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涯的话说到这里,也就等于把莫玉梅逼到绝路了。
我知道在这整件事情中莫玉梅不是最大的老板,她上面还有齐家别的人,除住在老干部疗养院被常坤抓到的那个齐商武以外肯定也还有,莫玉梅只是研究中心的决策者之一罢了,所以到眼下这个局面,那些人就算让她死,也绝不会让我们兄妹死。
对他们来说,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而这正好是我们的生机。
但我好像看到了另外一条出路。
如果到最后还是没办法毁掉金诀王墓的话,毁掉我和苏醒也不失为一种挽救的方式,我们两个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那他们大概就折腾不出什么来了吧。或者就算不死心,他们也还得想办法再和藤原家合作,然后不停不停花时间精力和金钱研究去除药剂中裂坏的办法,这些时间足够常坤和殷家人部署毁灭他们的计划了。
这真是一条惊心动魄又无比讽刺的出路,拿我们两条鲜活的生命去祭我们自己家祖先弄出来的阴谋。
我倒不要紧,活了这么久,好吃的都吃过了,好玩的也都玩过了,出生入死的朋友交了那么几个,还谈了一场恋爱……我想起老懒,想起隔着火墙看见他发疯的样子,想起那片枪声,心就碎成了一片一片。
人世这一遭,我真的很够本,只心疼苏醒,从来没能好好生活过。
我扭过脸去看苏醒,他那么英俊,安静得像个神迹,无论如何我也下不了这个手,我得让他活着,把他该得的那份活出来。
外面突然有脚步声,很纷杂,却齐整,起码几十个扛枪的黑士兵。我听出跑在最前面的是沈建庆,于是下意识抬头往上看,上面果然到处都有隐藏式的摄像头。
他从监控里看见我们的动作,带着兵来支援了。
这下麻烦大了,而且越这么僵持不下越麻烦,我们必须得采取点主动措施才行。
墙体往两边移,门开了,外面黑压压一群兵,齐刷刷把枪口对准我们,全都是*。我朝林涯看,意思是硬碰硬的话我们肯定吃亏,这么死僵持着也肯定是我们吃亏,还能不能想点别的法子。林涯虽然没有看我,但咬了下嘴唇。大概是说该讲的他都讲了,莫玉梅再不让步,也真的没办法。
我转脸去看莫玉梅,她还是硬着脸一点都不肯让步,吃定林涯不敢真点火的样子。
我本来只是着急,但莫玉梅阴沉着不让步的表情瞬间把我惹怒,一下心头火起,有点不管不顾了,朝向身边的苏醒,掷地有声安慰他:“哥,别怕,人活一世总是要死的,今天的死法也算是重于泰山了。这辈子你没能过什么好日子,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补偿你!”
说完,狠狠一跺脚,命令林涯:“点火!妈的!做了鬼再回来索他们这些王八蛋的命!我就不信他们真能把天翻个个!”
大概是我演技太好,破釜沉舟的气势太像,立刻全部的人都急了,包括陈丕沧。他和莫玉梅几乎异口同声喊出了三个字:“等一下!”
