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芳带着人一路狂奔,很快便在城外不远处发现了刘奕和公孙域等主要将领所在的中军。一方面各路部队出发的时间不同,中军一般都比较靠后,另一方面是将军府中的马匹都是良驹,奔跑速度很快,所以公孙芳等人能赶上刚刚离开辽阳城的中军部队。
中军比较靠后的护卫部队已经发现了公孙芳等人朝着他们狂奔而来,带头的一个伍长是刘奕从冀州调过来的部队之人,所以并不认识公孙芳的身份,他立刻喝令手下的兵卒拔出兵刃、拉弓上弦,随时准备迎战。
同时,这个伍长扯开嗓子吼道:“所来何人?”如果公孙芳等人不答话,那么他一定会令手下们向公孙芳发箭。
公孙芳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军队,但被一群威风凛凛的士兵刀剑相向,还是令她感到颇为胆寒。而且除了她身前的这一小队士兵以外,由于幽州地势辽阔,她能够隐约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行军队伍。这是刘奕和公孙域直属的中军,其中刘奕部众有三千多人,公孙域太守的部队有超过五千的人马,合计起来接近一万人了。这些部队不同于大汉朝其他地方的驻军,他们军容严肃,旌旗招展,盔甲齐整,黑压压的不见底……
公孙芳始终只是个小女子,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当下她就被震慑住了:这简直就是兵卒的**大海,一万多人的部队实在是犹如**大海一般,令她感到胆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当场愣在了马背上。
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厮胆子壮一点,他大声呵斥道:“大胆!这位是咱们幽州玄菟郡公孙太守的女儿,公孙芳姑娘!你敢对我们府上的姑娘刀剑相向?”
他这么一说,那个伍长手一摆,周围的士兵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也收回了拔出来的刀剑。不过他的神色依然很是严肃:“在下不知这位姑娘是太守大人的爱女,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但是,中军行军,即使是皇亲国戚,没有将令也是不容接近的!还望姑娘带着人原道返回,莫要再前行半步!”这个伍长虽然有道歉,可他的语气,以及说的话丝毫没有畏惧公孙芳的身份,这令公孙芳心头恼恨不已。
公孙芳在马背上气得咬牙切齿:在将军府里,那个荣夫人折辱她也就算了,没想到出了府,眼前一个小小的伍长都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她到底还是顾忌这些职业军人,不敢轻易造次,于是她耐着性子和和气气的说道:“我是来给我父亲、夫君送行的。我的父亲是玄菟郡的太守公孙域,我夫君则是当朝的庐陵王。还望这位军爷能够给本姑娘带路。”
公孙芳的态度已经算是她能够装出来的最客气的了,因为她压根没瞧得起一个伍长的身份。在他父亲的“太守”和夫君“王爷”这样的官职之下,区区一个伍长实在是如尘埃一般。她认为以她的身份,能这么客气的称呼这个伍长一声“军爷”,这伍长应该感激泣零,立刻跪下来给她叩头请罪,然后老老实实的送她去见她的父亲和夫君。
不想,这个伍长虽然官职很低,但脾气确是非常倔,当下他便拒绝道:“公孙姑娘,不是在下不给你带路!军令如山,行军途中,无关人等切不可入中军!还请公孙姑娘立刻原路返回!”说完,他昂着头直直的看着公孙芳,一脸的硬气。
公孙芳忍不下去了,她刚要怒喝一声,旁边的小厮便喝骂道:“你好大的狗胆!咱们太守的爱女你也敢阻拦,还要不要你那颗脑袋了?”
