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就像沈肆自己说的, 要是他先前这么说,说不定安倾还真的会担心会犹豫。但是此刻听到这句简单却笃定的表白,不得不说, 安倾头一回体验到那些言情小说里描述的——心动的感觉。
沈肆漂亮的眼睛里, 眸光深邃, 像是怕她惊慌,同样克制着对她的喜欢和感情,只是藏着情意地看着她。
长睫轻颤,安倾都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更分不清是他掌心的温度传到了自己脸上, 还是自己不争气地脸热得不行。
“我……额……”向来觉得自己还算口齿伶俐的安倾, 一时间有点嘴钝。
轻笑从声沈肆喉间低低漾开来,青年收了手, 看着她说:“先看礼物吧。”
侧颊热度突然降下来,安倾微怔,对他这种不求答案的态度, 既有两分放松, 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些微失落。
“那你……”稳了稳情绪, 安倾却不着急,抠着礼盒上的丝带, 犹豫着问,“你那天是怎么回事?”
沈肆也跟着愣了愣似的, 长睫微敛,唇角扯了个带涩的笑,“你知道我妹妹要和赵家联姻的事情吗?”
“嗯。”安倾点头。那个上了热搜的晚宴,第二天他们剧组的小姑娘还一块儿八卦过。
“那天那场订婚宴,”沈肆顿了顿, 看着她道,“本来应该是我的出任宴。”
安倾一怔。
像是不愿意多说,沈肆几句话,概括得很简单,“那晚宴会前,宝珠打电话和我说,找我有事,叫我去琉苑的空中花园找她。结果……”
沈肆顿了顿,笑意有些涩,“我们起了点争执,她失手,就把我推了下去。大概是见我掉下去了没有一点动静,以为我……害怕了吧,就没敢下去找我。”
安倾这回是真愣了。她知道那家酒店,离这里不算远。酒店有个类似于空中花园的的卖点,常上各类建筑时尚杂志。沈肆说的他出事的地方,就是那处隐蔽性挺强,掉进中空的天井里,就可以走到酒店外面的空中花园。
沈肆像是没注意到安倾的表情,接着无奈道:“所以那天,我是真的撞到了脑袋。也幸好,我命大。”
“不是……”这下轮到安倾惊呆了,“沈宝珠那么做,还跟没事儿人似的接着订婚了?要是你真的……”
安倾没敢说要是你真的摔上天堂了或者摔残了,缓了缓接着问:“你们家里人,也准备就这么完了?也不报警也不干嘛?要是你真的出点什么事情,你怎么办?她这是故意伤人了好不好?!”
安倾这回,是真的相信那些所谓的,沈肆是沈父结婚前就有的私生子的传闻,仅仅是传闻了。
沈家和沈宝珠母亲当年联姻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也从她父亲口中得知,周家对沈家的助力有多大。沈宝珠母亲意外过世之后,沈肆跟着他生母嫁进沈家,又改姓了沈,沈宝珠却从来和他不对付,甚至直接在聚会的时候,“童言无忌”地骂过沈肆野种。
沈肆母亲和沈父结婚没两年,沈母也意外离世,就留了他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继子在沈家。那会儿的太太圈里还一度八卦过,说沈父是不是克妻。好在沈父后来也没再娶,沈肆也在沈家留了下去。
听安倾义愤填膺地问完,沈肆苦笑,“听说他们后来发现我不见了,也有找过我。爷爷……也打了宝珠一巴掌。”
“……?”哦豁,差点出了人命,就换了一巴掌,还真是下了狠手啊。安倾忍不住抿直了唇线腹诽。
“别气了,”看着小姑娘气成河豚鼓着气的腮帮子,沈肆好笑地伸手过去,指尖在她抠着丝带的指节上轻轻挠了挠,反过来柔声安慰道,“快看礼物吧,马上就要零点了。”
安倾刚想说,礼物不礼物的不重要,这么严重的事情才重要好不好,就听沈肆又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也不能再遇上你,所以别气了倾倾,快看礼物吧。”
“……”安倾被他搞得彻底没脾气,一颗老母亲护犊子的心熊熊燃烧,又拗不过他软下来的眼神,只好叹了口气,先拆了礼物。
“喜欢吗?”沈肆微歪着脑袋轻声问,满眼期待。
“嗯。”拆了礼盒,看着黑色丝绒小盒子里的礼物,安倾点头。
还真不是商业客气,沈肆送她的是对红宝石耳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两颗裸石。设计简约,和她某天早上吃着早饭翻杂志的时候,多看了两眼的那页珠宝,几乎一样。
“可是……”安倾捏着丝绒小盒子的手顿了顿,看向他,犹豫着问,“这个,不少钱吧?”
