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独孤皇后这才轻轻拍了拍萧筎的手背，笑道：“本宫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多多看看你们这些儿孙才是好的。”

萧筎精心描绘的秀眉微微一蹙，撅嘴道：“母后怎么净说这种丧气话？如今您只是略有小恙罢了。再说了，儿孙们不是经常来看您么？”

“常来？”独孤皇后听闻这话，眉目间因萧筎前来才有的几分欢喜之色瞬间便消失无余，眸中也微微渗出了几分寒意：“筎儿，那是你与广儿。你们有孝心来侍奉本宫，便以为其他人也都能如你们一般么？你隔三差五地便来一次，可曾在本宫这里碰见过勇儿一次半次？他宫中的嫔妃，更是不必说了。”

萧筎轻轻低眸，明亮的眸子微微一转，这才笑道：“母后又因为大哥的事情生气了。大哥身为太子，自然政务繁忙，王爷不是也一两月才能来一回么？母后便不要生气了。至于大哥宫中的嫔妃么…”萧筎明媚一笑，意味深长道：“虽然东宫的嫔妃德行有失，却也不能说明大哥德行有失啊。”

“德行有失…”独孤皇后喃喃念叨着萧筎这几个字，目中的寒意愈发浓郁，心中一急，又是一阵咳嗽。而萧筎也连忙唤来小丫头端来一盏茶水，将汤药暂时放下，轻轻为独孤皇后抚着背。

“太子德行无失？饶是他身为本宫的长子，如今这话却连本宫都不得不信了，”独孤皇后半晌才缓了过来，面上原本的苍白之色已因适才那阵咳而变得通红，语气之中有些忿忿之意：“你看那高良娣，原本是个多贤惠的人儿，后来竟也愈发不像个样子了。当年她生静徽之事，你可没忘吧？”

萧筎轻轻为她抚着背，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道：“高良娣？儿臣记性不好，可记不清到底是什么事了，不过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儿，似乎是尚书左仆射高颎大人的妹妹呢。”

独孤皇后秀眉一蹙，不过却并没有发脾气，只是淡淡道：“本宫一提，你便会想起来了。当年高洛卿生静徽的时候，那东宫的记档之上根本就没有她侍寝的记录，还引起了一番风波。后来是勇儿主动站出来，说…”独孤皇后提到此事之时，愈发觉得羞耻，眉目间的怒意更重：“青天白日行苟且之事，还叫德行无失么？”

萧筎这才装作恍然大悟，微微红了一脸，轻轻掩口道：“儿臣…儿臣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独孤皇后重新靠在了床榻之上，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更不要提，当日琳儿的死…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便这么…若不是勇儿不喜欢她，东宫那些无德的嫔妃羞辱与她，她怎么会自尽身亡！”

萧筎原本明亮的眸子此时也不禁变得黯然，仿若被覆上了一层浓浓的雾霾：“儿臣与琳姐姐从前常作伴来这里侍奉母后，便如亲姐妹一般。后来琳姐姐便这么走了…”说罢萧筎轻轻抬眸，小心翼翼地觑着独孤皇后的神色，道：“还好有母后明察秋毫，觉得琳姐姐死得蹊跷，安插了人在东宫，调查到了琳姐姐的真实死因…若是琳姐姐在天有灵，知道母后这么疼她，想来也可以安息了。”

独孤皇后眉心一皱，更显出了沧桑之态，摇首叹道：“查明了又能如何？当日本宫身子孱弱，已经无力再管东宫之事…更何况如今琳儿已死，那姓云的小贱人是断断不会承认的。”

独孤皇后叹息过后，望着温顺乖巧的萧筎，嘴角才含了一抹笑意，道：“不过说来，也是你安排的人得力，那样快便查明了琳儿的事情。如今算来…也有好几年了，竟然还潜伏在东宫，没有被发现。”

饶是独孤皇后这话说的和蔼，可萧筎还是不禁微微一凛，背后一凉，勉力笑道：“奴才么，在哪里侍奉都是一样的。反正也在东宫呆惯了，儿臣便也没有将他调回来。”

当初安插人进东宫，确实是独孤皇后之意。可惜那奴才尽忠的并不是独孤皇后，却是晋王府中的杨广与萧筎！

而那奴才的使命，也根本不是什么调查元佩琳的死因，元佩琳原本便是自尽身亡，独孤皇后所得到的“证据”，也无非是杨广与萧筎伪造出来的。六年了，他的使命却是：在东宫中好好做事，取得信任，同时，盯着杨勇的一举一动！

无疑，潜入杨勇书房的窃贼，也正是那个奴才。但他并不是深夜潜入偷窃的，而是在白日之时，趁杨勇不备，便已经将那东西悄悄顺走。杨勇在第二日才发现，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是深夜来了窃贼了，这才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一点线索，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想到，有人会在杨勇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但这些事，当然是独孤皇后所不知道的。

独孤皇后并没有察觉到萧筎面上的几分异样，只道：“也好。有这么一个人在东宫，然后若再有什么事情，本宫也方便的多。只是，唉…”独孤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而眉目间又隐隐含了凌厉之色，道：“如今本宫还活着呢，他们竟然就敢这般胡作非为了…若是有一日本宫死了，这东宫还不乱翻了天！”

她这一气，便又咳了好一阵。萧筎一边为她顺气，一边劝道：“母后，您怎么总是这种话呢？怎么总将事情往坏了想。”

独孤皇后本想斥责几句，然而见萧筎的眉目间满是温顺，想起她的孝心，却又不忍心苛责了，只语重心长道：“筎儿，你不懂。这东宫太子，便是日后的继位之人，若是太子德行有亏，如何能做一个好皇帝呢？无论如何，本宫也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隋的江山毁于一旦啊！”

恍惚中，不知为何，独孤皇后的耳边，又响起了昔日那罗的话…既然杨勇不适合当太子，那太子之位…

独孤皇后望了一望身旁的萧筎，眉目端正，举止得宜…东宫之中，又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了她，配得上自己的这一盏凤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