这群兵卒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儿,他们对公孙芳客气是因为她是老太守的女儿,又是个女子,这些人自然不会对公孙芳无礼了。但公孙芳带来的小厮们就没那个好运了,这些兵卒根本就看不起这种狗仗人势的恶仆,当下一个距离那个小厮较近一点的士兵便拈弓搭箭,对准了那个小厮:“这张嘴吐出的是什么狗屁!要不要大爷我现在就把你的嘴射穿?”士兵一出口便是一阵粗俗的恶言,他这凶神恶煞的举止,一下子便把那个小厮吓得脸色煞白,伏在马背上不敢出大气。
伍长并没有阻止手下的行为,似乎还有赞许的意思。他对着那个士兵点了点头,那士兵便收回了弓箭,但嘴巴里还骂了一句:“什么狗东西。”
公孙芳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这位军爷,话可不能这么讲。本姑娘的父亲、夫君都是你们的主将,难道我还算无关人等了?”
伍长脸色依旧如常:“还望姑娘见谅,军令不可违!”
公孙芳终于变了脸,她怒喝道:“你——!你以为本姑娘是你得罪得起的?来人,给我过去掌他的嘴!”
公孙芳刚吼完,那伍长身边的几个兵卒立刻拔出战刀,大吼一声:“谁敢过来寻死,定斩不饶!”
这些士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英,公孙芳瞧不起人家身份低微,他们还瞧不起公孙芳这种膏梁子弟呢。她的关系再怎么硬,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敢动他们伍长,那就来试试。他们可是不怕死的,士可杀,不可辱这样的道理不用跟他们说他们就懂。
面对气势汹汹的兵卒们,公孙芳以及她带来的小厮们一下子便泄了底气,显得有些胆怯。楠芸脸色苍白,颤抖着对公孙芳小声说道:“小姐,奴婢以为,这群兵痞根本不懂道理,你千万别跟这样的无赖硬碰硬。否则他们若是不长眼,伤了小姐,就是他们赔再多条命,那也抵不上小姐的安危要紧啊。”言下之意,是在劝公孙芳现在老老实实的回去。
然而,公孙芳是什么人?她会甘心被一个小小的伍长阻拦了去路?公孙芳尖声对楠芸吼道:“不过是个区区伍长,有什么资格挡了本姑娘的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一根毫毛?”
公孙芳的话激怒了众位士兵,其中一个人骂道:“我呸!什么太守之女,公孙域老太守怎么会有这种女儿?我看,八成是个细作,不如咱们先把她拿下!”
公孙芳一听,怒目圆睁,她咬着牙对蠢蠢欲动的士兵们说道:“好啊,来把我拿下啊,干脆把我捆了这就去见你们将军!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动我?你们试试。”
公孙芳发怒了,兵卒们也发怒了:眼下简直成了一触即发的对峙局面。
“怎么了?”刘奕和公孙域太守带着护卫们已经来到了眼前,原来这里的骚动已经传到了他们耳中,所以他们立刻赶了过来。
当刘奕看到公孙芳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皱,他是真不想见到公孙芳,尤其还是这个时候。没想到这个公孙芳居然如此不识趣!
老太守见了自家女儿,虽说心底里有一丝关切之情,还有点被公孙芳感动。但也是有些不满的:都怪他以往太过于宠爱这个老来女了,怎么能在大军出发之际跑到军前胡闹呢?而且还和地下的兵卒们闹了起来,这要是传遍军队的话,太影响士气了。
公孙芳可没想那么多,她一见到刘奕和公孙域,立刻将一脸的怒意化成了一腔的柔情:“爹爹!王爷!芳儿好担心你们呀!”说完,她便下了马向刘奕跑过去。
刘奕和公孙域摆了摆手,身边的护卫自然站成了两排给公孙芳让了道,公孙芳一面媚笑着迎向刘奕,一面又回头冲着刚才阻拦她的那个伍长冷笑一声:敢惹到她头上来,今日就让这个愚蠢的伍长丧命于军前!
“爹~~~王爷~~~”公孙芳的语气甜的发腻,她一下子就犹如小猫一般扑到了刘奕的胸口上,乖巧的倚着刘奕,然后又对公孙域见了礼。
接着,她便要报仇立威了:“爹、王爷,这个该死的方才居然挡我的道,你看,是不是该惩治一下这样不长眼的人呢?”
