广,也正是从小便为了能让文帝与独孤皇后多多关注他一些,多夸奖他几句,才事事都十分努力,精于学业,勤于练武。每每得到夸奖,他才觉得自己当真是这个家的儿子…
可是他一直疏忽了,从小到大,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并不是文帝,也不是独孤皇后,却是这个自己长大后一直针锋相对的大哥…长兄如父,从小到大,唯有杨勇,才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局面…杨广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看不惯别人对于杨勇的敬重多过自己,看不惯文帝对于杨勇的器重多过自己,看不过任何他超过自己的事情…而这一切的争强好胜,便逐渐演变成了对于权力的追逐,野心的放纵…
杨广醒了醒头脑,望着自己身前的大哥,强忍着心中的不平静,逞强道:“呵,好久不见,你倒学会了这一招。可是你以为,提起从前之事,我便会心软,顾及亲情而放你一马么?我告诉你,不会。”
杨广定定地望着杨勇,一字一句,似是报复一般,狠狠道:“亲情,算得了什么?亲情之间,也免不了相互利用。你可知道,母后是如何死的?是被我和陈柔希,活活气死的。她口口声声说最疼爱我这个儿子,可实际上,多年以来,不过是利用我来把持朝政,与父皇分庭抗礼,让父皇不敢薄待与她。”
杨广的眼角沁出了几分晶莹,却尽力不让他们落下,摇首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你可知道,父皇又是怎么死的?父皇是不小心看到了我与杨素的信函,急火攻心,才突然断了气。父皇…你是他的儿子,可我,便不是他的儿子么?他明明知道,我比你更加有能力,更能够做好一个皇帝,可是他却如此偏心!高颎与杨素已然逐渐年迈,他之所以偶尔奖赏我,器重我,也不过是利用我来征战,稳固大隋的江山。可稳固之后呢?稳固之后,他便要将这江山留给你!”
杨广的两颗眸子几乎要变得通红,充斥着几欲灼人的怒火,道:“为什么,一切都如此不公?难道只因为你是长子,而我是次子,所以我们的待遇,便有天壤之别么?便如南陈征战一事。出生入死的乃是我,可前去正式收复的人,却是你!我,不过是父皇利用的工具,将来,便会成为你利用的工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