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是自然的,村里的蔡寡妇——就是刚才坐在你旁边那个女的,还有李婶子和刘家嫂子,那些人经常摸进家去。”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当然了,去年秋收的时候,我们还看见过他们在稻草地里调笑厮打,还抱着亲嘴呢!”
“你们?”
“是啊,当时大家在打谷子嘛,晒场上好多人的。”
“那是开玩笑的吧。”
小雅听秦元不太相信她的话,便急于想证明:“不是开玩笑,蔡寡妇跟村里刘三狗私通,被刘三狗的婆娘抓奸在床,厮打起来,脸都抓烂了,好多人看见的,我也见到了。”
秦元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眼尖,看出这的女人不好惹,敬而远之,选择了小雅,要不然,打不开缺口倒也罢了,说不定还惹一身骚。
小雅接着说:“那李婶子也是因为跟外村人私通被发现,他男人打上门去,生生要了一头耕牛赔偿了了事!那刘家嫂子更不象话,跟人私通,差点被沉塘游方道仙全文阅读!”
“哦?沉塘,这么厉害?”
“当然了,你知道那刘家嫂子的男人是谁吗?”
“谁?”
“就是胡不为的哥哥!”
“胡不为?刚才一起吃酒的那个?”
“是啊。跟他弟媳妇私通的是我们村的大户金老三。胡不为的弟弟知道这件事情后,跟他哥哥说了。胡不为便派人把金老三和刘家嫂子抓起来,按照乡规民约脱光了在村里游街示众,然后吊在村口打,打得他死去活来的。胡不为还说按照刘家族规,对这种奸夫****要沉塘。金老三吓得昏死,那刘家嫂子却不怕,大声的嚷嚷说:我跟赵庄村的男人私通要沉塘,那你跟赵庄村的女人私通,又怎么算?那胡不为便说沉塘只是吓唬他们,处私刑那是触犯王法的事情,他是不干的。这才把两个人放了。”
秦元一听,心中猛然一动,道:“胡不为跟你们村的谁私通?”
“这个我不知道。她没有说出来,后来就被带回去了。听说,回去没有几天,因为丑事被人知道,没有脸见人,就上吊死了。那金老三随即也找不到了,三天后尸体在锦江发现,估计是跳河死了。他们两家人觉得他们死的不明不白,到衙门告状,可是抓不到把柄,就这样没了下文。”
得到了这个重要的线索,秦元正心头暗喜,准备顺藤摸瓜,没有想到可能知情的两个人都死了。这下子线索断了,不由心中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蔡寡妇和李婶子的事情,过去一两年了,那刘家嫂子的事情,是刚刚发生不久,大概一个月前吧,记得好象刚刚过完年几天。”
秦元道:“我听你们里正说,你们村里风气很正,从来没有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发生,怎么连着出了好几个这样的事情啊?”
小雅喝醉了,胆子也大了,道:“风气正?最不正的就是他!那蔡寡妇、李婶子,跟他都有一腿!只是两家的男人得了他的好处,自己甘心做王八罢了。”
秦元心中暗笑,这酒还真是好东西,先前没有话不敢说,现在可是什么都敢说了。伸手过去,抱住了她的腰肢。小雅很乖巧甚至欣喜地依偎在他怀里,呼吸更加的急促。
秦元抚摸着她火烫的俏脸,道:“其实啊,很多人看着一本正经,暗地里却是男盗女娼!比如我这次来查的那个白氏,我一看她就像个狐狸精!表面上很守妇道,其背地里只怕就跟别的男人私通呢!”
“嗯!”小雅点点头,脱口道:“里正就跟她不清不楚!”
“哦?你看见了?”
“没有看见,我是听黄氏的姑子说的。”
“她怎么说的?”
“白氏被抓了之后,村里都在传她跟别的男人私通,被黄氏的儿子撞见了,所以杀了这孩子,只是不知道跟她私通的是谁。后来,黄氏的小姑子私下里跟我说,她怀疑是胡不为!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他说出事前的一天晚上,她在邻村吃酒回来,快到家的时候,在路边方便,便看见一个男人从白氏家后面过来,然后到了村口,骑着马走了。”
“他看见那个人是胡不为了?”
