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容玠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牧云归曾在梦境中来?过一线天, 那时候一线天陡峭险峻,毒虫密布,现在依然是同样的地方, 只是已?经沉入海底, 鱼群在石壁间?穿梭, 海花静静绽放于深海,感觉殊为不?同。

一线天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这里道路狭窄, 抬头只能看到一缕细细的天。牧云归穿过石缝,小心翼翼往下潜, 两边石壁生长?着各种异花、海草,花茎随着水波舒展,花瓣纤细柔弱, 发着细碎的荧光。一条鱼游过,猛地被纤细的花瓣包住, 连一个水泡都没?有留下。没?一会?,花瓣重新开放, 银光边缘染上红,看起来?诡艳凄美。

江少辞提醒:“就算被淹没?, 这里依然是个毒窝,你小心。”

牧云归点头,她一路避开那些看似安静美丽的珊瑚,游了很久, 终于见到曾经的地面。牧云归轻轻落在地上,四处看了看,问?:“她只说在一线天,没?说具体地点。她把剑诀和剑骨藏到哪儿了?”

江少辞踢开地上的一个蚌壳, 说:“去他们原来?的木屋找找。”

江少辞和牧云归先前来?时是跟着桓曼荼的视角,那时候桓曼荼眼盲,世界漆黑一片,根本记不?清路。他们两人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小木屋。

小木屋外围已?经爬满了青苔,但还没?有倒塌。牧云归握着剑,小心推开院门?,意外的是,院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防卫。仿佛这个院子早已?被人遗弃,彻底成为空宅。

牧云归不?太相信这个地方会?如此平静,就如外面的毒物,看起来?越无害,杀伤力可能越强。屋里空荡荡的,看起来?久无人用,牧云归检查完卧室,出去找江少辞:“卧房里没?找到有用的东西,你这里有发现吗?”

江少辞站在厨房,他盯着一个架子看了很久,忽然对?牧云归说:“把剑给我。”

牧云归从项链中取出那柄剑,江少辞单手握着剑鞘,慢慢放在支架上。随着剑归位,台上忽然发出一阵亮光,牧云归下意识遮挡,等她再放下手,就发现自?己换了个环境。

牧云归吓了一跳,她能感觉到自?己依然在水里,可是身周环境分明是陆地。牧云归问?:“这是哪里?”

江少辞左右打量,说:“可能是剑储存的记忆。”

牧云归环顾,确实,他们所在的视角在台上,但是看距地面的高?度,不?像是一个成年人。外面响起走路声,一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迈入门?槛,他的身后,紧接着走入一个白衣少年。

牧云归倒抽一口?凉气?,江少辞环臂笑了笑,看起来?倒并不?意外。

老者扶着衣袖,缓慢走上台阶,道:“昨夜为师为你卜了一卦,你命宫明亮,将来?大有作为,但是夫妻宫犯煞,且命中有一大劫。若是渡不?过去,恐会?星离云散,早早陨落。”

跟在老者身后的男子剑眉星目,姿容胜雪,他抬头,眼中光芒一往无前:“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事在人为,徒儿不?惧。”

老者看着少年明亮不?可直视的眼睛,心中颇为感叹。他十九岁那会?,也曾意气?万丈,笃信人定?胜天。可是最后,终究鬓染风霜,眉上落雪,所有心气?都被世事打磨通透。年轻人那些事,他已?经不?想参与了。

老者说:“如今你已?经打通二星脉,我没?什么可再教?你的。昨日你祖母递来?书信,说家中有急事,召你速回。这次下山,你便留在尘世中,不?必回来?了。”

白衣少年一惊:“师父,徒儿做错什么了吗?”

老者拈着胡须,缓慢摇头:“我能力有限,只能教?你到这里。剩下的,你在尘世中自?己学习吧。这柄剑是你师公留给我的,多年前,我还带着它参加过昆仑万年祭。如今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再沾染那些打打杀杀,今日,就将它传授于你。人年轻时应当吃苦,不?可用太出挑的法器,我将它封印成一柄凡剑的模样,等你突破天玑星再解除封印。”

老者手指微动,牧云归的视线从台子上浮起,慢慢落到老者指尖。牧云归确定?了,他们现在确实是一柄剑的视角。

她感觉到剑身上的银色流光逐渐收敛,最后变成朴素的青铜黑木。从外面看起来?,这只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看一眼就会?忘掉的普品佩剑。

