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我儿身为何府大少爷,何家的嫡系继承人,将来是要继承整个何府家业的,你说,他为什么要会去杀害老爷?这完全是赤裸裸的污蔑!”
“秦先生,如果你煞费苦心得出的是这个结论的话,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被某些小人收买,然后试图暗中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夫人语气虽然勉强还算镇定,但是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惨白,浑身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只是不知道这颤抖是害怕还是恼怒......
秦元轻叹一声,道:“不错,何世鸿身为何员外的独子,那自然是要继承何府家业的,何世鸿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杀害何员外,但是这只是建立在正常的情况下,有一件事情的发生,让这一切都改变了!”
说道这里,秦元的口气突然变得激愤起来,快速道:“那一日,何世鸿带红梅回家,准备告诉何员外,自己要娶红梅为妻。哪知这个见面,和何世鸿的想象完全背道而驰,一项“老而持重”的何员外,看到红梅的俊俏之后,竟然色心骤起,不管不顾,强行将红梅抢夺多来,纳为小妾,据为己有!”
“夺妻之恨,何世鸿岂能不恨!”
“仇恨的种子,从那个时候,就深深埋在了何世鸿的心中。”秦元叹息的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这声叹息,是对何员外,还是何世鸿......
“休得胡说,红梅和老爷那是两情相悦,府中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昨日的争吵,只是舞娘的一时激愤之言,并不能算什么。你这么说是要有证据的!”夫人手忙脚乱的解释道,只是语气苍白无力,恐怕就连她自己,此时都不大相信,这一番强词夺理。
秦元叹息的摇了摇头,哪怕跨越时空,穿越回上古时代,父母对孩子的爱,永远都不会少一点!这一点,不为人父母,永远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虽然秦元很感动,但是他身为衙门中人,他不能因为个人情感,或者因为何世鸿已死,就随意搪塞一个借口,他必须对整个案子负责!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秦元的查案宗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冤屈必须伸张,杀人就的偿命!!
“夫人,既然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
秦元指了指何世鸿房间悬挂的那副对联,对着众人说道:“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两句的意思是,如果北风能够理解道梅花的心意,就请不要再摧残她了。”
“这里的梅花,自然指的就是红梅本人!何世鸿把它挂在这里,就是想提醒何员外,红梅也是喜欢他的,何世鸿希望何员外能够成全他们二人。”
秦元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这个解释在你们看来或许有些牵强,但是下面这个东西,就是铁证了!”
说着,秦元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在何世鸿桌子上发现的宫绦,递给了梅知县。
“大人请看,这就是秦元在何世鸿的房间内发现的,此物足以证明,红梅和何世鸿两人的感情。”
梅知县伸手接过宫绦,细细翻看了两遍,皱眉道:“秦元,这不就是个玉佩吗?虽然雕琢精细,成色上佳,但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秦元笑着摇了摇头,将宫绦收了回来,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沉声道:“舞娘,我想夫人和红梅此时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就由你来说明吧,记住,知县大人就在这里看着,你必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秦元语气严厉坚决,斩钉截铁,让舞娘丝毫升不起说谎的胆量。
舞娘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夫人以及身体微微颤抖的红梅,轻轻往前一步走,哆嗦道:“我,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这块玉佩,是老爷最喜欢的一个玉佩,就连夫人都没有赏赐。不过在老爷纳红梅为妾的那日,老爷当中赏赐给了红梅,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错,何员外最喜欢的玉佩,当众赐给了小妾红梅,最后却在何世鸿的房间找到,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我想不用再说些什么了吧。”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任何的狡辩,都没有意义了。就连夫人,也是哀叹一声,便不在说话了。
倒是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红梅,站了出来,声音虽轻却坚定的说道:“杀人这个罪名,是需要证据的,既然秦先生如此驽定,那就请秦先生出示证据吧。”
听到这里,一直还算悠闲的梅知县,脸上也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知道,今天事情的重点,终于要来了,只是希望这一次,秦元不要在搞出太惊人的消息就好。
秦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道:“我先说一下何世鸿作案的整个全部过程。”
“昨天,早就已经精心策划好一切的何世鸿,先是把厨房里的糖掉了包,换上自己精心调配过的糖,然后又去福伯所在的那个花园做好了不在场证明,之后趁着丫鬟路曼离去的时间,何世鸿端着早就准备好的食物,给何员外送了进去,何员外自然不会有疑心,就吃了下去。等到何员外毒发之后,何世鸿就拿手帕之类的东西,将何员外口鼻内的鲜血全部处理干净,并且将自己在现场的痕迹,全部处理的干净后,离开了作案现场,去处理掉福伯花园的假人,最后,在以何家大少爷的身份,来到书房。”
“这整个过程中,大体上还算顺利,但是中途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就是菌蕈的发作时间,比何世鸿预计的要晚很多。以至于,路曼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何世鸿根本没有处理完何员外的尸体。”
“当时,何世鸿听到路曼的脚步声后,下意识就想把何员外的尸体藏起来,哪知道刚走了两步,就发觉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匆匆将尸体翻过来,让何员外趴在地上。”
“关于这一点,从路曼的口供中可以得知,何员外的尸体,移动了大约两步左右的距离。这个移动,就是那个时候,何世鸿拖拽尸体移动的。”
“等到路曼离开书房,去叫夫人的时候,何世鸿终于将案发现场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完了,然后顺手往路曼放在桌子上的羹汤内,下了菌蕈,以便嫁祸给路曼。当何世鸿完成这一切,想要溜走的时候,突然发现夫人和路曼回来了,无奈之下,何世鸿只能躲在房门之后。”
“夫人进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门后面的何世鸿,所以她才会在看了一眼倒地的何员外之后,就马上对着还没有觉察到异常的路曼说,让她马上去通知白先生,告诉他,何员外死了。”
秦元扫了一眼夫人和白先生,以及默不作声的管家,继续道:“夫人的本意是想给何世鸿多争取一些时间,但是这里却留下了一个破绽。”
梅知县一愣,诧异道:“夫人这句话听着很正常啊,似乎没有什么破绽吧?”