“没有,因为有点远,看不太清楚,不过他骑的马他认出来了,那是一匹大宛龙驹,听说是胡不为花了重金,从西域商人那里买进来的。那**很高大,比本地的马要高出很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非常的贵,而且除了骑着快跑好使,驮东西犁田都不好使,所以除了他,咱们乡里没有谁家有那**。
嗯,你接着说。”秦元道。
小雅道:“当时黄氏的小姑子很奇怪,她猜到了一点,回到家里之后,她躲在窗户后面看,便看见白氏偷偷摸摸地从刚才那男人出来的地方过来,然后回屋子了。当时她就怀疑这白氏跟人有私。”
“那为什么后来出事了,白氏被抓了,她怎么没有说?”
“那是刘乡正啊!她当时又没有看清楚是不是他,就凭一匹马,她怎么敢乱说?”
“这刘乡正很有势力吗?”
“当然了!家里有钱有势的。听说跟州县的大官都有往来呢!”
“哦。那是得小心。”
该问的都问了,秦元酒劲也上来了,便抱着小雅说:“睡吧!”
小雅芳心跳得更快,可是秦元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只是这样抱着她呼呼睡着了。她也喝醉了,惶恐间,也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亮,秦元醒来,看见小雅乖巧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酣,一张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这一下,却把小雅弄醒了。她张开朦胧的双眼,望着秦元,呆了片刻,突然好象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轻呼,低头去看自己的身子,衣裤都还好端端的在身上,再看秦元,也是穿着衣服的,又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没有什么异样,有些诧异地望着秦元。
秦元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脸蛋,道:“好了,起床了,太阳都照屁股了!还要赖在我怀里?”
小雅大羞,赶紧的一骨碌爬起来,可是昨晚喝得太多,宿酒未醒,身子有些摇晃,站在床边整理自己的衣裤。
秦元也斟整理了衣服,望着小雅,道:“你可以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县衙来找我。”
小雅虽然是乡下人,但是对这么一句承诺的份量却是非常了解的,欣喜地点点头,羞涩一笑,拉门出去了。
秦元洗漱之后,跟刘乡正和罗村正他们告别回去。这两个人根本没有问昨晚上过的如何,这会让贵宾尴尬,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带着戴捕头他们回到了衙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快散衙了。秦元来到秦元的签押房,秦元见到他,很是高兴,道:“情况怎么样?”
秦元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查到什么东西。”
“那……,那这个案子怎么办?刚刚接到府衙通知,说下午府衙的司法参军事曹金坤要来听取这个案子的审理情况呢!而且还要亲自提审案犯,怎么办?”
州府衙门的司法参军事是负责刑名案件审判工作的,从七品下,仅仅比法曹低一级。虽然级别上低于县令,但是代表的是上级,又是来听取发回重审的案件的审判的,不能不让秦元紧张。
秦元又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怎么办?要是曹司法提审的时候,那白氏再次翻供,那这个案子就没有什么证据了,只有放人一条路。”
放人?说起来轻松,可是,对于县令,等于是办了一个错案,那可是一个大大的污点!秦元脸色难看,慢慢坐了下来。最关键的是,他明白,这是孟武他的老丈人,在给他上课啊!用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用上面来压他!
衙门的县丞、主簿,还有两个县尉邓世昌和温有才陆续来了,往花厅走。见到秦元,都是微笑点头,拱手施礼:“秦大人,昨日听说你下乡查案去了,辛苦了!”
秦元回礼道:“应该的。”
又寒喧的几句,邓县尉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衙门口迎接府衙的曹司法。”
邓县尉走后,没多久,秦元出来了,身穿官袍,踱着方步。来到了签押房门口,瞧见吴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吴雄知道,秦元现在正在为那件案子犯愁呢,哪里还有心思笑。
秦元问:“曹司法来了没有?”
“还没有,邓县尉到衙门口迎接去了。廉县丞他们在花厅等着的。”
秦元想了想,道:“你通知其他人,跟我一起去仪门迎接!”
