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就知道想要出这个地方没那么容易,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难,明明都到出口大厅了,只差这最后一道门了,可就是出不去。
出了这道门,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可就是出不去。
无论怎么折腾都出不去。
门上的电子系统有在正常运作,可莫玉梅的指纹和瞳孔扫描都打不开它。
某个瞬间我看见她唇角浮上一抹硬冷冷的笑。
我不清楚这里面的状况,所以无从分析。好在殷三郎有数,迫着莫玉梅几次开门都无效后,立刻想到这门应该是双向控制的,除了需要莫玉梅的指纹和瞳孔扫描,还需要总控室的电子指令。
他逼莫玉梅和控制中心联系,要他们把门打开,但莫玉梅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一副死扛到底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想让她乖乖合作显然不可能,殷三郎根本没抱希望,他从腰里拔出匕首将莫玉梅的衣服领子割下来,打开上面那个微型对讲的开关,调至总控室频道,冷冷喂了两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对方说:“这边的情况你们肯定也从监控里看清楚了,废话不多讲,把门打开,我保他们三条命无恙,否则,一个一个打死,再跟你们开火。”
对讲机里空茫无声,就好像那边根本没人一样。
殷三郎重复了一遍要求,还是没有回应。
我再次看见莫玉梅唇角浮上一抹硬冷冷的笑。
她心里大概认定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得出去,穷尽心力也只是瞎折腾罢了,所以才那般淡定,时不时有嘲讽的意思。
我这一生最见不得坏人嚣张,看见她那贱样忍不住就想戳戳她的气焰,便冷笑着哼了一声,说:“哟,莫司令,看你辛辛苦苦给人家卖命,可人家压根没把你当回事情,性命攸关,理都不理睬。”
她撇脸望向那边,不看我。
殷三郎把对讲频道调至他负责的那两个实验室,问情况怎么样。那边有人回答说又发生两次爆炸,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排弹专家刚刚进场,要等会才能知道。对方答完以后问他在哪里,说那边乱了套了,模型塔整个毁掉,可能修都修不起来。
殷三郎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再问过去,都有哪些人到场了。那边答说很多人,四五百个吧,有穿黑制服的,有穿绿制服的,大部分都不认识,不知道是哪方面的。
殷三郎听完望向我,手指一抹把对讲关掉。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主控室的人有可能都赶到爆炸地点去处理状况所以没有回复我们的要求,另外更可能的是,他们假装不在,以沉默来对抗我们的威胁,因为他们认定我们在最终和他们撕破脸前必然不会伤及三个人质的性命。
也就是说,对我们实行冷处理。
这招果然狠,我们在搞清楚主控室的真实情况以及对方的处理态度之前,还真不能把莫玉梅等人怎么样。
局面再次陷入僵持,关键是这回僵持的对方连面都不露,只以如空气般的沉默跟我们对峙。
太狠了。
殷三郎和林涯对望,林涯很轻地摇头,表示他没有办法。殷三郎说实在不行的话,往主控室走一趟,看看那里到底什么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这时躺在后座的陈丕沧喉咙里突然发出咕噜声,我们扭头去看,他的表情在麻醉效果下显得很瘫,但喉咙里不停地发出类似青蛙的咕噜声,我就明白,他这是反对殷三郎的建议。
我问殷三郎去主控室的话,是不是有风险。
他说:“是,首先,我不确定路线,很可能会迷路;其次,主控室周围几个区域都重兵把守而且有机关。”
我垂下眼睛沉默,心里也有点反对,别说机关什么的了,光“重兵把守”几个字就已经把我吓到了。我们这才几个人,武器装备也都原始,怎么可能干得过人家的重兵,有人质在手也不保险,没胜算。
殷三郎阴狠扫视四周,再转回脸来看我们,说:“事到如今没别的办法,还是走一趟吧。”
我慢慢摇头,然后抬起脸,用力接住他的目光,说:“这个作为最后万不得己时候的计划。”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沉默着等我往下说。
我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叫傅城的人。
问这话时,我用眼角余光打量莫玉梅的神色变化,果然,她额角的筋脉不自觉跳动了一下。
这是我上次进来时就考虑过的备用方案,万一到出不去的地步,就想办法大闹一场,挟迫他们把傅城给我交出来,让傅城带我们出去。