刘奕冷漠的看着公孙芳:这个伍长是他带来幽州的人,曾经参加过多次凶险的战斗,可谓九死一生。原本以他的战功,足可以升职到护军了,只可惜他身份低微,家世又比较贫贱,战功被好几个将领剥夺过,如今的伍长还是刘奕给他安排的。虽说只是个伍长,但颇受刘奕的重视,且此人忠心耿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刘奕爱他还来不及,岂会因为公孙芳的“不愉快”就治人家的罪?
公孙域虽说对刘奕放任荣夫人打卖他女儿带过去的下人有一些不满,但因为刘奕跟他解释过原因,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的确有些过于不懂规矩,所以除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以外,还是认可刘奕的做法。
而今日公孙芳在军前如此目无军纪、藐视兵士的行为,简直是在打他的这张老脸。他公孙域自幼从军,能做到玄菟太守的位置,是靠战场打拼的。没想到他女儿如今居然对士兵们如此无礼,这令他很是难堪。所以,他倒是和刘奕出乎意料的看法一致了:绝对不能治罪!一旦为了一个公孙芳就惩罚兵士,那么,这场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想到这里,公孙域的一张老脸气得涨红:这女儿怎么这么不给他省心呢?原本在太守府里她的任性撒泼是可爱,但不分场合的发脾气耍性子,那就是胡闹了。
公孙芳根本没料到她的行为会让她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对她产生了一致的反感。她还得意的认为自己能微风一把呢。
刘奕冲着那个伍长点了点头:“你做得没错,即使是本王的眷属,在战场上也是无关的人。今日晚上赏你肉二斤,酒五两!先带着兄弟回去吧。”
公孙域太守也赞赏道:“你方才说的没错,军令如山,不容有违。”
那伍长写过两位大人以后,带着兵卒离开,那些兵卒们交相称赞着两位大人的英明。这令刘奕和公孙域的脸色总算变得好看了一点:好在眼下幸好有王爷的一番赞同和打赏,总算没让士兵们生出反感来。
公孙芳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她完全没能料想到,原本应该替她出头的王爷和父亲居然会对那个对她无礼的人说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孙芳疑惑的想着。
难道说,她成了妾室以后,便必须受尽各种羞辱,连亲人都不疼爱她了?她的泪水在眼中打着转。
公孙太守心疼女儿,早就看出公孙芳心头的委屈了,他叹了口气对公孙芳说道:“芳儿,不是为父不替你出头。你已经长大了,是该明白一些事理了,咱们打仗靠的就是这些军士们。没有他们的英勇作战,就没有咱们大汉的胜利。哪怕他们官职再低微,你也应该对他们心存敬意。这里不是咱们太守府里,由不得你随便撒泼。”公孙域太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番说教是他之前从未同公孙芳讲过的。
刘奕也轻轻的放开公孙芳,说道:“芳儿,军纪是大事,不能冒犯的。”他可不是公孙芳的父亲,没有那个义务语重心长的对公孙芳说教,所以草草的说了一句便打算放开公孙芳。
但、公孙域是何等人物,他只凭刘奕看着公孙芳的眼神和说出的话便能看出刘奕对公孙芳的感情来,他眼睛眯了一下:莫非,这个庐陵王根本看不上自己的女儿?他打卖女儿的下人是为了规矩,这无可厚非。可他对女儿如此冷漠,况且,女儿居然只带了这么几个亲随过来,而且这些人都是女儿原先从太守府里带走的……莫非,这庐陵王的将军府里对自己女儿很是苛责?
他公孙域虽说是个忠臣,但自家女儿若是在王爷那里受到了不该有的委屈的话,那可是要好生同王爷谈谈的。这么一想,公孙太守的脸色已经拉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