按理说,上面只是来了一位从七品下的司法,而秦元自己是从六品上,级别高出不少,不需要出去迎接,但是这次不同,关系到那个案子是不是一件错案的问题。
出现错案,轻则属于政绩上的一笔污点,重者,那是要追究“出入人罪”的刑事责任的!所以,不能不让秦元紧张。
秦元赶紧跑去花厅通知县丞他们几个,赶到了仪门。
仪门在衙门的第二道门,里面就是衙门的办公区,外面是升堂问案的大堂,以及监狱、捕快房等。这仪门的正门一般是不开的,只有在庆典、迎接上官的时候才打开。现在来的这个曹司法,级别上还够不上这个上官,本来是不需要打开仪门迎接的,但是,秦元却已经下令大开仪门了,按照上官的礼仪来迎接。同时,他还亲自带着一帮子官员来到仪门迎接。这样的礼仪,便是益州刺史来了,也不过如此了。可见秦元心中对这件事情的极度重视。
他们等了好半天,终于,州府衙门的官马车来了,十几个衙役前后开道。那排场还是很大的。
等在门口的邓县尉赶紧上前,亲自帮着撩起了车帘,又站在一旁准备搀扶。
从车棚里出来一个胖子,这胖子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个肥大的肚子,把官袍撑的圆鼓鼓的,好象吹足了气的大皮球。他看了一眼邓县尉,并没有理睬他伸出准备搀扶自己的手,踩着脚登,迈步下来,捧着大肚子,慢条斯理道:“秦元呢?”
“在仪门恭迎呢。”
曹司法皱了皱眉,似乎对秦元没有到门口来迎接有些不满,捧着肚子,慢慢上了衙门的台阶。身后跟着邓县尉,还有曹司法自己的等几个书吏。
进了衙门,走在甬道上,他已经看见了不远处仪门那里站着的秦元等人,并没有加快步子,依旧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
秦元带着几个佐官主动迎了过来,拱手道:“曹司法一路辛苦!”
曹司法懒洋洋拱拱手,算是回礼了,也不说话,迈步继续往里走。
他对县衙很熟悉,知道开会的地方,径直到了花厅,也不等秦元安排,便大刺刺地坐在了首位。秦元只好在他身边坐下。其他人也都按照座次坐下了。秦元和曹司法的那个执衣两个人分别坐在两个头的身侧的几案坐榻后面。跟着来的两个书吏,显然是府衙刑房的具体承办案件的书吏。坐在了下首位置。
曹司法扫了一眼,也不看秦元,道:“这个案子,本县非常的生气,已经向刺史作了禀报,刺史听了,非常的震惊,说你们怎么能无凭无据的就把一个贞节妇人,屈打成招!而且还是支解人的十恶重罪!这样搞,只怕是太过草菅人命了吧?”
最后这一句,说得是声色俱厉。
这胖子这么牛逼烘烘的,原来后面有刺史的话撑腰,顿时间,秦元等人额头见汗。他一上来就定了调,直接宣布这个案子是错案,而且,还扣帽子是草菅人命。都不问一审的结果,更显露出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秦元他们几个都不说话,一个个低着头。
曹司法哼了一声,又接着说:“老百姓是我们的子民,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就要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疼爱!可是有些人,就不这么想,发生了一件命案,破不了,便随便找一个人来定罪!而且,还是一个在村里很受人敬重的贞节妇人!这样作,老百姓会寒心的!诸位,先帝有一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老百姓就是水,我们就是舟,你们这样搞,就是在鼓动老百姓这个水来颠覆我们朝廷这个舟啊!事情很严重啊!你们当初搞这个错案,就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吗?就不为朝廷为圣上想想吗?只曹着你们的政绩,不曹老百姓的死活了?”