白衣少年皱眉,依然不?愿意离开:“师父,您修为高?深,医毒双绝,徒儿连您十分之一都不?及。徒儿愿跟在师父左右修行,望师父不?嫌。”

老者摇头,剑从他指尖浮起,强行落到白衣少年手中:“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山里只能修身,入世才是真?正修心。你命中劫难已?到,等你渡过此劫,再回山门?吧。”

说完,脚下场景变化,白衣少年和剑一起被放到山脚下。面前忽然涌来?一阵雾,将仙山层层笼罩,顷刻看不?见了。白衣少年急切,冲着云雾问?:“师父,待徒儿渡劫成功后,该如何找您?”

“你若没?想通,上天入海无处可觅;若你想通了,开门?便是雾山。容玠,大道不?易,接下来?的路,就由你自?己走了。”

容玠见师父已?经决意,知道再说也无用,在山脚下叩拜三次后,便御起长?剑,义无反顾往山外飞去。二星以上才可以踏空飞行,牧云归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体验御剑飞行竟然发生在幻境里,还用的是一柄剑的视觉。没?转几?个弯,牧云归就开始头晕了。

牧云归感叹:“真?没?想到,这柄剑居然是容玠的佩剑。那一线天里的神医岂不?是……”

江少辞漫不?经心道:“很明显啊,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桓曼荼落下山崖,岂会?那么巧被人救起,那个人会?医术,还正好是个哑巴。就算真?是医者仁心,解毒之后也该仁至义尽了,哪会?管她寻死觅活。”

牧云归再一想想,觉得也是。神医整个人的存在都太理想了,没?有任何个人标志,一切都是为那个阶段的桓曼荼量身定?做的。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契合的人,解释唯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形象是为她伪造的。

牧云归颇为唏嘘,江少辞也感慨万千,但他感叹的明显是另一回事:“原来?容玠是他的徒弟。他都变成这样了。”

牧云归回头,问?:“你认识容玠的师父?”

江少辞卡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不?认识。”

之后的事情他们并不?陌生,容玠匆匆赶回桓家,转弯时撞到了一个女子。只不?过之前牧云归看的是另一个视角,如今站在容玠……身边的剑的角度看,事情竟然是另一个模样。

容玠本来?不?会?撞到人,但是对?面那个女子似乎走神,直莽莽撞了上来?。容玠无奈扶住,道:“在下容玠,无意冒犯。请姑娘恕罪。”

江少辞啧了一声,嫌弃道:“我好讨厌这个矮子视角。”

没?错,现在牧云归和江少辞某种意义上是一柄剑,连看桓曼荼都得仰着头看。牧云归本来?习惯了仰头看江少辞,现在听他说“矮子”,心情颇为微妙。

江少辞被牧云归瞪了一眼,颇为无辜:“我骂那柄剑,又没?说你。”

为什么要瞪他?

在桓曼荼看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美好的人,对?方像是檐上的冰雪,天生属于光明,不?像她,卑微阴暗,不?可见人。

而在容玠看来?,这位不?知名的女子大概是某位家族小姐,看起来?并不?喜欢他,连被他碰过的袖子都要用力拍好几?遍。女方不?喜欢,容玠自?然也保持距离,很快就离开了。

容玠回屋见了祖母,才知道家里急召他回来?是什么事。容玠颇为哭笑不?得,他知道祖母和姑母打什么主意,但他比桓雪堇大了九岁,在他看来?桓雪堇就是一个小妹妹,两人结亲,实在荒诞。

同时,他也得知了今日在园子里偶遇的那个女子的姓名,桓家大小姐,姑母的继女,桓曼荼。

这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相遇,容玠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他不?必去雾山学艺,常年待在家里,越来?越多听到桓曼荼的消息。表妹递帖子请他去赴宴,容玠本来?不?想去,但是回绝之辞到嘴边,顿了顿,还是咽回去了。

他去了桓雪堇的宴会?,果然在那里看到了桓曼荼。几?个贵女促狭,故意让行酒令停到桓曼荼面前,掩着唇偷笑。容玠没?来?由生出一股怒气?,站起身,说:“荼表妹不?会?喝酒,这一杯我替她。”

