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姐,太子爷怎么走了?”佩儿本在房间外偷听着,嘴里咯咯地发着笑,岂料才一眨眼的功夫,杨勇竟变得满脸怒气,直冲了出门,将佩儿吓了一跳。
云凌的眼中也再无光泽,只淡淡道:“没什么。”
佩儿虽然年龄小,却一向是个机灵的。何况自小她便跟着云凌,自家小姐心中有什么事情,她总是一眼便能瞧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一盆热水,装作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小姐,是你将太子爷赶走了。瞧太子爷出去的时候,虽然生气,可也伤心得很呢。”
他当真伤心么?云凌有些恍惚,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床单一角,似是心中突然有潮水般涌来的一股莫名情感无处发泄。
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
“小姐,”佩儿见云凌不理她,便一撅嘴,索性坐到了云凌身边,“小姐,太子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不领情呢?这样的男人多难找!”
云凌见她小小年纪,稚声嫩气说出这番话,简直哭笑不得,一捏她的鼻子道:“你这丫头,竟也学会了吃里扒外。明明是我的人,怎么开始向着杨勇了?”
这是云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话一出口倒是脸红不已,不知适才的语气是否合适,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叫那个人的名字。
佩儿正了正衣襟,一脸严肃道:“小姐,佩儿何时吃里扒外了?你别以为我适才没有听到你们说什么。不是我向着太子爷,而是你,怎么能将太子爷赶去了太子妃那里呢?他不生气才怪呢。”
云凌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不然呢?我留他在我这房间过夜么?”
佩儿秀眉微蹙,叹了口气,“小姐,难道你忘了,当时你我入东宫之前,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我自然时时不敢忘。既然晋王负了我,我又不得不入东宫,与其为他伤心得肝肠寸断,倒不如顺其自然,好好想想如何在东宫之中过得快活。”云凌的眼眸越发深邃,忆起从前之事,当真是恍如隔世了。
“这就是了,”佩儿握了云凌的手,“小姐,难道你将太子爷赶去了太子妃那里,你心中很快活吗?”
云凌的心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刺得生疼。自己让他去宠爱元佩琳,心中可曾感到快活吗?那自然是不快活的。自己心中,连一丝快活都没有。
云凌苦笑道:“那又能如何呢?还让他对外声称宠爱于我,却宿在咱们云涟殿的偏房之中吗?外面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咱们云涟殿呢。她元佩琳不快活,便不会让我快活。若说她告诉了皇后,皇后更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为了生计,我不得不劝他去元佩琳那里,以保得咱们能过的平安。”云凌顿了一顿,又叹道:“何况,他来云涟殿,也只是宿在偏房之中,想来…也不快活。”
“谁说的?小姐你难道真看不出,太子爷是心甘情愿的吗?东宫之中美人无数,如今他却孤身一人宿在咱们云涟殿,不是心甘情愿又是什么?”佩儿嗤之以鼻,以一副旁观者清的态度道。
“心甘情愿么?你也说了,东宫之中美人无数。”云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愿再想下去,哀伤道:“高姐姐和灵儿,两人皆是极好的女子,若他真是个有情之人,怎会犹不满足,东宫之中还养着那样多的美人姬妾?他今日对我心甘情愿,曾几何时也许对这东宫之中的每个美貌女子都曾心甘情愿过,你又怎能分清那到底是情真意切,还是一时兴起呢?”
佩儿不知如何作答,一时语塞。不过她犹是不甘,嘴硬道:“太子爷对小姐定然是有情意的,不像对其他女子一般。”
云凌摇摇头,叹道:“情意虽是我最想要的,却偏偏是最难分清真假、最难留住的。佩儿,你还太小。”
过了半晌,佩儿边帮云凌在膝上涂药,才边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小姐,你今日见了晋王殿下,是不是…”
“不是。”云凌斩钉截铁道。
夜深了,开窗只见月映如魅,云凌的一身疲惫消得无影无踪,竟再也不能入眠。偶尔有一丝冷风从窗中钻进,透进人的衣裳里,凉的透骨。
此时此刻,他又是与谁,处在温暖的梦乡?
***
“太子爷有赏!”
次日快到晌午,一位公公挂着笑颜,扯着尖细的嗓子捏腔拿调地在清雨殿外喊了一声。身后一溜儿的小宫婢整整齐齐地将队排了老远,手中端着杨勇赏赐给清雨殿的各种事物。
彼时元佩琳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歇息着,由着李嬷嬷为她铺上了一层小薄锦被。今年冷得早,虽说才刚刚入秋,可就连晌午殿中都一股子一股子地灌着冷风,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受不住了。这段日子不是躺着便是倚着,连起身都觉得困难。
而突然听见了这一嗓子,头脑正有些晕眩的元佩琳一下子便惊醒了。眼瞧着这位贴身服侍太子的吴公公亲自到了清雨殿,又让人端了这许多东西,还当自己犹在睡梦之中。
“是本宫眼花了么?那是不是吴公公…这…”
“哎呀,娘娘,快来谢赏吧。”李嬷嬷看着这阵仗,几乎是要老泪纵横,连忙推了元佩琳一把。元佩琳这才醒了神儿,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珠子来。
自从入了东宫,元佩琳就从未受过什么杨勇的赏。准确的说,自从嫁给了杨勇做世子妃开始,除了开始的几个月还能受些宠幸,而后便是处在冷宫一般,一年到头连杨勇的面都见不上几次。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太子竟突然想起了自己,难道真的要苦尽甘来了吗?
李嬷嬷忙抹了一把眼角的老泪,搀着虚弱的元佩琳上前谢恩。只见那公公满脸喜色,尖声细气道:“太子妃就别客气了。太子爷说,最近政务繁忙,没顾得上您,听说您身子不济,便赏了这些个山参鹿茸来给您调理身子,这些个奇珍异宝,就让您闲暇时候能偶尔把玩解个闷儿。不过这眼瞧着要到晌午了,殿下说了,等过会儿与陛下商讨完要事,就来清雨殿与您用午膳呢。娘娘您还是快梳妆打扮,准备着吧。”
元佩琳喜极而泣,原本苍白的面色也由于心中激动而透出了些不健康的红晕。满头的珠钗玉簪坠子随着她颤抖的身躯而摇荡碰撞,像无数银铃铛般叮当作响。“好,本宫这就去准备,劳烦公公通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