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见她今日忧思过度，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做些清淡而又有营养的菜肴，然而云凌却是心不在焉，一口也吃不下。

幽蓝的夜色中满月当空，众星点缀，构成了一副绝美的景色。然而云涟殿虽然灯火通明，可也沉寂冷漠。

“娘娘，要不您还先就寝吧。”沉星轻轻咬了咬下唇，望着目光呆滞的云凌道：“今日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想来也许太子殿下便宿在琳琅殿了，不会过来了。”

云凌今日回来后一直歇在房中，连晚膳也是沉星亲自端进来的，是以腹间并没有用束带束住。她此时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孕了，也很明显的能时常感觉到胎儿的胎动，虽然腹中偶尔疼痛，但每每也都伴着即将身为人母的欣喜。

然而今日她只觉自己的孩子在腹中那般不安，似是在为元佩琳腹中离去的孩子打抱不平，从而故意报复，惹得云凌不禁更为失落。

“你说，殿下会不会是发现了…”云凌声音清冷，惨白的脸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憔悴可怖，阴晴不定。

沉星一凛，连忙道：“不会。娘娘尽可放心，此事咱们安排许久，不会有什么破绽的。而且成姬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么？成姬与太子妃一向不和，咱们又谋划的这般谨慎，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云凌只是苦笑，道：“太子妃不会觉得有问题，可是殿下却不一定了。他…他太了解我了…”

“奴婢求求娘娘，别再乱想了！”沉星折腾了一天，也几乎到了崩溃的底线：“娘娘，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太子殿下便不会发落了成姬了！奴婢求娘娘不要再乱想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安心休息吧！”

云凌听得她几乎有些大喊大叫，这才被拽回神来，心中不免对沉星也添了些感激与愧疚，道：“你说的对，我如今容易孕中多思。”说罢叹了口气，望了一望窗外的明月，道：“殿下看来是不会来了，沉星，服侍我休息吧。”

而日子一天天过去，然而杨勇除了极少几天来过云涟殿用膳以外，都道政事繁忙，没有时间前来陪同云凌，再不似从前那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元佩琳因为失了孩子，原本就孱弱的身子此刻更是弱不禁风，整日便只呆在琳琅殿中，足不出户。云凌自己心中愧疚，再加上最近也是屡屡身子不爽，宫人们也皆说云凌怀着身子去琳琅殿只怕有所冲撞，自然是没有去登门拜访。

此事一出，便连高洛卿以前与元佩琳同住西院时受过那样多的委屈，此刻也不禁为她的处境摇头叹气，道：“原本她要孩子，只是想寻个依靠，也并非有多么喜欢孩子。可自己的孩子终归是自己的，怀上之后才知道有多心疼。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天做母亲的喜悦，那孩子便去了，当真是可怜。”

然而云凌又怎能不心中绞痛呢？皆是自己的无心之失，才让元佩琳有了丧子之痛！可是自己心中却胆怯，不敢将这真相告诉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亲如姐妹的高洛卿！

若是她知道自己也是这样一个毒辣之人，还会与自己如现在这般亲厚么？

“要说成姬也真是，”高洛卿的秀眉之间不禁流露出了厌恶之色，“她身份低微，又不得太子宠爱，却还屡屡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禁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先是害你被独孤皇后赶去了兰若寺，吃了那样多的苦头，如今又害太子妃失了孩子。我可真是不明白，她为何便没个消停，学不会安稳度日？”

高洛卿出身名门，言辞之间一向很是谨慎，鲜少有这样口不择言，愤愤而谈。而云凌也只能勉力一笑，叹道：“因为人的贪欲总是无限的，才会有了这宫中的明争暗斗。说来，我又何尝消停过呢？”

高洛卿不解云凌话中语气为何如此消极，不过当下也并不多问，只怕她孕中多想，只道：“倒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人是因为贪欲，而有些人只是为求自保。平心而论，便是连灵儿那般纯真，在这东宫之中也并不是没有做过一件暗事。”

“姐姐，我不能明白，”云凌的目中又一次噙了泪水，幽幽地望着远方，叹了口气，“自保…不也是一种贪欲么？不去做一些暗事，也未必不能平安度日。与成姬之辈不同的只是，她是想铲除了别人来做自己的垫脚石，而口称自保之人不过是移走了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高洛卿轻轻蹙眉，疑惑道：“妹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若是前面有绊脚石，不去移走绊脚石，便不会摔了自己么？”

云凌微微一叹，感伤道：“其实只是眼前仔细着些，绕过去不就好了？何必…何必非要做的这样绝。”

她这话自然也是说给自己听，然而高洛卿确实不解其意，只当她是为元佩琳感到惋惜，又孕中多思，才出了这样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于是也不深究，只敷衍了几句。

“那成姬如今如何？”云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轻轻端起一旁的茶盏以做掩饰，无意问道。

“还能如何？”高洛卿虽然厌恶，然而此时嘴角也不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东宫的暗室中虽然没有刑罚折磨肉身，但成天不见天日，空气混浊，想来比那掖庭宫的暴室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从出事以后，她成日喊冤，说那红花不是她下的，她是被人陷害，然而谁肯信呢？哼，成姬出身低微，可却一向以为自己是个主子命，如今进了暗室，唉，也算是有她受得了。”

事情了结之后，沉星便已经依着之前的安排，将宝笙与杏儿都送出了宫中。杏儿纵然还做着东宫嫔妃的美梦，可眼见成姬已然是死路一条，哪有不害怕的道理。何况云凌又许以丰厚的报酬，她便也老老实实地离开了大兴城。

“如此一来，咱们倒是能松一口气了。即便殿下不处置她，独孤皇后也不会放过她。”云凌轻声叹道。“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太子妃那边出了那样大的事儿，倒是忘记了关心你。太子妃失了孩子，皇后没有为难你么？”

高洛卿原本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听闻这话不禁面上一僵，眼底也透露出了几分失落，然而面上却尽力掩饰：“也就那样吧。训斥一顿，罚些不相干的，也没什么。毕竟这事儿的真凶成姬都抓到了，她哪里顾得上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