桓雪堇在他眼中一直是二妹妹,唯独桓曼荼,他会?叫她名字。

果然,容玠暗暗敲打过后,那几?个世家女脸色讪讪,之后再不?敢为难桓曼荼。容玠被其?他人围在中间?,修炼、家族、亲戚、玩乐,总是有很多话题可说,他眼睛屡次投往桓曼荼的方向,但桓曼荼始终一个人坐着,似乎嫌他们吵,远远避开了。

容玠想,看来?她是真?的不?太喜欢他。也是,姑母和那位白夫人的纠葛摆在这里,她讨厌他们是应该的。

江少辞撞牧云归胳膊,说:“我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果然,和我猜测差不?多。男人都很势利的,要不?是心里有想法,绝不?会?闲得无聊去给一个女子解围。”

牧云归皱眉:“可是,他没?有表现过任何喜欢。”

“因为桓曼荼没?有给信号啊。”江少辞说,“从容玠的角度看,桓曼荼甚至是讨厌他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要脸,万一贸然表白却?没?成,那日后还怎么相见?在没?有确定?她的心意之前,他不?会?冒失的。”

牧云归幽幽道:“我以为,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的表现就是表白。”

“表白是鸣金收兵,那是最后一步。”江少辞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一激灵站直了,“你怎么知道男方表达心意会?表白?”

牧云归睫毛动了动,撇过脸,没?理会?这个问?题。江少辞霎间?想明白了,又是气?又是憋闷。

如果事情照此发展,容玠和桓曼荼慢慢试探,最后确定?彼此心意,未尝不?能成就一段佳话。但是一件事情却?永远改变了这两个人的命运,也让他们滑入不?可调和的深渊。

容晚晴被桓致霖休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容老夫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容玠得知此事,大为恼怒,二话不?说去桓家接了桓雪堇回来?。

桓雪堇到容家后生了一场大病,反反复复病了一冬天,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双眼染上愁绪,再也笑不?出来?。容玠一直视她为妹妹,他亲眼看着这半年来?桓雪堇如何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心中沉重,对?这个妹妹更添一份怜惜。

更别说桓雪堇回到桓家后,生活十分不?如意,容玠几?乎没?一天能放下心来?。桓曼荼在新夫人背后指点之事并不?是秘密,容家都对?这个白眼狼气?得牙痒痒,但容玠听了,每次都要在祖母面前解释:“对?事不?对?人,我们曾经对?不?住她母亲,她心中有怨也难免。”

因为有容玠在中间?拦着,桓曼荼才没?有被发落,顺顺畅畅过完了她的少女生活。容家毕竟是殷城盘桓了数千年的大家族,新夫人的娘家在容家面前根本不?够看。容家想对?付一个无依无靠的继长?女,还是十分容易的。

容玠原本觉得人非圣贤,怎么可能以德报怨,桓曼荼对?容家有恨无可厚非。但是有一次实在太过分了,桓雪堇衣服里竟然被人放了噬灵虫卵。这种虫子寄生在修士的经脉中,以灵气?为食,潜伏期长?且繁殖极快,一旦虫卵进入桓雪堇体内,后果不?堪设想。桓雪堇说这套衣服是桓曼荼送来?的,容玠忍无可忍,去找桓曼荼,两人爆发了争吵,容玠也是第一次听桓曼荼说那么多话。

那次之后,他一直恍惚。他得知桓曼荼要参加家族小比,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话要当面说,便跑去桓家观赛。她和人对?战如此拼尽全力,那是在容晚晴、桓雪堇以及任何世家女身上不?会?看到的拼劲儿。

容玠想,他大概从来?没?有看清过桓曼荼。

桓曼荼参宴时总能遇到容玠,其?实反过来?想想,容玠回来?入世是为了修行,他并不?喜欢宴会?,桓曼荼为何总能遇到他?巧合多了便是蓄意为之,有桓曼荼去的宴会?,他才会?参加。

桓雪堇越长?越大,姑母几?次三番催着定?亲,回来?干脆在容玠面前直说。这桩婚事在容玠看来?和兄妹悖伦一样可笑,偏偏除了他,家里所有人都赞同。姑母被休弃后回家寡居,本来?就疑神疑鬼,容玠怕姑母误会?,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无声表态。他本来?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没?想到姑母和祖母竟然绕过他,直接和桓家商量婚事。

容玠得知后无语至极,立刻回来?寻找长?辈。他顾不?得面子了,就算会?惹得姑母多心,他也要当面拒绝。但是他却?在外面听到祖母和丫鬟们骂,说桓家异想天开,竟然提出让容玠和大姑娘成婚。