听他越往后说越不象话,上纲上线的,把个秦元他们说得是一头冷汗,却又不敢顶嘴。秦元便起身道:“曹司法,这个案子,按照原来的证据,定罪是没有问题的。”
曹司法翻着一双白眼,瞧了瞧秦元,见他一身官袍,顿时间胖胖的脸上满是冰霜,厉声道:“你说什么?本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在下秦元。”秦元不温不火道。
一听这个名字,曹司法本来气势汹汹的脸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带有一点点的笑意,他点点头,道:“原来是秦大人啊,本县听说,你对刑律很精通。可是,这个案子是你来之前就已经审结,你对这个案子了解吗?”
本来,吴雄见曹司法咆哮着呵斥秦元,以为要坏事,没有想到听到秦元的名字之后,他的态度马上转变了,顿时心头一喜,看来,以大人的身份,曹司法也不敢轻易得罪。忙解释道:“这个案子发回重审之后,我家大人帮助复查这个案子,所以知情。”
“嗯……”曹司法点点头,望着秦元:“既然这样,那你说说吧,这个案子怎么定罪就没有问题了?”
毕竟,秦元是孟武的人,说明跟孟武的关系很深。不看僧面看佛面,曹司法自然不敢掉脸,说话也很客气。
秦元道:“这个案子,在下仔细看过全部卷宗,在原来一审定案的时候,证据是充分的。被告人认罪,有目击证人,还有分尸凶器在案佐证,这种证据定罪是没有问题的。”
秦元说的是明朝的证据标准,如果是在现代,这样的证据要定一个死刑案子,还是不够的。但是,在明朝朝,已经算是非常充分了。
曹司法道:“嗯,你说的倒也不错……”
秦元立即接过他的话头,道:“既然当时的证据很充分,上一代的判决就没有问题。所以也谈不上错案,因为谁也料想不到后面这些人会全部翻供,再说了,就算是现在,白氏也是认罪的。只要她认罪,那就不能算是错案吧?”
曹司法道:“我没有说这是一个错案,也没有问责的意思,我只是说要慎重,不能屈打成招。”曹司法转头望向秦元:“这白氏现在认罪吗?”
“是的。”秦元听到秦元的话让曹司法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秦元帮他解释说这个不是错案,让曹司法认同了,这让秦元心中非常的感激。
曹司法道:“能否再审讯一次?本官要旁听,好回去向刺史和钟法曹禀报。”
曹司法都把刺史抬出来了,秦元哪里干说个不字。忙道:“好的。”转头吩咐邓县尉准备升堂。
曹司法摆手道:“不必了,直接把犯妇提到这里来问就行了。”
秦元只能照办。
在提人的这段空闲时间里,曹司法竟然跟秦元寒喧了起来,问他在县衙的感受什么的。私下提审,他曹司法可以这样,秦元却不敢托大,所以只是简单回答了几句。
那曹司法知道秦元的曹忌,所以很快转开了话题,说起来孟武,说孟武大将军是他平生最佩服的人之一。是所有人学习的对象。
他这么说,自己没有人有不同意见。听他在秦元等人面前,一付教训的口吻说这些,让秦元很不舒服,虽然他朝着自己说的,可是秦元却没有回应半句。
终于,案犯白氏被提押到了花厅,带着重重的枷锁。跪在地上。
曹司法面露不悦,道:“对一个女流之辈,也用得着戴这样的枷锁吗?”
秦元赶紧吩咐皂隶把白氏身上的枷锁取下。白氏显得很吃惊,望向曹司法。
曹司法温言道:“白氏,你不要害怕,本官是奉命来复查你的案子的,你的案子疑点很多,那些证人都翻供了,我们怀疑你是被屈打成招的。所以,今天审讯你,不会用刑。你要如实回答,黄氏的儿子,是不是你杀的?”
秦元等人都面面相觑,曹司法这么说,不是明着提醒白氏这个案子现在证据不足,让她翻供吗?他这么一说,白氏还认罪那就奇了怪了。
果然,白氏立即哭泣着磕头道:“大老爷,民妇是冤枉的啊。民妇没有杀那孩子,他是民妇的侄儿,民妇平时最疼爱这个孩子了,怎么会杀他呢?民妇是被屈打成招的啊……”
秦元怒道:“大胆……!”
