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辩醒来的时候,董卓已经接掌了宫中的事务,他此时头脑中迷迷糊糊的,早已连徐荣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只能任凭董卓指使,回到了宫中。也不知道是他想继续在众人面前装傻,还是真的被那颗药丸弄得痴傻了,总之他的眼神呆滞而麻木,整个人如同一白瓷所制的娃娃一般无神,董卓向他告退以后,他也只是憨厚而娇羞的一笑,似乎董卓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毫无一个人君的风范。
天子虽然很是乖巧,只是,董卓此际却没有时间休整,进入雒阳以后,他立刻马不停蹄的命人联系吴匡,此人原本是何进的部下,与董卓交情还算深厚。如今何进被杀,他只能暂且听从何进之弟何苗的指挥。然而,何进和何苗虽然是同父兄弟,但却自幼不同心,吴匡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内地里早已对何苗积怨于心,董卓即刻便亲笔写了一封信给何苗:
见闻大将军英武盖世,却遭奸小之辈所害,十常侍虽已伏诛,然谋害大将军之事,其中何苗亦有参与,今卓提兵而来,欲为大将军报仇雪恨,望吴将军助以一臂之力。
将书信送出去之后,董卓立刻召集所有在雒阳的凉州将领商议要事。
董卓身着朱红色铠甲,虽然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过了,却并没有太多疲态,令人望之敬畏。
“各位,如今我军已入雒阳,但此中形势复杂,虽然天子在我手中,不过若是丁原、袁绍、何苗等辈联手对付我,那咱们也难以应对,不知各位有什么看法?”
郭多拱了拱手:
“大人,如今咱们只有三千兵马,尚不能贸然出击。无论是丁原也好,袁绍也罢,都不是易与之辈,需得静候胡轸将军的兵马,待我西凉大军入了雒阳之日,将军便可横扫司隶,大权在手,末将届时愿为先锋,为将军横扫荆棘!”
董卓鼻翼动了动,这郭多虽然勇猛无匹,但此时他们的兵力严重不足,的确是不宜出击,若是丁原等人中的任何一路人马不怀好意,率众来攻,区区三千人马未必抵挡得住。他恼恨的一拍手:
“……若是我辅儿和胡轸将军能及时赶到便好。”
迟则生变,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谁能保证袁绍和何苗等人不会再次围攻皇宫一次呢?董卓虽然心中想要收拢袁绍等人的人心,但此时他自身实力不足,没有那个能力。现在还有一线希望就是吴匡能够在收了书信以后,有所行动,这么一来,他起码能够先铲除掉何苗这一股势力,同时还能敲山震虎,震慑住袁绍和丁原等人。
正商议间,很快又有探马来报:
“河内太守王匡率强弩一万,如今屯兵孟津北岸,似是要渡河入雒阳!”
众人大骇:眼下雒阳内外的局势已经难以展开和应对了,河内太守王匡的泰山兵居然也要赶来分一杯羹?
董卓焦急得忍不住搓起了手来,这情况还真的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若是早先便把西凉的大队兵马都带到河东,如今真不至于如此被动。想到这里,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一直静坐在末席的徐荣身上:
“徐先生,如今形势交迫,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所为谋士,便是要在最紧要的关头替君主出谋划策,徐荣此时早已有了应对的方法,但她明白,此际还不可锋芒尽露,最要紧的是,她一定要让董卓也一起想办法,不能因为他年纪大地位高就什么事都依赖下人吧?那要是下人功劳过高了,他肯定会把这个下人给除掉,功高震主的下场定然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回禀将军,在下倒是的确有了一策,但此事尚需将军出力,方可成功,否则也只能是一纸空谈。”
“先生请讲,卓定努力而为!”
董卓急切道,他的语气比平素里更加客气。
“以在下来看,吴匡就算是得了将军的亲笔信,如今局势尚未明朗,他未必会出兵相助,而且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荣一开口就在泄董卓的底气,令董卓的眉毛都要皱成一团了。
“这……该如何是好?”
胡轸和牛辅的后军要抵达司隶,最快也得小半个月,这十来日里,若是发生什么万一,他这三千兵马根本无法抵御。
“将军,吴匡之所以不敢擅动,其原因也只是因为他不了解将军实力如何,只是知道将军的军马不多,没有足够的把握,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的是。”
不是每个人都能为了交情厚的朋友两肋插刀还毫无怨言的,更何况他董卓自问与吴匡之间的交情也没到那个地步,吴匡自然不愿意冒太大的风险。
“在下的计策便是,将军即刻派遣与将军亲近之人,火速去找吴匡,告诉他,将军的后阵大军已经兵发十余路,这几日之间便能抵达京师。然后,将军令城内的三千士兵于夜间潜出城外,再假作援军,声势浩大的进入雒阳城内,一夜之间往返三次便可,如此一来,吴匡等人必定以为将军已经聚集了大批人马,自然会在明日清晨以前就作出决断来!”
董卓是不能亲自前往的,因为那样做的话,会让吴匡心中认定董卓兵马不济,反而只会适得其反。
徐荣这一策,便是“瞒天过海,虚张声势”,董卓之前领兵打仗,也常常以疑兵迷惑敌人,兵不厌诈,这个计策其实董卓本人未必就不能想到,徐荣此时也只是粗浅的提出来,具体的实施自然应该由董卓本人负责,她只要提点到这个地步,便足够了。
董卓当然是聪敏之人,他眼珠子转了转,终于由焦灼的神色放松了下来,露出了笑容:
“徐先生果然是天下奇才,卓已明白该如何下手了!”