容玠站在外面听了会?,推门?进去,表示同意。

其?实一切早就有端倪,容家之所以舍出族中最出息的后辈是为了保护桓雪堇,婚事贸然换成桓曼荼,容老夫人和容晚晴怎么会?允?这桩婚事能成,自?然是有人在其?中推动。

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但至少结果是他期待的。容玠打算等洞房夜和桓曼荼坦白,无论她对?他抱有什么态度,既然两人成了亲,他还是希望能长?久走下去。可是婚礼那天桓雪堇犯了病,捂着心口?说心悸,容玠稍微露出离开的意思,桓雪堇就吧嗒吧嗒掉眼泪。容玠明白桓雪堇没?安全感,怕他日后不?再护着她。他为了安桓雪堇,也为了安容晚晴的心,一直陪她到睡着。

容玠留在桓雪堇房中时,旁边一直有丫鬟,他问?心无愧。拂晓时分,桓雪堇将将睡着,容玠立刻赶回新房。然而留给他的,只有一室空荡,和碎了满地的珍珠。

容玠也知道对?不?住桓曼荼,他一直等在练武场外面,等桓曼荼气?发泄完了,才派丫鬟进去给桓曼荼传话。但是桓曼荼说:“不?过是一场为了后代资质而勉强结合的婚姻,真?以为是夫妻了?”

容玠的心霎间?凉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在她心中,只是一个工具。容玠尊重桓曼荼的意愿,远远避开,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是如此不?情愿这桩婚事,想必每次看到他都很难受吧。

桓曼荼进剑冢那天,容玠心神不?宁,因为急着赶路,采药时被守护兽扑了一下。他来?不?及处理伤口?就赶来?剑冢,却?被告知,桓曼荼刚刚进去了。

身边人来?来?往往,走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剑冢仅剩他一人。所有人都说进剑冢九死一生,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通过的例子。但容玠不?信,他相信桓曼荼一定?可以。

幸而他等到了。他看到她浑身是血,都吓了一跳,赶紧带她回去就医。之后两人度过了仅有的一段温情时光,这是他后来?无数个清寂日夜,唯一可供怀念的东西。

然而上天连这一丁点温情都要剥夺。

有一天,桓雪堇突然跑回容家,一进门?就痛哭,说她被人下了断绝修为的药。容玠开始不?信,但他看着桓雪堇递上来?的东西,良久沉默了。

这确实是桓曼荼的手笔。她竟然要做到这一步?

因为这件事,容玠心里一直存着芥蒂,后来?桓雪堇在宴会?上被人下药,他积攒的怒气?被引爆,盛怒之下去找桓曼荼质问?。她没?有否认,并且毫无悔改之意,那一瞬容玠失望极了。

他去给桓雪堇找药。他想趁机冷静几?天,不?想带着情绪回去,引得夫妻两人又吵架。也是由此,他错过了后来?让他无比后悔的一幕。

桓雪堇不?知什么时候和容家商量好,竟然背着他要置桓曼荼于死地。他的祖母甚至骗了一张他的空白传讯符,以他的名义给桓曼荼回信,约她到一线天。容玠得知消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却?看到桓曼荼从山崖上跃起,毫无留恋跳下悬崖。

容玠紧接着跳了下去,背后桓雪堇、容家侍卫疯了一般喊他,他都置之不?理。幸好他的落点离桓曼荼不?远,他及时找到了她。山谷里有座废弃的木屋,容玠大致收拾了一下,就带着桓曼荼安顿下来?。

然而他还是来?迟一步,桓曼荼中了毒,手也摔断了。他用尽所有努力,但还是无力回天。她的右手,以后大概率不?能握剑了。

桓曼荼昏迷期间?,容玠看着她满身伤痕,根本不?敢面对?她。他是剑修,最明白右手意味着什么,现在,她那只能使出凌虚剑法的手却?被毁了。容玠无比痛苦地想,如果他不?姓容,她不?姓桓,事情是不?是根本不?会?发生成这样。

桓曼荼醒来?时,容玠一时胆怯,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便伪装成一个哑巴。这本是权宜之计,后来?,却?成了困死他的牢笼。

