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殿。

赵淮中正在通过照骨镜看现场。

镜子里，两尊铜人已经跳到了城内，和攻城的秦军里外呼应。

而秦军在城外搭建攻城梯，迅速往城头接近。

防守的楚军很消极，有些位置，楚军甚至任凭秦军攀爬登上了城头。

部分楚军明显已经失去战斗意志，当秦军登上墙头，异口同声的大喝：“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楚军阵中，遂有一员将领犹豫片刻后当先走出，扔掉了手里的兵戈。

有人做表率，且是将领，当即便有更多楚军跟随。

赵淮中看的时候，城头上，开始陆陆续续有楚军献降。

“最先扔下兵器投降的几个人，是咱们夜御府安排的托？”

他身后站着的是身形偏胖，一袭夜御府黑色官袍的范青舟。

‘托’的意思不太懂，但又不敢问。

好在大抵能猜到其中含意：“是，是咱们府内的人，冯欢收的弟子，化成楚军模样，就等着这时候起到表率作用，好带动其他楚军跟着献降。”

都特么是套路，一环扣一环，跟连环阵似的……赵淮中问：

“冯欢都带弟子了？”

“是。”

“带了几个？冯欢的变化之术，要是再多几个，对手非得乱套不可。”赵淮中笑道。

“冯欢对弟子很挑剔，府内帮他大肆筛选，他也只挑出四个人，且只算记名弟子，说他们天赋不够，继承不了他的衣钵，只能做些小事。”范青舟答。

寿春，城防。

有楚军陆续投降，当然也有死忠，在顽强抵抗，和秦军厮杀。

对比起来，城内的战斗反而要比城头的大军争夺更激烈。

赵淮中切换镜面的影像，浮现出来的正是夜御府的一干将领，李园（冯欢），夏辛，牧千水等人。

小葫芦里还放出来两千秦军精锐。

他们这支队伍在假李园的带领下，从王宫内部往外杀出，遇上他们的楚军，但凡认识李园，都被打懵了。

城内的很多地方，已经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寿春上空，玄鸟扇翅而落，虞妫肩披猩红大氅，从玄鸟背上跳了下来。

女将军雕塑般比例完美精致的容颜上，平静不波，但眼神锐利。

她扫了眼周边街道。

此时的寿春城内，人奔马走，恐慌蔓延。

城之将破，混乱难以控制。胆小的都躲在家里，胆子大一点或是自诩有门路的则出来奔走，想从秦军还未逼近的东门逃走。

虞妫落下来后，根本没人注意她。

但很快就有一个身形矫健的女子，从一侧的建筑里走出，迎了上来。

那女子亦是容貌过人，修长的双腿在裙甲下隐然浮现出迷人的线条，上身的丰盈更是将胸甲撑的很紧。

赵淮中通过照骨镜打量，道：“这女子是息樱？”

息樱就是早年进入咸阳的越女教圣女，照骨镜副镜的原主人。

后来她被抓囚禁以后降秦，再后来就被放回楚地。

这几年一直在大楚潜伏，且在夜御府的暗中支持下，颇有作为，不仅个人修行进入圣法境，且在楚人内部，做到了内廷女将，负责护持内宫嫔妃安全的位置。

夜御府搜集大楚的消息，有不少都是息樱所提供。

范青舟道：“安排冯欢进入楚王宫中，变化身份等事，皆是由息樱负责接应。

包括李园出宫入宫的时间等消息，也是她探查提供。

最终才得以让冯欢顺利扮成李园，诓骗楚王熊悍提前出宫……”

“说重点。”

“是，息樱所立功勋不小，她希望这次灭楚后，回咸阳府内入职。”

范青舟道：“近几年与息樱接触的府内密探，将与其交谈的过程记录下来，送到臣手里。臣发现息樱此女，时常会或多或少的询问大王近况…”

范青舟说了个开头，就及时住口。

意思很明白，赵淮中笑了笑，又有一个暗恋自己的姑娘……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贵为秦王，身份，武力，样貌，方方面面都符合女性最完美的期待。

恋就恋吧，不多她一个…

以上是赵淮中自恋的心理活动，表面上很淡定，波澜不惊：

“调回咸阳就不必了，酌情封赏吧。她在楚多年，对楚了解最多，灭楚后，仍让她留在楚地。”

“诺！”范青舟答应。

他其实是想侧面问一下，要是大王对姒樱有意，就把人调回咸阳，顺手拍龙屁，毕竟息樱也是少见的美人，据说寿春权贵对其有念想的也不在少数。

此时，照骨镜的画面里，息樱领路，带领虞妫在寿春穿行，不久后来到一处大宅外。

这处宅邸气象森严，院落重重，鳞次栉比。

隐然间，整个殿宇建筑透着一股杀气，正是楚人墨府的大本营。

虞妫也取出一个小葫芦，葫芦发光，一队秘文秦军从中驰骋而出。

这支秦军，人人胯下皆骑乘大秦夜兽中的甲等大马，马蹄子比人头都大，壮硕到极点。

寻常马匹披甲，很难承受其重，这支秘文秦军的坐骑却各个披重甲，且毫不吃力，游刃有余。

这是一支重骑兵！

共五百精兵，皆身披新式秘文甲，手中兵戈也比普通秦军的制式兵戈长了半尺，锋芒漆黑，秘文流转。

这是在秘文秦军中，战力也首屈一指的秘甲秦军。

他们在历次交战中，专门啃最硬的骨头，打最硬的仗。

而楚人墨府，就是攻楚中最硬的那块骨头。

墨府内部，墨府之主已经跟随熊悍东逃。

但留下来整理各类物品，准备第二批撤走的人，仍有众多墨府强者。

四大墨吏，有两人未走，六大墨府将领也有三人仍在墨府之中。

府外有秦军出现，墨府内的强者，立即就生出了感应。

“秦人来的倒是快！”