他刚说了这两句话,曹司法便摆手制止了,道:“让她说完!不要打断她的话!”
秦元只好闭嘴,按理说,这个案子现在是县衙的,应该由县衙的县令来审理,可是现在,这个口口声声说是来听案子的曹司法,却成了主审官了。他声称是代表的刺史,秦元哪里敢跟他较真。
白氏于是声泪俱下地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先说她如何对这个孩子好,又说两家如何的好,再说她在村里是多么的守妇道,这次是有人故意整她,她根本没有杀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皂隶抓了起来。她不认罪,于是便被用大刑,被整得死去活来。只能招认。说着,还拿出自己的双手,让曹司法他们看她被用刑的手指,肿得跟一根根萝卜似的。
她这番哭诉,那曹司法听得是连连点头,不停地叹息,似乎非常的同情。
等白氏说完,曹司法转头看了看他带来的执衣:“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好!让她画押!”
等白氏画押之后,曹司法直接下令把白氏送回大牢,并说不准再给她用刑,甚至也不能带枷锁。
白氏被皂隶带走之后,曹司法拿过那份口供,瞧着秦元等人,道:“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个案子还能定罪吗?”
秦元道:“我个人意见,这个案子已经没有了有罪口供和证言证据,唯一的分尸的凶器刀子又与案情有重大矛盾,所以,根据现有证据,这个案子不能定案。应该无罪释放。”
曹司法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道:“秦大人不愧是大将军看中的人,果然对刑律非常的精通,佩服佩服!——好了,这个案子是你们县衙的案子,你们处理吧。本官这就回去复命去了。”说罢起身,朝秦元拱手告辞,却不看秦元等人,带着手下,捧着胖肚子,扬长而去。
秦元等人垂头丧气地一直送他到了衙门口,望着他上了马车远去,这才回到了花厅。
吴雄道:“大人,这个案子不能这样啊!那犯妇以前也翻供,现在不用刑,她自然还要翻供,要不,咱们再提讯她一次?”
秦元有些犹豫,望向秦元。
秦元叹了一口气,道:“不能这样。就算我们用刑获取到了她的有罪供述,这个案子还是要上报到府衙审理,最后还要保送大理寺和刑部,最后要报到皇帝那里的。这些程序可不是我们能掌控的,那时候她要再翻供怎么办?这个案子证人已经全部翻供,而刀子又有重大矛盾无法排除,也就是说,这案子除了案犯的供述,已经没有了其他证据。这样的案子报送上去,不会得到核准的。反而还会惹怒州府。要是那个时候,当真追究起责任来,只怕就更被动了。相比而言,由我们自己改判,州府说不定也就不追究错案的问题。”
“秦大人深谋远虑,看得很清楚啊。”邓县尉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微笑,“这个案子恐怕还只能这样了。”说罢,望向秦元。
秦元又瞧了瞧廉县丞、文主簿还有另一个县尉温有德。连邓县尉这样分管司法的官儿都是个法盲,更不用说他们三个了。他们自然是听从懂法的秦元的意见。所以他们三个便跟着点头。
秦元长叹一声,道:“也只能这样了。把白氏放了……!”
他对县衙很熟悉,知道开会的地方,径直到了花厅,也不等秦元安排,便大刺刺地坐在了首位。秦元只好在他身边坐下。其他人也都按照座次坐下了。秦元和曹司法的那个执衣两个人分别坐在两个头的身侧的几案坐榻后面。跟着来的两个书吏,显然是府衙刑房的具体承办案件的书吏。坐在了下首位置。
曹司法扫了一眼,也不看秦元,道:“这个案子,本县非常的生气,已经向刺史作了禀报,刺史听了,非常的震惊,说你们怎么能无凭无据的就把一个贞节妇人,屈打成招!而且还是支解人的十恶重罪!这样搞,只怕是太过草菅人命了吧?”