容玠看着她寻死觅活,甚至用洗澡水溺死自?己,心痛的无法呼吸。后来?她大睁着双眼,心如死灰地陈述那些年她对?他的爱意。

容玠浑身发颤,他几?度想告诉她真?相,嗓子却?像堵了团棉花,怎么都说不?出口?。后来?,她疲惫地闭着眼睛,说以后不?想再喜欢他了。

容玠如堕寒窟,他多么想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可是看着桓曼荼平静的睡颜,他不?敢,也不?忍。

她不?知道真?相,就可以永远快乐。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么轻松的笑容,一旦得知神医是他,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她可能宁愿死在崖下也不?愿意被他欺骗,说不?定?她又会?寻死觅活。他们的姓氏,上一辈的恩怨,就是天然的枷锁。既然如此,就让她活在幻想中吧。

清醒地痛苦,不?如虚妄地快乐。为此,他宁愿背负着另一个男人的身份,将她拱手让人。

他和师父学过医术,但造诣远不?如师父,师父说过,修士的血就是最好的药引。今年他打通了三星,血液内灵力强大,按道理可以净化毒素。他用自?己的血不?断尝试,终于配出治疗桓曼荼眼睛的药。

他给桓曼荼炖汤时,因为失血过多,眼前晃了一下,不?慎撞倒旁边的东西。桓曼荼听到声音,慌忙摸进来?,无意摸到了他的佩剑。

容玠立刻将桓曼荼带走,不?动声色收起佩剑。师父曾经给他的剑下了封印,现在他突破三星,封印解除,剑鞘露出本来?银光流溢的模样。之前和桓曼荼见面时,容玠还没?有突破,剑和如今不?同,他不?必担心桓曼荼因此识破他的身份。

容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意外,谁想,出去后,桓曼荼却?对?他说,我们成婚吧。

牧云归别过脸,不?忍再看。门?槛外,桓曼荼割发断义,说我和容玠再无关系。

牧云归低声问?:“为什么呢?”

江少辞对?此也无可奈何,摊手道:“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他们两人家族对?立,有太多因素牵扯在感情中,也说不?清谁对?谁错。”

“仅是因为那些人扯着家族的名义满足自?己私欲,连两个人相爱,都是这么难的事情吗?”

江少辞默了片刻,说:“不?会?。”

事情发展到此,中途并非没?有挽救机会?,但两人都因为各种缘故错过了。如果是他,必不?会?如此。

江少辞想完,自?己都觉得莫名。这是容玠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桓曼荼有一味药不?够了,容玠出去找灵药,但在他回去时,撞到了容家人。

这次祖母也来?了,她一大把年纪,拄着拐杖站在风中,声泪俱下地指责他:“容玠,家族含辛茹苦把你供大,你就是这样回报家族的?老身不?求你飞黄腾达,只求你觅一门?良缘,安安生生过日子,竟连这也是奢望吗?”

容玠沉默,说:“祖母,孙儿自?知对?不?起家族。但我亏欠曼荼良多,待我安顿好她,自?会?回家族负荆请罪。”

容老夫人气?得直敲拐杖:“负荆请罪?好啊,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埋怨老身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还在怨恨老身用了你的传讯符?”

容玠默然,答案不?言自?喻。容老夫人气?得晕了过去,容玠作为孙儿却?把祖母气?晕了,这个罪过无可推卸。他送老夫人回家,到家后他本想立刻出发,但丫鬟一会?说老夫人病情恶化了,一会?说让他吃了筵席再走,容玠敛眉,猛然意识到不?对?。

他握起剑就往外走,容家人一看,纷纷拦住他,连老夫人也不?装病了,站在门?口?,厉声对?他说:“容玠,你今日要是敢走出这道门?,就别说是我的孙儿。”

容玠背影停顿,回身,对?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离开。容老夫人流着泪倒在丫鬟堆里,仰天悲叹道:“作孽啊。”

容玠飞快赶往一线天,一路上手不?断在抖。他从未信过上天,但这一刻他却?祈求上苍保佑,保佑他来?得及。

容玠赶到时,看到差点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桓曼荼双眼留着血,不?管不?顾使着杀招,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他想过等桓曼荼眼睛痊愈后怎么办,无论是提前告诉她真?相也好,还是让她自?己看清他的长?相也罢,但不?论怎么样,不?该是这种情况。

他将她送入河流中,他知道这条河不?深,不?远处就是浅滩,她不?会?遇险。他得让她暂时离开,他不?能让她以这种方式得知自?己的身份。

桓雪堇站在黄昏落日前,失望地质问?他:“表兄,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弃前程与家族于不?顾吗?”