他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的,那么聪明的人,早在四年多前造这些建筑前就有了今天的准备,还把信息透露给黎绪,各种防范,事到如今当然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
只要找到他就行。
殷三郎回答说他不知道傅城,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林涯和陈丕沧也都摇头表示不知道。我想了想,再问他们知不知道一个叫陆运衡的人,这下他们很一致地点头,都知道。我问他们能不能把陆运衡弄过来。三个人却又一起摇头。殷三郎说知道他在哪个部门,但那地方他没去过,恐怕不容易找。又说林涯和陈丕沧来这里的次数和时间都有限,更不会知道。
我咬着嘴唇点头,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立刻有了主意,指挥殷三郎把电瓶车调头开回去。
开到沈建庆面前去。
沈建庆自刚才我们扬长离开以后,就带着几十号黑士兵死命追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五六百米的距离不肯退后。
殷三郎很听我的指挥,立刻招呼我们坐稳,发动车子直直朝沈建庆冲去,把那群人冲得连退几十米才停下。
我喜欢这种冷静又张扬的气势,跟闹着玩似的。
而另外那拨黑士兵见我们离开,立刻回到大门那里守住,不来多管我们的闲事,可见这里面的规矩极严,每个人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都是安排好的,不得逾距半分半毫。
我跟沈建庆对话,说:“很简单,把那个叫陆运衡的给我弄来,否则你们莫司令就有得苦头好吃了!”
他看莫玉梅,莫玉梅没反应,他也就不动。
我走下车,站到旁边,死死盯着莫玉梅那张老坏老坏的脸,冷冰冰地说:“到目前为止,你跟我之间,还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但你杀了你丈夫,你丈夫是黎绪的恩人,黎绪是我过命的朋友,黎绪不在这里,所以这个仇,我得替她先报上两分。”
话刚落地,拳头就出去了,狠狠一拳打在她右脸上,速度快到沈建庆根本来不及阻止。
我的拳头真不是吃素的,矿物锻成的神力加上旷日持久的训练,一拳就要了她半条命,哼都哼不出便晕了过去,脑袋晃荡着歪在一边。
我早就想揍她了,忍到现在才找到机会。
沈建庆终于让步,叫我住手,然后迅速用对讲下达指令。过不多久,蒙着眼罩的陆运衡就被另外一辆电瓶车送了过来。我想走上去迎,被殷三郎阻住,他下车,走过去把陆运衡扶到我们这边来,拿掉他的眼罩,虽然表情很冷,但语气不失恭敬地称呼他一声“陆先生。”
陆运衡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扫视周围情况,最后把目光停在我脸上,极温和地笑了:“姑娘,看来运气不错啊。”
我想起上次见他时,他祝我好运时的场景,心里一阵暖,差点哭,却被他的乐观感染地笑出了声音,然后朝他做一个请的手势,说:“暂时还真不错,全托陆先生的福,请上车。”
他不问去哪,也不问去干什么,大大方方就坐了上去。殷三郎命令沈建庆的人退后,然后把车调头开回入口那个空旷的大厅,又逼退重新汇聚在那里的十几个守门士兵。
我问陆运衡:“先生四年前就来这里了吧。”
他点头。
我再问:“那先生应该认识傅城吧。”
他点头。
我又问:“先生知不知道傅城现在在哪里?”
他再次点头。
我心里一点点塌实下去,脸上又漾起笑来:“那劳烦先生带个路,我需要傅城帮忙。”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笑得很有趣,指指殷三郎对我说:“我跟他不一样,我是个正常人,也就五十来岁,你不需要用跟古人说话的方式跟我讲话,听上去滑稽透了,别先生先生叫了,叫我一声陆伯伯吧。”
我给他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喊他陆伯伯,心里想着你要是知道我跟殷三郎一样也是个老不死的,一定会大笑。
弄清楚找他来的目的以后,他整整衣服下车,问殷三郎讨回刚才戴在脸上那个眼罩,说:“这些年每次走动都是摸黑,没有眼罩还真不习惯,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说着,笑笑,自己戴上眼罩,神情严肃起来,说:“我在前面走,你们跟着。”
我从前好像跟谁说过,这世界上绝对有天才,而且我们一定要景仰,他们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比如现在正准备避往国外的殷彭亮,还有眼前的陆运衡,都是天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