据她所知,沈肆成年后,仿佛就在沈家消失了一样,沈家对外经营的那些项目,不时在媒体上出现的新闻里,也从没见过沈肆的影子。
沈肆知道她的意思,像是有些地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一早就帮着爷爷打理公司了,这几年从我手里走的项目,营收都不错。”
“给你买礼物,还是绰绰有余的。”沈肆笑着揉了揉她发心,又有些落寞道,“只是以前……”
看着沈肆就差把“他们觉得我上不得台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安倾闭着眼睛,抬手到腹部,做了个练武打坐似的动作,吁了口气。
安倾那会儿就听说沈宝珠没少给她这位继兄吃亏,具体原因她不清楚,那些富太太大小姐之间广为流传的豪门八卦,倒是听到过不少。
坊间都传,沈肆哪是什么沈家继子,那就是沈家当家沈泓生的亲孙子。否则,就算沈肆生母再倾国倾城,也不至于有那个本事,能被沈泓生允许带着个十多岁的儿子嫁进沈家。
沈肆的生母,她小时候也见过,三十多的女人,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眼尾微微弯着,说不出的无辜清纯。沈肆也和他生母一样,让人辨不出年纪。青年长她的这四岁,仿佛直接被掐掉了一样,要是不刻意穿着正装打扮得成熟一点,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在她看来,沈肆除了性别和体格,长得倒是更像他母亲,至少她没看出半点和沈父相像的地方。沈父对这个继子,倒是还算不错。只是沈宝珠却不同,像是认定了这个人,就是自己父亲和外面女人生的“野种”,明里暗里,无所顾忌地欺负当时体格瘦得不像正常同龄小孩儿的沈肆。
“别想这些了,”见她怔愣想着事情,沈肆起身,走到她身边,修长白皙的指节,捻着丝绒小盒子里一颗耳钉,“戴上试试好不好?”
沈肆这回,倒是没再特别绅士地征求她的同意,俯身弯腰,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就错开脸贴近了她耳侧。
男人温凉指尖贴着她的耳垂,轻柔细致地替她戴着耳钉。温热绵长的呼吸,又若有似无地洒在她耳侧。安倾干咽了一口,身子有些僵。
安倾语塞。这男人要是直截了当地撩她,她还能义正言辞尔康手。可偏偏,又像是特别心无旁鹭的样子,真的只是为了替她戴一下耳钉而已。要是她反应过度,反倒显得她内心戏太足。
这种正经人的无意识撩拨,真的有些让她束手无措。
妥帖地帮她戴好,沈肆才直起身子,像是夸奖收到礼物的小孩子一样,笑着揉揉她脑袋,缓声道:“真好看。”
安倾收拾完洗好澡,早过了零点,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已经替他自己铺好沙发床的沈肆。
“那你今天……”先前,俩人之间相处的氛围,偶尔是挺暧.昧的,只是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安倾还可以自欺欺人,如今沈肆明确和她告了白,她总不能再装傻,“你还住我这儿?”
沈肆抬手,眉眼微扬,示意了一下自己穿着的居家服,像是在说:难道你还要赶我出去吗?