容玠静了片刻,问?:“二妹妹,看在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妹妹的份上,你如实告诉我,凌虚剑法是怎么回事?”

桓雪堇眼神躲闪,明显慌了。容玠冷冷地看着她,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消瘦病弱的二妹妹已?经长?大了,她变得心机深沉,不?择手段,也变得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美貌的优势。

桓雪堇不?肯认,还是笑着说:“表兄,你在说什么?”

容玠漠然道:“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绝吗?伺候桓曼荼那个侍女,是你的人吧。”

桓雪堇眼珠飞快瞟动,子规是从小伺候桓曼荼长?大的人,桓曼荼无比信任她。谁能想到,子规其?实是大夫人的眼线,后来?投靠了容晚晴,如今,自?然而然为桓雪堇所用。

容玠见她还不?肯认,又加了一剂猛药:“我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牵引术。桓曼荼练剑时并不?会?避讳子规,你通过子规的眼睛,得到了凌虚剑法。”

桓雪堇在这样的眼神中,忽然哭出声来?,绝望嘶吼:“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术不?正,不?敢光明正大对?决,只敢使阴招?我倒是也想站到演武台上,风风光光打倒堂兄,可是我有这个机会?吗?我的修为被人毁了,郎中说我经脉堵塞,这辈子恐再难进益。我此生唯一的用处,就是倚仗这张皮相,嫁一个男人,像母猪一样生孩子!如果我生不?出男孩,还会?像母亲一样被休回家,我甚至还比不?上母亲,桓家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表兄,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如果有机会?,谁不?想靠着自?己的实力,昂首挺胸往上走?”

容玠看着这样的表妹,觉得又陌生又悲哀。断人修行,无异于杀人父母,桓雪堇恨桓曼荼,他甚至没?有指责的余地。

容玠说:“她犯的错,我替她扛;她欠你的,我替她还。既然你经脉受损,那就用我的。”

桓雪堇泪挂在脸颊,整个人怔住:“表兄?”

容玠是容家历史上最有望得证大道的人,比他天赋好的没?他努力,比他努力的没?他机缘好。他先前还拜入某位隐士大能门?下,前程不?可限量。现在,容玠要将他的经脉换给桓雪堇?

桓雪堇愣了一会?,皱着眉大骂:“你疯了?”

经脉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基石,天地间?的灵气?对?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但能吸收多少进入自?己体内,每次引气?能留住多少,却?全取决于自?身经脉。正是因此,桓雪堇经脉堵塞后才这般绝望,现在,容玠竟然要自?舍经脉?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为情所困能解释了,这简直是入了魔障!桓雪堇确实想得到力量,但面前是护了她多年的表兄,桓雪堇不?想占他便宜,便说:“你现在神志不?清,我不?和你一般计较。表兄,你先回去冷静冷静,我就当从没?听过这番话。”

“我已?经想好了。”容玠身侧的剑忽然飞出,在他经脉上重重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汩汩涌出,桓雪堇见他竟然要自?己逼出经脉,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按住他。

血从桓雪堇手指尖流出,无论怎么压都止不?住,瞬间?染红了脚下地面。桓雪堇用力按着他的伤口?,似惊诧又似胆战地骂道:“真?是个疯子。”

牧云归跟着剑的视角,眼前立刻漫上一片血红。江少辞把她的眼睛捂住,说:“稍微忍一会?,很快就好了。”

牧云归没?有挣扎,她确实不?想看到满目鲜红。牧云归问?:“经脉可以换给别人吗?”

“可以。”江少辞手臂环在她身前,背后胸腔震动,声音中似有嘲讽,“修仙界没?什么不?可以。主人不?愿意尚且可以强行抽筋,莫说容玠是自?愿的。”

牧云归想到之后的事情,默默叹气?。容玠并不?知道,他走后不?久,桓曼荼就浑身湿透从河里跑出来?,看到地上的鲜血目眦尽裂。她以为,神医死了。

桓曼荼一个人在崖底浑浑噩噩,而容玠剥离经脉,大受打击,修为从三星跌到两星。经脉离体的过程特别痛苦,容玠只开了个头就被容家阻止。容家每次派人来?劝他,他就作势要自?己继续,容家没?办法,只能寻找能人异士,尽量无后遗症、无伤害地将两人经脉对?调。