说话的是墨吏之一，名焦郁，身形瘦高，墨府有名的强者。

他多年来和夜御府屡有争斗，脸颊处有一道外翻的伤疤，便是早年被纪乾的剑芒刺穿所留。

此时其眼含厉色：“秦军主力还未入城，来的必是夜御府的小股精锐，与他们杀上一场，也好叫这些秦人知道我墨府难欺。

而后我等立即出城。

传令下去，将府内的禁制全部打开，所有兵器淬毒，杀光这些该死的秦人。”

其身畔众多墨府兵将，齐声领命，杀气腾腾。

墨府外，五百秦军，动作整齐划一，从背部取下背负的弓弩。

息樱对虞妫道：“这里是墨府的根基所在，好手众多。

将军只带了这数百人过来？

不如等城外大军入城，将这里层层围困，再动手不迟。”

虞妫扫了她一眼，回头对秦军道：“射！”

“嗡！”

这支秘文军手里的弓弩，皆是物造部特制强弩，以异兽大筋或骨骼为材料锻打制作，而后祭刻秘文。

如今秦军近百万，秘文军也扩充到了十万众，但这支秘文重甲秦军，层层筛选，精益求精，目前总数还不到一千两百人，精锐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此次入寿春，虞妫统帅的是其中的五百人。

另有七百人跟随白药，在城外蹲守对付东逃的楚王熊悍。

此刻，弓弦震动声中，五百秘甲军放出的弓弩，威力堪比床弩，霎时射穿了墨府的外围防御，四轮齐射后，五百秘甲军便跟随虞妫，悍然杀进了墨府。

“轰隆！”

息樱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五百秘甲军，人马如一，冲到墨府外墙处，同时刺出一戈，力量汇聚，墨府的外墙瞬间崩塌。

息樱这才明白他们在城内仍骑马披甲的原因，感情是想直接戳穿墨府。

墨府门外，以青砖铺设的街道，在这支秘甲军的马蹄下居然炸裂开来，留下一个个浅坑。

“这是什么马，如此蛮力！”

息樱犹豫了一刹，也紧了紧手里的长剑，跟着冲了进去。

就见前方的秘甲军，以五人为一小队，身上秘文流转，五人相合居然就能缔结小型军阵，化出一条条小型的黑龙，玄鸟等图腾，一路呈直线往墨府内推进。

更多秘甲军身上的甲胄内，不断浮现出‘甲’‘兵’‘破’等秘文，力量相连，无坚不摧。

息樱满心震撼，此时方知雄甲天下的大秦虎贲，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杀！”

镜子里的墨府攻防战，非常激烈。

不过墨府过半精锐，跟随熊悍外逃，留守的这些将领，虞妫和五百秘甲军，足够应付。

当看见镜子里的墨吏焦郁和虞妫对上，而后惨遭吊打，赵淮中手里的镜子便再次切换，呈现出另一处的画面。

正是白药带领夜御府的骄兵悍将，在寿春以东百里外的一座山坳里，和楚王的队伍遭遇交锋的过程。

这里的厮杀尤为惨烈。

大麒麟也从寿春疾奔而至，参与到了战斗当中。

赵淮中手里的画面中，有一头牛突然从天而降。

牛背上站着个女神仙，衣袂飘飘。

女神仙是去抢怪的。

赵淮中从头滤了一遍攻楚的各处战场。

情况都在掌握当中，目前就看能将战果扩大到什么程度。

寿春被攻破，楚王东逃，楚人实际上已经亡国了。

“之前齐人也在攻楚，他们的进展如何？”

书房里，不只有范青舟在，赵淮中下首还坐着从大齐返回来的尉缭。

他道：“楚人的兵力主要集中在西、北两线，用来对付我大秦。齐人由东侧出兵颇占便宜，这些时日已经连下楚地三十余城，速度亦是不慢。

其实臣原本另有一计。”

范青舟插话道：“可是故意放走熊悍，江东位于楚地东南，齐人入楚，先就要和返回江东的熊悍发生冲突。

到时我大秦已经占了寿春，可以坐观楚人残部和齐人厮杀，以收渔利。”

赵淮中瞅瞅范青舟和尉缭，两人都有过人的谋略，某种程度上是竞争关系。

故而范青舟听到尉缭有计，立即插了一句，在赵淮中面前展示才略，不落人后。

良性竞争是好事。

尉缭笑了笑：“范副史高见，正是此意。”

赵淮中：“攻楚之战若有新消息，随时向寡人报告。好了，你二人下去吧。”

“诺！”

两人起身退走。

赵淮中将手上的各类事情忙完，夕阳已经落山，他取出镜子又看了看。

寿春的战况依旧在延续，秦军已经基本控制了寿春城防，大局初定。

接下来要做的是扩大战果。

彻底平息寿春的战况，大概需要数天的时间。

半夜，星光寂寥。

赵淮中只披了件外袍，晃荡着来到了黎景宫。

女神仙刚回来。

“半夜才回来，收获如何？”赵淮中问。

女神仙瞥了一眼他外袍内的情景，撇撇嘴，不答反问：“你从哪个嫔妃那过来的？

你走吧，我乏了，今天不用你侍寝。”

赵淮中不搭理她，自顾坐到榻上。

姒樱无奈道：“截教的三座洞天被我攻破两座，另外那座往海外跑了，我赶着去帮你手下的那些人抓捕楚王，没去追第三座洞天。”

赵淮中拿出两件器物：“这是截教的东西，你看看是什么？”

姒樱将东西接过，一枚甲片，还有一个小塔模样的法器：“你从哪得到这两件东西的，余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