秦元冷笑一声,沉声道:“我看过何府众人居住的位置,其中管家的卧房,距离书房是最近的,因为这样方便他平时服务何员外,而当时夫人让路曼要去叫白先生,但是白先生的卧房,位于何府的西南角,距离书房有不远的距离。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夫人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这,于理不合!”“而且夫人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断定何员外已经死了,这恐怕也是不妥!”
梅知县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秦元的洞察力,还真是惊人,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能观察到!
看到众人都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秦元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何世鸿在路曼离开之后,因为心中有鬼,顾不上给夫人说什么,就直接仓皇逃离了书房,跑到福伯所在的花园,将替身假人推入池塘中,然后趁着这个宝贵的时间差,调整一下自己惊魂未定的状态,待到时间差不多了,在装成一副惊慌的样子,从外面走来,那之后,大人和我赶到,就不用再说了。”
“这也是当日,何世鸿进来书房后,为什么目光一直聚集在夫人身上的缘故,因为他担心夫人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而当时夫人的选择,我们都知道了,就是隐瞒了她所看到的一切.......”
说道这里,秦元不由感慨,世事无常,那个时候夫人帮何世鸿挡了一刀,但是后来白先生那一刀,却挡不住了!
“秦某不得不承认,何世鸿这个计划还是相当不错的,可是在这里他犯了几个致命错误,导致了这个计划留下了一些把柄。”
“首先是伪造不在场证明这一点,何世鸿选择了地势比较偏僻安静的福伯所在花园,这个地方是没有问题的。福伯年龄已大,所以看东西已经没有原来清楚了,有利于何世鸿的计划实施,何世鸿按照自己的样子,打造了一个假人,放在亭子内假装在钓鱼,在他做完一切从书房溜出来后,他只要将假人推入池塘中,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出现了。”
“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基本没有人在那里走动,何世鸿是如何知道,何员外已经遇害了的?”
“秦某昨天去那个花园的时候,问过福伯,福伯并不知道何员外已经遇害的消息!由此可见,那个时候,何世鸿之所以知道何员外遇害的消息,只有一个可能,因为他就是凶手!”
“关于这一点,考虑到福伯年龄已大,我就没有将他传唤过来,不过这个在池塘内打捞上来的应该足以说明一切了。”
秦元拍了拍手,大喊道:“吴大哥,将那个打捞上来的假人带上来,给大人过目下。”
假人很快就被抬了上来,放在了梅知县的面前。望着面前这个栩栩如生的“何世鸿”,房间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这几乎就是铁证了!
梅知县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假人,长叹一声,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严格上来讲,何员外除了是梅知县的提款机外,还和梅知县是不错的朋友。
“话虽如此,但是这个假人,并不能算铁证吧。”红梅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秦元看了一眼红梅,脸上浮现一抹很怪异的表情,点点头道:“不错,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何世鸿犯的另一个错误。”
“不久前,秦某说过,昨日秦某在厨房内发现了那碗被何世鸿做过手脚的糖,秦某伸手尝了一点,发现这糖是经过人精心调制的,不咸也不甜,味道刚刚好。想要拿捏好这其中的分量,就必须经过大量的实践!而这个实验的地方,何世鸿不可能选择别的地方,他只会选择自己的房间,所以这间屋子内,就保留了何世鸿实践的证据!”
梅知县精神一振,赶紧问道:“那你找到了什么,快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秦元指了指众人面前的桌子,轻声道:“证据就在这桌子下面,大家看吧。”
梅知县快速走了几步,弯下腰低头看去,可转悠了半天,除了一只死蚂蚁,什么都没有发现,疑惑的问道:“这地上很干净啊,除了一只死蚂蚁,什么都没有啊。”
秦元蹲下身去,小心的捏起那只蚂蚁,放在桌子上,让屋子的众人看清楚这只蚂蚁后,沉声道:“正是这只死蚂蚁,告诉我们这件屋子内,发生了什么!”