安倾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问得多此一举,“那、那我们睡吧。”
话音未落,沈肆就走了过来。
安倾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等、等一等,她说的“我们睡吧”,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们接触的时间还不算长,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沈肆站在她身前,稍稍俯身,支着腿看着她,温声道,“等你也喜欢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安倾抬睫,看着他漂亮深邃的眼睛,心跳怦然。有那么几个字像是已经到了喉咙口,又因为沈肆的话,硬生生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睡吧。”见安倾不说话,沈肆抬手,替她捋了捋耳侧碎发,笑意温柔,“晚安。”
安倾进了房间,捂着脸颊缓了好几分钟。原本以为他至少会来个晚安吻……不,不是,她绝对没有期待这些!
啊——安倾无声咆哮。仿佛只有她这个老色批在东想西想,人家沈肆一个大男人都比她正经!
安倾一个标准的跳水姿势扑腾到床垫子里,摸黑扯过一只抱枕,压在自己脑袋上。
越想越脸热,又有点压不住嘴角自己想上扬的弧度。小脑袋探出来,想给乔温沈夏分享一下此刻的心情,又怕俩人连夜过来抓她审问。
斟酌了几秒,还是等真的谈恋爱了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安倾是被早饭的香味闹醒的。
沈肆消失的这两天,她别说早饭了,三餐都是浑浑噩噩地吃。却没想到,找回身份的青年,还和先前一样。安倾昨晚那点犹疑,瞬间消了不少。
“快刷牙洗脸,吃早饭吧。”沈肆好笑地看着她。
“哦哦。”安倾抿了抿唇角,克制了一下情绪。绝对不能让自己忍不住笑嘻嘻的样子被沈肆看见!
安倾洗漱完,坐到餐桌跟前,看着一桌子早点,忍不住说:“你现在也挺忙的了吧?以后……以后就不用给我做了,我还和以前一样,随便吃点就行。”
“没关系,”沈肆淡笑道,“我习惯了。”
“嗯?”安倾微怔。
沈肆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温声解释道:“没去沈家之前,我就会了,所以倾倾别担心,我做这些,并不觉得麻烦。”
安倾闻言,又想到了好多年前,那晚蜷缩在花园角落里的小男孩。他做这些不光是去沈家之前就会了吧,看这个熟练程度,应该是这些年都没生疏过。安倾偷摸看了他一眼,心想。
吃完早饭,俩人下楼,是戴冀行开着车来接的人。
“不要有心理压力,”沈肆送她到东创门口,像是想起她上车前,就跟过年去亲戚家拜年,走的时候不好意思留下吃晚饭硬摆着手说家里做好了一样的态度,替她捋了下碎发,柔声道,“就当,是我在追你。”
安倾看着他漂亮粹亮的瞳仁,干咽了一口,内心又开始无声咆哮,唾弃自己是个老色批了……
“昨天生日?”中午,祁昭坐在他指定的影城小餐馆里,问着对面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的安倾。
“嗯。”安倾单手摁着手机屏幕,眼睫毛都没抬,送了一块土豆进嘴里。昨天她和沈夏乔温吃饭的时候发了朋友圈,祝自己又过了一回18岁生日,估计祁昭是看见了。
“那你也不说一声。”祁昭带着点谴责的语气。
“又不是什么大事。”安倾随意道。
“啧,”祁昭看她捏着手机,吃饭都不好好吃,噼里啪啦打字的时候,还笑得一脸“我他妈就是在谈恋爱”的样子,戳了戳大盘鸡里的宽面,忍不住嫌弃,“这么快就和好了?”
“啊?”安倾终于听到了他声音似的,懵懵地抬头。
“我说,”祁昭撇撇嘴,“这么快就跟你男朋友和好了?”
安倾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沈肆像是只说了喜欢她,却模棱两可地,并没有确认俩人的关系。这种若即若离,但又极其关心她的态度,也让她挺纳闷的。
想了想,安倾说:“还不是男朋友。”
沈肆连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要不要做她女朋友都没问,她也不好意思单方面承认啊。
祁昭挑眉,看了眼她耳垂上的那抹红,抬了抬下巴,“男朋友送的?”
“啊。”安倾捏了捏耳垂,下意识道。
祁昭又啧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过来人样子,“刚还说不是男朋友,这么快就又是了?”