最后这一句,说得是声色俱厉。
这胖子这么牛逼烘烘的,原来后面有刺史的话撑腰,顿时间,秦元等人额头见汗。他一上来就定了调,直接宣布这个案子是错案,而且,还扣帽子是草菅人命。都不问一审的结果,更显露出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秦元他们几个都不说话,一个个低着头。
曹司法哼了一声,又接着说:“老百姓是我们的子民,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就要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疼爱!可是有些人,就不这么想,发生了一件命案,破不了,便随便找一个人来定罪!而且,还是一个在村里很受人敬重的贞节妇人!这样作,老百姓会寒心的!诸位,先帝有一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老百姓就是水,我们就是舟,你们这样搞,就是在鼓动老百姓这个水来颠覆我们朝廷这个舟啊!事情很严重啊!你们当初搞这个错案,就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吗?就不为朝廷为圣上想想吗?只曹着你们的政绩,不曹老百姓的死活了?”
听他越往后说越不象话,上纲上线的,把个秦元他们说得是一头冷汗,却又不敢顶嘴。秦元便起身道:“曹司法,这个案子,按照原来的证据,定罪是没有问题的。”
曹司法翻着一双白眼,瞧了瞧秦元,见他一身官袍,顿时间胖胖的脸上满是冰霜,厉声道:“你说什么?本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在下秦元。”秦元不温不火道。
一听这个名字,曹司法本来气势汹汹的脸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带有一点点的笑意,他点点头,道:“原来是秦大人啊,本县听说,你对刑律很精通。可是,这个案子是你来之前就已经审结,你对这个案子了解吗?”
本来,吴雄见曹司法咆哮着呵斥秦元,以为要坏事,没有想到听到秦元的名字之后,他的态度马上转变了,顿时心头一喜,看来,以大人的身份,曹司法也不敢轻易得罪。忙解释道:“这个案子发回重审之后,我家大人帮助复查这个案子,所以知情。”
“嗯……”曹司法点点头,望着秦元:“既然这样,那你说说吧,这个案子怎么定罪就没有问题了?”
毕竟,秦元是孟武的人,说明跟孟武的关系很深。不看僧面看佛面,曹司法自然不敢掉脸,说话也很客气。
秦元道:“这个案子,在下仔细看过全部卷宗,在原来一审定案的时候,证据是充分的。被告人认罪,有目击证人,还有分尸凶器在案佐证,这种证据定罪是没有问题的。”
秦元说的是明朝的证据标准,如果是在现代,这样的证据要定一个死刑案子,还是不够的。但是,在明朝朝,已经算是非常充分了。
曹司法道:“嗯,你说的倒也不错……”
秦元立即接过他的话头,道:“既然当时的证据很充分,上一代的判决就没有问题。所以也谈不上错案,因为谁也料想不到后面这些人会全部翻供,再说了,就算是现在,白氏也是认罪的。只要她认罪,那就不能算是错案吧?”
曹司法道:“我没有说这是一个错案,也没有问责的意思,我只是说要慎重,不能屈打成招。”曹司法转头望向秦元:“这白氏现在认罪吗?”
“是的。”秦元听到秦元的话让曹司法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秦元帮他解释说这个不是错案,让曹司法认同了,这让秦元心中非常的感激。
曹司法道:“能否再审讯一次?本官要旁听,好回去向刺史和钟法曹禀报。”
曹司法都把刺史抬出来了,秦元哪里干说个不字。忙道:“好的。”转头吩咐邓县尉准备升堂。
曹司法摆手道:“不必了,直接把犯妇提到这里来问就行了。”
秦元只能照办。
在提人的这段空闲时间里,曹司法竟然跟秦元寒喧了起来,问他在县衙的感受什么的。私下提审,他曹司法可以这样,秦元却不敢托大,所以只是简单回答了几句。
那曹司法知道秦元的曹忌,所以很快转开了话题,说起来孟武,说孟武大将军是他平生最佩服的人之一。是所有人学习的对象。
他这么说,自己没有人有不同意见。听他在秦元等人面前,一付教训的口吻说这些,让秦元很不舒服,虽然他朝着自己说的,可是秦元却没有回应半句。
终于,案犯白氏被提押到了花厅,带着重重的枷锁。跪在地上。
曹司法面露不悦,道:“对一个女流之辈,也用得着戴这样的枷锁吗?”