“何世鸿在桌子上大量实践的时候,不轻易间一定会有糖份洒落在桌子下,虽然事后他进行了打扫,但是仍会有一些糖份留在了地上的缝隙中,这些糖份虽然微弱,但是足以将蚂蚁吸引过来,这就是这个屋子这么干净,这只蚂蚁还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秦某昨天来的时候,那个蚂蚁还是活的,今天却死了。这说明,这地上的缝隙内,除了糖和盐之外,应该还有少量的菌蕈,这应该是何世鸿之前想要将菌蕈混入糖中,但是后来发现不妥,就采取了另一个办法,也就是他现在采取的办法。”
“现在只要找来一只小狗,让它舔了舔沿着桌子下面****一圈,用不了多久,这只小狗就会毒发身亡,证实我所说的一切!”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在平添一条生命了,你说是吗,夫人?”
秦元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夫人,这屋子地面上残留的毒物,就是铁证,任谁也反驳不出来什么,但是如果夫人不愿意承认,那么一道生命可能就此再次丧生!
随着秦元道出来这一切,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同,但是可以肯定,那一定是相当复杂。
良久,夫人发出了一声解脱般的叹息声,轻声道:“不必了,正如秦公子说的那般,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在平添杀戮了。”
坐在首位上的梅知县轻叹一声,站起身来,缓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夫人,节哀顺变吧。”
夫人缓缓闭上双眼,一行泪水划过脸庞,低声喃喃道:“节哀?是啊,不节哀,又能如何呢......”
这话说的轻巧,但是一日之间丧父又丧子,这种痛苦,除了自己,外人又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一股淡淡的悲凉之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就连秦元眼睛也是微微湿润,正如他老师当年说的那样:生活中总有一种悲伤是语言无法诉说的,“苦难”两个字,从头到尾的诠释了人的一生。
“秦元,不是还有一件凶杀案吗,你现在就赶快将杀害何世鸿的凶手揪出来,本县倒要看看,此人是谁?”梅知县率先回过神来,站起来身来,大声的叫喊道,将这沉重的气氛打破。
秦元也是精神一振,是啊,这个案子他才刚说了一个开头,后面的事情才是最错综复杂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收起所有的情绪,将所以的一切,都说出来。
秦元看了一眼平静的白先生,又看了一眼何家小姐,沉声道“不错,昨天,当秦某发现这一切是何世鸿所为后,却突然得到了何世鸿被杀的消息,经过简单的询问之后,秦某发现这又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下面,就让秦某来揭开这个迷雾重重的何府大院!”
“首先让我们来回顾一下何世鸿被杀的现场,位于何府一条小路上,没有任何看到凶手,也就是说,何府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杀害何世鸿的凶手!这样一来,案情就变得很复杂!”
“但是好在,何世鸿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就是昨天我们在现场看到的那个字,魚。”
“起初,我认为凶手的姓氏或者所从事的职业和水有关,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何世鸿的这个线索很奇怪,既然他看到了凶手是谁,他为什么不直接将凶手的名字写出来,还要写个线索让我们猜呢?”
“直到某件事情的发生,才让我明白,何世鸿他本来写的就是凶手的名字,可是凶手看到之后,就给这个字添了几笔,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全新的字,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字,魚!”
“其实,何世鸿这个线索是一语双关,他既要写出凶手的名字,同时也暗暗指向了在何府内教小姐书法的白先生!何世鸿本来要写一个白字,可惜他只写了三笔,就气断身亡了,而白先生你看了之后,知道不妙,就赶紧将这个字改成了魚字,并且故意将整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以至于别人认不出来。”
“秦某没冤枉你吧,白先生!”秦元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双目更是如电一般,直插白先生内心深处。
“白先生?怎么可能呢?”不光坐在一旁的夫人震惊,几乎是何府所有的人,都一脸震惊的望着白先生。
“秦先生,小人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白先生平日就是一个温良恭谦之人,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管家,突然开口道。
管家此言一出,屋内的舞娘、路曼等人,纷纷点头称是,就连夫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谁说温良恭谦就不能杀人了,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一个堂堂七尺的大男人!”秦元神色不变,淡淡说道。
白先生先是一愣,旋即轻轻一笑,温声道:“秦先生说笑了,白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平日连杀鸡都不敢,焉敢杀人?”
一旁的何家小姐,也是神情激动的说道:“就是,秦公子,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凡是都要讲证据的,你倒说说看,这白先生为什么要杀大哥?”
秦元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何家小姐,轻轻道:“何小姐,你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一些呢?”
何家小姐脸色一红,羞愧的低下头去,但依然低声道:“白先生是我老师,小女子不允许你污蔑他!”
秦元冷笑一声,高声道:“恐怕不仅如此吧,何小姐这么激动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白先生是你肚子里未出世孩子的父亲吧!”
此言一出,满堂惊寂!
除了何家小姐和白先生,所有人嘴巴都像被塞进了一个鸭蛋一般,张得大大的!
“孩.....孩子?”梅知县再一次被秦元这个重磅消息炸的有些晕头转向!
未婚先孕,在明朝,绝对是一个不能提的话题!明代妇女的保守性达到了封建社会的极致,这种表现首先在数字上,明贞节女人为7141,烈女人数为8688,远高于其他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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