安倾反应过来,“你这个问题问得就有导向性,我就是顺着你那么一回。”
“前两天不拍戏的时候,我看你还心不在焉的,今天就一脸春天来了的样子,”祁昭取笑她,“我看你这陷得比人家深啊。”
安倾一愣,反驳道:“不是,比你想得复杂,他之前……也不是故意的。”
祁昭突然歪了点脑袋,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安倾,你这不行啊,你这和我谈过的那些,明知道我已经不喜欢她们了,还要抠细节骗自己两个人还有感情的前女友,有什么区别?”
“去你的!”安倾笑骂他,“你还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祁昭也不反驳,只扬着眉眼道:“我这叫自然地开始又结束一段感情,哪里渣了?我可从没骗过谁。”
“反正他和你不一样。”安倾笑着说的,心里却是完全把天平朝着沈肆斜了过去。
沈肆多温柔克制一人啊,和祁昭就不是一路人。一个是生下来就在金银窝里的大少爷,一个是跟着单亲母亲,又小小年纪寄人篱下的小朋友。一想到这些,安倾就忍不住感同身受起来。
祁昭也没再闹她,不客气地举了举手,“老板,再加一份,要大的。”
“你还没吃饱??”安倾看着基本见底的铜盘,愣了。
“男朋友那么有钱,请我多吃一份大盘鸡怎么了?”祁昭一脸理所当然。
“说了还不是我男朋友!”安倾笑着反驳。
“还不是男朋友你就替人省钱了?”祁昭又歪了思路,还佯装嫌弃起来。
“我是用我自己的钱请的你!”安倾哭笑不得。
“所以原来你这么小气?”祁昭恍然状。
“祁昭!”安倾怒。
祁昭笑得不行,“你别喊我全名,别说,你一叫我全名,真喊得我有点怕。”
“赶紧吃你的吧!”安倾笑着把老板新上的一份推到他面前。
祁昭笑着接过去,没再逗她。
这家店店面不大,大家也多是下了戏随便来对付一顿。祁昭和安倾都穿得随意,倒是更显得安倾耳垂上那抹红耀着光,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让安倾深感神奇的是,自她生日过后,沈肆真的就跟他自己说的那样,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勉强,耐心地等了下去。
俩人的日常相处,依旧和沈肆消失前那两个月一样,除了他变得比以前忙了起来。虽然不能每天晚上都在家做好了饭等着她,却雷打不动地要来睡她小公寓里的沙发床。
和周扬祁昭合作的那部戏杀青之后,定档出奇得快,前期各路媒体宣传的花絮里,也带了安倾的戏份,一时间,连带着她的微博,都涨了不少粉。
这之后,安倾又陆续接到过两个挺出彩的配角角色。安倾也挺纳闷的,直言好像遇上沈肆之后,运气都好了不少。
对现状极其满意,安倾自然也很感谢先前介绍她去试戏的专业课卫老师。卫老师早年就和院里另一名导演系老师筹备着一部轻文化纪录片,只是投资赞助这块一直没到位。
这回,终于有几个广告商和投资人对这部片子有了兴趣,又在得知片子如果能正式立项,安倾也会参演时,提出组个局,一起吃顿饭。卫老师和她提这事儿的时候,难掩兴奋,安倾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你去哪儿?”周末,见安倾和他说要出门,沈肆笑着问她。
安倾犹豫了一瞬,“和……晚上和朋友出去吃个饭。”
沈肆先前就表示过,如果有合适她的电影剧集需要投资,他可以想办法。只是,她也的确知道,沈肆在沈家身份尴尬,在沈氏内部,也并没有站稳脚跟。沈氏涉及的,又主要是传统地产行业,对传媒影业这一块,从未接触过。沈肆应该很难况且,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像是一点没有发现安倾的异样,沈肆抬手,替她捋了捋耳侧的碎发,视线往她耳垂上鸽血似的耳钉落了一瞬,看着她的眼睛淡笑道:“好。”
平城初夏,安倾画了个淡妆,穿着小圆领的及膝连衣裙赴宴。
安倾到的时候,酒店包间里已经坐了四个人。除了卫老师,还有导演系的郑老师,另外两位,就是她不认识的了。
那两位应该是投资人的男性,看见安倾进来,眼睛都亮了亮,站起来,“这就是小安吧?听老郑提过你好几回了,果然这系花,是名不虚传啊。老郑啊,你不厚道,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不早点介绍大家认识?”