接下来,董卓便命令其弟董旻亲自前去找寻吴匡,然后开始着手将三千兵马每千人为一部,分批出城,然后再返回雒阳,以作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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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匡在得到董卓的亲笔书信以后,暗自潸然:他想起那一日,原本大将军已经决定诛杀十常侍,却被何太后招入宫中,听闻何太后垂着泪哭求大将军饶过那些阉人,大将军鉴于兄妹之情,不得不应允,却想不到会害得他自己身首异处……说到底,这何太后与何苗二人本就与大将军何进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大将军之死,吴匡早已怀疑是何苗等人与十常侍相勾结的结果,何太后与何苗乃是一母同胞,皆乃舞阳君所出,自然更向着何苗一些,可叹大将军为何家立尽汗马功勋,却被自家人所谋害!
然而,吴匡并不敢轻举妄动,据他的探马所报,董卓抵达雒阳的本部西凉兵马只有不足三千人,丁原那里虽然还有一两万并州军,可丁原未必会听从董卓的调遣,到底该不该出兵投奔董卓,吴匡苦无对策。
“大人,董将军求见!”
吴匡部将张璋进来说道。
“哪个董将军?”
吴匡惊奇的问道,莫非董卓亲自前来了?那也只能说明董卓兵力的确不足,否则又岂能如此仰仗于他?
“董旻,董叔颖将军。”
不是董卓!
听了张璋的回答,吴匡内心倒是无比震惊:莫非,董卓的兵马已经陆续赶到了?那他可更不能草率行事了,既不能开罪于董卓,也不能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董旻一身银甲,披挂入内,朝着吴匡匆匆行了一礼:
“家兄与吴将军相交甚厚,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雒阳,兄长原本想亲自来拜见将军,却无奈军情紧急,无暇分身,特令小弟前来,向吴将军赔礼告罪。”
吴匡连忙改了一脸的笑意,亲热的拉起了董旻的手来:
“叔颖何须如此客气,我看你风尘仆仆,竟是一路赶来,连歇息都没有?”
董旻点了点头,跟着吴匡一同坐下,然后字正腔圆的说道:
“为国为民,虽死何妨?祸乱天下者,十常侍、何苗之辈也,如今十常侍虽已伏诛,何苗尚在,我兄弟心系朝政,故此一路前来,还未曾歇息。”
“哎……将军赤诚之心,天人可见,实乃国之栋梁!”
吴匡假意夸赞道,内心里却始终在狐疑:究竟董卓已经集结了多少兵力?
“吴将军,家兄的书信,你可曾见到?”
“嗯……在下已经读过了,为了替大将军报仇,在下也愿为诛杀何苗出力!”
“既然如此,那为何将军还未有任何动静?”
“这…”吴匡汗颜,“实乃在下兵力分散,一时之间难以调动。”
“也罢!”
董旻一摆手,很是不在乎的表情:
“若是如此,那将军便静观我兄弟二人领兵,杀尽这些祸国殃民的逆贼!”
吴匡惊讶于董旻的毫不在意,他原本还在想是不是要再多说几句,让董旻打消疑虑,不再逼迫他出兵,但董旻却主动放弃了。这只能说明……董卓的大军真的已经接近京师了?吴匡心中疑虑不断。
“叔颖且慢!”
吴匡长跪起身,不管是真是假,此刻他一定要表明态度,他绝对是支持董卓的。
“不知董兄的兵马何时会到齐?”
“家兄大军兵分十余路,只怕今夜之间,便能抵达数路人马……不瞒吴将军,眼下家兄只有三千人马,暂时不能攻杀何苗,但只要过了今夜,想必便能集齐一两万人,大概三日之内,其余各路兵马便能顺利抵达雒阳,届时,诛杀何苗等人,便如探囊取物了!”
董旻的表情既兴奋,又自信,由不得吴匡不信。
“若如此……还请董将军稍待,在下立刻调集人马,到时候一定随同将军一同出兵!”
吴匡慷慨激昂,心底里依然打着小算盘:他在等,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绝对不做那个出头鸟。董旻刚才已经把董卓目前只有三千人的实情说了,只怕他说的十余路人马即将到达也未必是虚言,但吴匡打算再等等,看看一夜之间会如何,若是真的如董旻所言,那他便立刻发兵,在董卓大军抵达之前诛杀何苗,坐稳局势,这样一来,董卓必然会念及他的功劳,不会怠慢了他。若是真的等到董卓的大队人马都到了他再出手,只会让别人唾弃他的胆怯,所以吴匡只要能确定董卓大军将至,便会立刻着手行动。
何苗以留董旻歇息为理由,让董旻暂且在他的军帐中留下,然后他吩咐探马时刻留意各城门的动向,随时通报。
很快,还未到次日黎明,他便得到了好几次通报,凉州军一夜之间,已经有三路兵马抵达了雒阳,且每一路的人都不下两三千人,粗略一算,连同董卓本人的三千人,此时京师内的凉州军已经超过一万多了。凉州军英勇善战,百炼成钢,本就可以以一敌五,如今这一万大军,已经不少了,看来董卓最迟这两日间便要采取行动。
徐荣的“瞒天过海”计策,不仅骗到了吴匡,甚至连丁原等人也被唬倒了,没人敢轻举妄动,更不敢随便袭击凉州军。
吴匡最终下定了决心,他立刻去找到董旻,义正言辞的说:
“叔颖,在下的兵马已经齐备,剿除逆贼,刻不容缓,不若此刻便挥军攻入朱雀阙,先将何苗斩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