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自是不会无事向皇后请安的，而那一番话，也不过是说给陈柔言听的说辞。

沉星见云凌痴痴地望着远处，只轻轻地为她披了一件披风，柔声道：“虽说已到了夏日，可是还是觉得有股子寒气，娘娘要保重身子。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皇孙。”

云凌回过神来，牵强一笑，抚了一抚自己的肚子，道：“是。陈柔言的性子，你我都见识过了。有她在，我倒可以省了许多气力。只是，未免心中不安。”

“娘娘又在孕中多思了，”沉星轻轻一笑，搀着云凌的手，渐渐走出甬道，阳光一下子便明朗了起来：“南陈的那些罪妇，无论是受尽辛劳不堪受辱，亦或是陛下命令斩草除根，终究是活不久的。而即便娘娘不出那个主意，林姬若是当真想离开掖庭宫，也自会那样做的。而陈柔言嘛…只怪独孤皇后下手太狠，将人赶入了绝路。”

云凌轻轻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虽没想到她下手这样快，不过一切倒也在意料之中。若是太慢，我‘芸贵人’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那也无妨，”沉星温声道：“即便陈柔言知晓了曾经有个芸贵人去见过林姬，也断断疑不到娘娘身上。她性子那般孤僻，哪里能探寻得娘娘与皇后之间的事儿。更何况，如今林姬已然被处死，陈柔言的心思都放在了皇后身上。”

云凌自是心中有底，否则也不会轻易做如此冒险的事情。只是经沉星的口中说出，她的心里更安稳一些，轻轻点头道：“是。”

花香浓郁，蜂蝶飞舞。皇宫中的景色，自是不是东宫可以比拟的。云凌望着远处，轻轻道：“他又有两日未过来了，不知此时是不是在宫中议事。”

“应当是的，”云凌不必明言，沉星便已知晓她指的是杨勇，温言道：“近些日子，殿下确实政务繁忙。不过朝政上的事情，奴婢是一分一毫也不懂的，更是不敢多问。”

云凌听得沉星这样说，不禁扑哧一笑，点了一点她的鼻子，道：“你啊，实在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咱们毕竟不是陛下的后宫，偶尔知晓一切朝政之事倒也无妨。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在宫中稍待片刻，等着一会儿与殿下一起回宫吧。”

“娘娘，您看，御书房前守着的不是子衿吗？”沉星玉指一伸，遥遥指着远处。

白衣弱冠，尘不沾襟，静静地候在书房门前，不是子衿又是谁？

子衿也遥遥望见了云凌，从远处徐徐走来，拱手道：“云娘娘，您怎么来宫里了？”

短短时日，子衿到似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温润的脸庞不再似从前一般白嫩，削瘦的脸颊倒让他少了些少年的稚气，多了些属于成年男子的硬气。

佩儿的死，对于子衿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即便子衿喜欢佩儿的事实一直都没有被戳破，但云凌也算是过来人，如何能有瞧不出来的道理呢？

从前想着，盼着，希望能再见到那个活泼明朗的佩儿。可是如今，她却再也不能回到东宫来了。云凌自己悲痛，虽然无暇过多的关注子衿的心情，可这些日子的几次会面，他每每见到云凌时黯淡失了神采的眼神，都透露了他内心的悲伤。

也许他与佩儿认识的时间不久，见面的次数不多，也从未促膝长谈，交往甚欢。可是年少懵懂的喜欢，通常与这些都并无太大关联。

那只是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一种不知从何而生，让人心潮澎湃，心向往之的情感。他不计结局，不计艰难，只想与她在一起。即便是如今的云凌与杨勇，恐怕都比不得他子衿的情感。

虽然子衿并不知道，在佩儿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已将自己的心，托付给了一个愿意以正妻之礼为她下葬，名叫薛褀的男人。而云凌相信，即便有朝一日子衿知道了这个消息，短暂的悲伤之后，他还是会为佩儿临死时的幸福而感到欣喜。

云凌心底微微叹息，轻轻点了点头，眼中不禁溢出了几分爱怜，柔声道：“没什么，只是总待在东宫无趣，来宫中闲步，看一看风景。顺带着来瞧瞧殿下。怎么，殿下还没出来么？”

子衿颔首默认，道：“是。这两日陛下仿佛有什么十分紧要的事情要与殿下商谈，殿下一般都是过了黄昏才能回道东宫。云娘娘如今身子不好，若是来等候殿下，此时是大可不必了，还是先回东宫好好休息要紧啊。”

从前的子衿即便对自己友善，可也从未有过这等发自内心的关怀之语。他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了。

云凌心中一暖，看了看日头，只得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东宫了。”

“是，娘娘放心。待殿下出来，我会告诉他娘娘来过。”

云凌扑哧一笑，颔首道：“好，就你机灵。”

正待转身离去，却见御书房的门豁然大开，一个华服男子大步迈出，面上似是被浓重的乌云笼罩，满是阴沉之气，久久不散。暖阳落在他的面上，只映出了层层灰白的阴霾。

子衿回身，连忙行礼：“晋王殿下万安。”

故人再次相见，云凌心中只觉得万般不自在，只得牵强一笑，屈身道：“晋王殿下万安。”

杨广适才只顾疾步向前，此刻才微微停下脚步，回过神来。他回首见到容色倾城的云凌，眼神不禁微微一动，而当他的眼神逐渐瞄到她已然明显凸起的肚子时，面上的阴沉之色竟然更重。

“你…”

从兰若寺回到东宫之时，云凌曾在重阳宫前与杨广见过一面，而那时杨广的不知忌讳，早已触怒了云凌。无论是从自己对于杨广当日言而无信的愤恨，亦或是如今他对自己丈夫杨勇图谋不轨，还是为了自己能在宫中生存，云凌自然是不愿意再与面前的人扯上半分关系！

“王爷若无事，妾身便先回东宫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