听着这位有些别扭的话,安倾客气地笑了笑,和几个人打了招呼。
“来坐坐坐,别客气。我姓孙,你叫我孙总就行了。”孙总说着,让开自己和那位广告商之间的位置,招呼安倾过去坐。
卫老师想站起来说点什么,却被郑老师拍了拍胳膊一压,又坐了回去。
安倾看着郑老师一脸“懂点事”的神色,尴尬了一瞬,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五人落座,酒菜上席。
包间里另一位,是准备在纪录片里做个品牌植入的广告商,姓王。席间,卫老师几次想把话题引到电影上去,却被这两位巧妙地扯开了话头,又灌了不少酒,人都有些糊涂了,此刻勉强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卫老师,您少喝点。”安倾忍不住低声劝他。平时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学生就知道他肠胃不太好,如今喝得这么狠,还真是有点吓人。
“没、没事……”卫老师挪开撑着脑袋的手背,眼神已经迷离,舌头也大了起来,“小安你……你要不回去吧。”
一旁的孙总听了哈哈大笑,“倾倾啊,你看卫老师果然醉了,已经开始醉得赶人了,那要不,就你替他代劳吧。”
被他这声倾倾一叫,安倾头皮一麻,忍着不适客气疏离道:“孙总,我不会喝酒。您叫我小安,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孙总愣了愣,无疑是被下了面子,只是还算克制,只对着郑老师使了个眼色。
“小安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郑老师坐在椅子上,抵着椅背,丝毫没有要起身帮她忙的意思,拖着中年男人好为人师的语调,“孙总王总叫你喝杯酒而已,又不是叫你干嘛,女孩子不要那么敏感嘛。况且——”
郑老师顿了顿,一脸“大家都懂”的表情,“你不是,也想在老卫的电影里,演个角色的嘛。”
安倾闻言,垂在桌子底下的拳头捏得死紧,又忍不住碾了碾牙。
今天这酒喝了一杯,绝对还会有第二杯第三杯,就看她自己要不要起这个头了。缓了缓情绪,安倾压着对这所谓的“男性酒桌文化”的厌恶,想着还要在学校待三年,努力客气道:“抱歉,我实在不会喝,留在这里怕是扫兴,郑老师,孙总王总,不打扰你们,我先回去了。”
那位一直没怎么说话,戴着眼镜看着还挺人模狗样精英腔的王总,倒是比这位嘻嘻哈哈的孙总还有霸总气质。见安倾说要走,突然冷着脸把酒杯往桌上一掼,又举起酒瓶,“倒是还没人和我吃饭的时候,一杯酒都不喝的规矩。”
酒杯里被倒了满满一杯烈性洋酒,王总看着她。
“……”安倾真挺无语的,直接怀疑这人脑残霸总剧看多了,稍稍转身,准备拿上包就走,“抱歉,失陪。”
如果以后每个重要的角色都得靠这种方式才能得到,那她还是打打酱油混个温饱算了。这口山珍,她不配吃。
结果,刚起身想走,安倾就被王总扯着包带子,一把拽回椅子上。
“你放尊重一点!”心跳到喉咙口,安倾又气又急,马上开始考虑,怎么把动静弄大一点,把酒店服务生吸引进来好脱身。
“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子,现在都流行装矜持了吗?”酒杯往安倾面前一掼,琥珀色的酒液都溅到了安倾裙子上,王总一脸的瞧不上,醉醺醺地拿手点点她,“我告诉你啊安倾,像你这样的……”
结果,狠话还没撂完,酒店包间的门,倏地被人打开,急促的脚步声跟进来,王总那半截话直接断在了喉咙里,莫名其妙地连人带椅子狠狠栽到了地上。
“艹!谁啊?!”早已是几杯酒下肚自己以为天下第一的男人,忍着脑袋磕到酒店大理石地面的剧痛,骂骂咧咧挣扎着想爬起来。
看着一脸冷淡,像是穿过任意门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的沈肆,安倾愣住了。一桌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卫老师,郑老师和孙总也愣住了。
“王总王总,您没事吧?”孙总很快反应过来,假意去看他,却俯身在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王总像是突然断气,趴在地上就不动了。
看着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男人,此刻狼狈又可笑的模样,安倾无力吐槽。
沈肆并没有打他,只是一把拽着人衣领掼到了地上,看着此刻瘫在地上装死的男人,沈肆淡然收回视线。
不认识沈肆的,大多会被他那人畜无害的外表给骗了。有过交集的,就会知道这青年,即便因为周家的关系暂时被压着,即便在沈家的身份听着尴尬,那也是沈泓生手里的一把利刃,没人想得罪,也不敢得罪。孙总庆幸自己是那几个有过交集的之一。
“是……是沈少爷啊。”孙总擦擦汗起身,看着沈肆找着措词,笑得尴尬掺了些讨好,又瞥了安倾一眼,试探着问,“您来这儿是……?”