想也知道,换经脉这种法术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无论仙门?大族会?不?会?,明面上都没?人承认。容家也不?敢大肆张扬,他们找了半年,终于联络上流沙城的一个邪修。

经脉是天生所赐,换经脉乃逆天而行。秘术进行了一年,其?中经历了许多波折,终于艰难成功。桓雪堇得到了更好的经脉,休养了没?两个月就恢复如初,但容玠却?元气?大伤,连单独出门?都困难。他期间?想过提醒桓曼荼,但是拿起笔,却?不?知道该以谁的名义落款。

以容玠的名义揭露一切,她会?痛不?欲生;以神医的名义,他又不?愿意继续骗她。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错的,不?如就此停止。她已?经恢复视力,“神医”也没?必要存在了。她打定?主意归隐,桓雪堇看在他换经脉的面子上,也答应不?再找桓曼荼麻烦。她真?正自?由了,以后,就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容玠,神医,桓家,都该从她的世界隐退了。

容玠没?有料到,他和桓曼荼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场合。

她入了邪,疯魔一般打上门?来?。容玠乍一看到她十分惊讶,他在一线天设了许多禁制,根本没?有人会?进去打扰她的安宁。她怎么会?接触到邪术?

容玠紧接着就想到给他和桓雪堇换经脉的那个邪修。容玠气?得心脏发痛,流沙城的人,果然不?能信。

容玠回想他和桓曼荼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一个谎言,后面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圆。后来?他拖着病躯,在外界流亡,十年清寂时光一日日走过,他突然就明白了师父当年的话。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真?正的修行,在人间?。

容玠日渐避世,桓雪堇和容家人一遍遍说着复仇,容玠却?没?什么兴趣。他闭门?谢客,整日对?着一柄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当年他和桓曼荼练剑时的过往。慢慢的,容玠参悟出新的东西,终于将凌虚剑诀前十式融会?贯通。

真?正好的剑法从不?依赖于外物。无论握着什么剑,无论练剑人是什么资质,只要心里有剑,就能发挥出十足威力。

容玠后面几?年一直在闭关,等他出关时,意外发现桓雪堇不?知为何进阶特别快,短短几?年就已?经达到三星。她头发高?高?扎起,意气?风发地和他说:“表兄,最多再有三年,我就能打通四星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到殷城,报仇雪恨!”

容玠沉默片刻,问?:“你接触邪术了?”

桓雪堇听到这些话,像是被冒犯了一般,美目含怒,柳眉立竖:“表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你心里,就只能当一个废物,不?能靠光明正大的途径变强吗?”

容玠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桓雪堇顾念着容玠为她换经脉,后面的话忍住没?说,只是板着脸道:“表兄你放心,我和桓曼荼那个女魔头不?一样。我得到的机缘,是仙门?正统。”

回殷城的时间?比容玠预料的快一点,桓雪堇说完那番话不?久,他们就发动兵变,占领了殷城。那天阳光惨淡,苍白稀薄的光洒在地上,没?有一点温度。

桓曼荼甚至不?愿意见他们最后一面。她隔着窗户,说:“兰因絮果从头问?,不?若当初,从未相逢。”

他为了站在这里穷尽毕生努力,她却?说,恭喜你得偿所愿。

时光停留在冬日陋院,幻境从边缘一点点消散。牧云归眼前仿佛还停留着冬日冷阳,乍然回到阴森的海底,双眼不?习惯地眨了眨。

江少辞站在旁边,悠悠说:“三个幻境了,没?有一个人提起殷城沉没?。殷城沉没?的原因,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牧云归揉揉眼睛,问?:“你在和谁说话?”

江少辞看向虚空,双眼微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锐气?逼人:“自?然是把我们引到这里的人。”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章节报错

上一章 目 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热门推荐: 万相之王 星汉灿烂 我有一剑 陆地键仙 从大学讲师到首席院士 从长津湖开始 人族镇守使 从木叶开始逃亡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 修罗武神
作者九月流火其他书: 谪仙 我给男主当嫂嫂 宫斗不如当太后 拯救美强惨男二 难消帝王恩 九叔万福 我给前夫当继母
相关推荐:从刃牙开始的作死日常都市之全能至尊打死仙人的武者热吻欲燃书友教我谈恋爱宠臣为妻:太子直的很!小店只卖下午茶第一娇宠:顾少别撩我那个小店有毒吧超神学院的万界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