秦元赶紧吩咐皂隶把白氏身上的枷锁取下。白氏显得很吃惊,望向曹司法。
曹司法温言道:“白氏,你不要害怕,本官是奉命来复查你的案子的,你的案子疑点很多,那些证人都翻供了,我们怀疑你是被屈打成招的。所以,今天审讯你,不会用刑。你要如实回答,黄氏的儿子,是不是你杀的?”
秦元等人都面面相觑,曹司法这么说,不是明着提醒白氏这个案子现在证据不足,让她翻供吗?他这么一说,白氏还认罪那就奇了怪了。
果然,白氏立即哭泣着磕头道:“大老爷,民妇是冤枉的啊。民妇没有杀那孩子,他是民妇的侄儿,民妇平时最疼爱这个孩子了,怎么会杀他呢?民妇是被屈打成招的啊……”
秦元怒道:“大胆……!”
他刚说了这两句话,曹司法便摆手制止了,道:“让她说完!不要打断她的话!”
秦元只好闭嘴,按理说,这个案子现在是县衙的,应该由县衙的县令来审理,可是现在,这个口口声声说是来听案子的曹司法,却成了主审官了。他声称是代表的刺史,秦元哪里敢跟他较真。
白氏于是声泪俱下地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先说她如何对这个孩子好,又说两家如何的好,再说她在村里是多么的守妇道,这次是有人故意整她,她根本没有杀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皂隶抓了起来。她不认罪,于是便被用大刑,被整得死去活来。只能招认。说着,还拿出自己的双手,让曹司法他们看她被用刑的手指,肿得跟一根根萝卜似的。
她这番哭诉,那曹司法听得是连连点头,不停地叹息,似乎非常的同情。
等白氏说完,曹司法转头看了看他带来的执衣:“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好!让她画押!”
等白氏画押之后,曹司法直接下令把白氏送回大牢,并说不准再给她用刑,甚至也不能带枷锁。
白氏被皂隶带走之后,曹司法拿过那份口供,瞧着秦元等人,道:“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个案子还能定罪吗?”
秦元道:“我个人意见,这个案子已经没有了有罪口供和证言证据,唯一的分尸的凶器刀子又与案情有重大矛盾,所以,根据现有证据,这个案子不能定案。应该无罪释放。”
曹司法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道:“秦大人不愧是大将军看中的人,果然对刑律非常的精通,佩服佩服!——好了,这个案子是你们县衙的案子,你们处理吧。本官这就回去复命去了。”说罢起身,朝秦元拱手告辞,却不看秦元等人,带着手下,捧着胖肚子,扬长而去。
秦元等人垂头丧气地一直送他到了衙门口,望着他上了马车远去,这才回到了花厅。
吴雄道:“大人,这个案子不能这样啊!那犯妇以前也翻供,现在不用刑,她自然还要翻供,要不,咱们再提讯她一次?”
秦元有些犹豫,望向秦元。
秦元叹了一口气,道:“不能这样。就算我们用刑获取到了她的有罪供述,这个案子还是要上报到府衙审理,最后还要保送大理寺和刑部,最后要报到皇帝那里的。这些程序可不是我们能掌控的,那时候她要再翻供怎么办?这个案子证人已经全部翻供,而刀子又有重大矛盾无法排除,也就是说,这案子除了案犯的供述,已经没有了其他证据。这样的案子报送上去,不会得到核准的。反而还会惹怒州府。要是那个时候,当真追究起责任来,只怕就更被动了。相比而言,由我们自己改判,州府说不定也就不追究错案的问题。”
“秦大人深谋远虑,看得很清楚啊。”邓县尉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微笑,“这个案子恐怕还只能这样了。”说罢,望向秦元。
秦元又瞧了瞧县丞、主簿还有另一个县尉温有德。连邓县尉这样分管司法的官儿都是个法盲,更不用说他们三个了。他们自然是听从懂法的秦元的意见。所以他们三个便跟着点头。
秦元长叹一声,道:“也只能这样了。把白氏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