沈肆扫了一眼这包间里,怎么看都不会像是安倾“朋友”的四个中年男人,又把目光落到安倾脸上。
安倾对上他的视线,庆幸又心虚,像是比刚刚还紧张。沈肆脸上看不出喜怒,却让她莫名有点瘆得慌。
视线从安倾脸上收回来,沈肆看着孙总,淡声道:“带我女朋友回家。”
乖乖跟着沈肆出了酒店,戴冀行留下处理那位王总的事情,沈肆自己开着车,安倾一路都没敢说话。
俩人进屋,沈肆沉默地微敛着下颌垂睫,挽着衬衣袖口走进去,坐到客厅沙发上。
“你……你手没事吧?蹭在椅子上了?”安倾歉疚地看着他,对上沈肆担心却带着点责怪的眼神时,又没出息地躲开了,“那什么,我给你上点药吧。”
“今天如果不是我正好去那家酒店,”沈肆坐在沙发里,倾身,一把拽住她手腕,抬睫看着她,男人神色看着平淡,眼里却明显压着怒意,又像是怕她害怕似的,不敢发作,压着音量问,“你准备怎么办?你是觉得你那点气力可以以一敌百,还是他们几个硬要灌你酒,你也真打算喝?”
安倾也是后怕,又真的没有想到,平时道貌岸然的郑老师,私下里会是这样的路数。面对沈肆的反问,安倾一时间又心虚,又难受,又委屈。
沈肆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有些大,男人的指骨扣着她的腕骨,隐隐作疼。
这点本来不会在意的疼,牵得她鼻腔一涩,眼眶一红,安倾完美地把恼羞成怒演了个淋漓尽致,边用力抽着自己的手腕,边不服气道:“我怎么知道郑老师会这样?我蠢我傻,我活该被骗被耍行不行?你是我谁啊?我要你管我?!”
沈肆看着她,一改往日的温和绅士,倏地一拽,把人拽进沙发里,反身欺了过去。指节捏着她的下颌稍抬,俯身就吻了下去。
安倾愣了两秒,直到温软舌尖抵着她的牙关撬开,才倏地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说得好好的就动嘴了呢??
安倾抬手,使劲推了他两下,却反被沈肆捏着手腕,反剪到身后。这一刻安倾才发觉,要是沈肆真想对她做点什么,就她这点力气,真的不是对手。强烈的荷尔蒙混着清雅男香,压迫感十足地把她笼罩起来。
沈肆单膝抵在她腰侧,完全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直到安倾发出呜呜咽咽的抗议,才稍稍退开,气息微乱地垂睫看着她。
小姑娘漂亮的桃花眼里浮着薄雾,一脸无措地看着他。像是想离他远一点,又被禁锢着没办法逃开,只好死命抵着沙发靠背。
沈肆轻叹了一声,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却又像是无奈,且仍有些生气似的哑声问道:“是不是只有当你男朋友,才管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