莫玉梅的阻止我能理解,她势必不会真把我们逼死。但陈丕沧这一声火急火急的“等一下”就很耐人寻味了,莫玉梅也咀嚼出了点不对劲,眼神厉厉地朝他扫了过去。
陈丕沧往前跳了两步,站在了我们两个陈营中间当起和事佬来,先劝我,小小年纪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啊,有话大家好好说嘛,死哪里是好玩的啊,一点都没个姑娘家的文静样。然后又转身去劝莫玉梅,你作为长辈,稍微让一步嘛,这样两个人,弄坏了可真没处找了。
再然后,他侧身站定,一只手举在这边另一只手举在那边,希望我们都冷静下来好好聊聊的姿态。
但是突然某个刹那,他侧过脸给我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立刻明白,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不管是真的谈判也好,还是僵持也好,只要拖延下去就好。
也就是说,对今天发生的状况,他也做了相应的准备。
所以我不着急了,心平气和望着莫玉梅,表面上看,我是接受了陈丕沧的调解。
莫玉梅问我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很简单,把我哥哥送出去交给黎绪照顾,我留下,反正我们的基因应该是一样的,你们留一个就行。何况我还能对你们有别的帮助,比如破密码或者找钥匙之类的。”
林涯不动声色,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陈丕沧很激动,冲莫玉梅喊:“我看行,很行,就这么办,大家和和气气研究才能继续,不然谁都落不着好对不对。”
莫玉梅考虑了半分钟,点头同意,朝旁边的助手使个眼色,那人马上拿出钥匙走过来将苏醒的手铐和脚铐解开。
他的四肢自由了。
但他的人还是傻傻的,完全不明白事理的样子,一脸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呆萌表情,偶尔还咧嘴笑笑。
我往苏醒那边靠了靠,想抱他,因为手被铐着,抱不了,只能轻轻碰一碰他的额头,安慰他说:“你放心,黎绪是我的好朋友,她会好好照顾你的,而且我很有钱,你以后能过很好的日子,吃穿不愁。”
我没有跟他提我们的母亲,怕莫玉梅会针对她采取行动。
安慰完苏醒以后,我立马拉下脸孔朝向莫玉梅:“说实话,我信不过你们,我得和你们一起行动,确保他彻底安全以后,再谈别的。”
莫玉梅又开始犹豫不定。
我要的就是她犹豫,最好一直犹豫下去,把时间拖到陈丕沧准备好的情况发生为止。真要他们把苏醒送出去我势必不能放心,因为我们一旦分开,就会丧失控制权,她肯定会安排后招。
莫玉梅突然问:“你真的知道另外两把牌位钥匙在哪里?”
我摇头:“不十分确定,但有一些线索。”
她凝着眼睛很不信任的样子:“殷家那把,不用说也知道肯定在殷家,我想他们也许会愿意拿祖宗牌位换你哥哥活命,这个有几分把握。但是修家那把,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怎么可能有线索!”
我扯着嘴角半笑不笑,说:“就冲我能交给你们两块人皮,还帮你们打开修家那个机关密码筒再又帮你们找到齐家牌位的份上,你们也不该小看我。”
莫玉梅垂下眼睛思考。
时间在静默里一秒钟一秒钟过去,我时不时打量站在门外走廊里的沈建庆和那些持枪待命的黑士兵,很努力地猜测陈丕沧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准备,究竟能不能应对这么多敌人。
正想着,头顶突然铃声大作,是那种类似于学校上下课的铃声,但起码响上十倍,而且没有间歇地持续疯响,震得人脑子发晕。
所有人都懵了,特别是莫玉梅,她瞪着沈建庆,简直气急败坏,而沈建庆东看看西看看,又看看天花板,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是哪路的情况。
铃声起码响了五分钟,而这五分钟里,在场所有人除了东看西看满脸茫然和焦灼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动作,我就猜到,这鬼地方,还有别人在掌控局面,所以即使警报响再久,他们也不着急有行动。
铃声终于停止以后,莫玉梅疯了样跳着骂着朝沈建庆咆哮:“到底怎么回事情?!”
沈建庆还是一脸茫然,摇头说不知道,然后马上用领子上的纽扣型对讲联系控制中心。
对讲那端的声音很惊慌,像是天塌下来了似的,说是109号实验室触发的警报铃,还不确定具体情况,已经派人过去看了。沈建庆按动对讲切换到109号实验室那边的频道,问什么情况。那边一片乱响,还有尖叫,有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回答说模拟塔爆炸了。
我看着听着,感觉好像他们内部正在整个乱套。
就在这个当口,陈丕沧发作了。
陈丕沧突然无声无息跳起,朝莫玉梅猛扑过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莫玉梅背后,眼睛喷火,满面凶相,两只手死死箍住莫玉梅的脖子,嘴里嗷嗷嗷嗷叫骂:“你们以为那些狗屁的麻醉针对我还能起效果吗?老子早他妈免疫啦!”
听着叫骂,我才注意到他其实已经中枪了。这里的黑士兵和从前长生殿里的黑死士们一样,经受最专业最疯狂的训练,泰山压顶都不崩塌,任何时候都只专注任务,哪怕刚才警铃乍响,他们没有松懈,陈丕沧一跳起,就朝他开了枪,半点都不含糊。
但陈丕沧并没有像从前我看见过的那样,马上倒下去。
他说他对那些麻醉针免疫了。
我恍然一下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成个神经病时不时发作时不时乱闹了。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用*对付他,天长日久,他的身体就会对药物生出抗体,渐渐使麻醉药不再那么管用。
他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从来不曾有半刻松懈。
我再看他的时候,眼里充满感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