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我想起常坤问黎绪近况时隐藏在眼底深沉绝望的爱情,不由唉地叹气,看黎绪一眼,说:“常坤多么好一个男人,你当初怎么就舍得那样放了手?心有点狠的。”
这话不合适,说出口就后悔了,于是马上笑着补充一句:“当然,付宇新也是顶好的男人。”
这次黎绪说话了。
她说:“他们两个都是超人,常坤的梦想是保护世界和平,付宇新只在乎我一个人的平安和幸福。”
我听着,好怅然,仔细想去,确实,一个肩负天下,一个只为爱情。
我办完黎绪的住院手续,等医生给她做完初步诊断以后,去另外栋楼看望白老爷子,他昏迷着,看上去比之前老了许多,像具灰白的尸体,没有生气,靠仪器维持最后一口气。我想起常坤的话,林涯可以用特殊手段使他暂时恢复部分机能,暗暗决定这趟回来,就办这件事,让常坤把林涯带出来救治老爷子,或者让他把老爷子送到研究中心去救治,都行。
我问了老爷子的主治医生,他回答说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了。便把想法告诉给小海听,让她也做好心理准备,按常坤之前说的办,让老爷子开口说话,把凶手指证出来。
她垂着眼睛没作反应。
我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又嘱咐几句别的话,马上转回到黎绪病房里,刚聊了几句,何志秦的电话就来了,说接我的人已经到乾州,问我在哪。我哼了声,用没感情的语气说:“你们倒是真快。”
说完,叫他们到乾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等我。
我给常坤打电话,告诉他黎绪在医院,叫他安排人来保护。他说他的人已经在医院里了。我很惊讶,想不通他动作怎么能这么快。他说之前黎绪从医院不告而别,刚才又住进去,医生第一时间已经通知他。
还真周到。
我挂断常坤的电话又给付宇新打电话,都交待妥以后,嘱咐黎绪别再乱跑乱窜,只安心治疗就行,实在闲不下来,就叫刘毅民把亚丰遇害案件的卷宗拿来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把凶手找出来。
她半笑不笑一一应下,说:“你这趟要去的可是龙潭虎穴,万一出事,我就是想救也没那能耐,你自己保重,万一死在里面,我逢年过节给你烧纸,也算相识一场。”
我轻轻抱抱她,说:“放心,我已经通知律师把你和你女儿加进我的遗产分配名单里了,我死了,你就带着女儿还有你男人出国去,远远的,别再回来掺和,把老懒和小海也带走。”
这话,又是遗言的味道了,我讨厌这种不吉利的味道,赶紧笑,说:“当然,我会努力活着回来的,你千万不要太惦记我那些钱。”
她也笑,漆黑的眼睛里写满担心,很忧伤。
何志秦再次打电话来,说车子已经到医院外面了。
他们可真够快的!生怕我会跑似的!在他们眼里,天下也就这点大,我就是想跑,能跑到哪里去?!
黎绪忧伤地望着我,张开苍白的嘴唇说:“真对不起,这么要紧的时候,帮不上你的忙。”
我笑笑,没说什么,大步往外走,到一楼出电梯的时候,远远看见大厅那头有张熟悉的脸正望向我。
是刘云飞。
果然是他的人在保护黎绪,想来之前刘毅民说他在执行秘密任务,一定是跟常坤有关系的了。
这下我就放心多了,可见常坤的能耐有多大,居然把军队调动起来了,所以万一我被“上面”扣压住,真的能指望他们去救。
我怕节外生枝给刘云飞惹麻烦,就假装没看见他,飞快扭头往外走,上了等在外面的黑色路虎,车里有三个人,一个司机,一个何志秦,还有就是已经见过好几次,每次见都有一种想扇他几个耳光的番薯脸丑男。
到了江城,车子突然开进一个陌生的大院,门口挂着两块牌子,好像是什么疾病控制什么的,速度太快,一掠而过,没怎么太看清楚,我正吃惊,研究中心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没来得及问,何志秦叫我下车,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五个穿白色大褂戴白帽的人,神情很不善,我本能地要开打,被何志秦阻住,他低声告诉我说是进研究中心之前的例行检查。
那些人不由分说用棉签采取我的唾液,又抽取血样,然后要求我将电子设备和武器交由他们暂时保管,我心里恼火得不行,可又没办法,权衡几秒钟后愤怒地瞪何志秦一眼,照做,将手机、手表、MP4、枪、匕首等都交出去。他们小心装进一个厚塑胶袋封好,很客气地说送我出来的时候会悉数奉还。我脸上不作什么表情,心里直冷笑,真有那么好心就好了!
这时那个番薯脸丑男盯着我胸前的蓝宝石项链看,又盯着我左手手腕上的金手镯看,我就直接冷笑了,把左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怎么的,首饰也要收?我可告诉你,这是传家宝,没门!”
他没作声,也没看我的眼睛。倒是何志秦飞快地往我脸上溜了一眼,却没说什么。
他知道我这手镯是武器,上次在化工厂老宿舍楼里开打时,我拿这玩意对付过他们,不过他识相,没戳破。从这点上我分析他绝对是墙头草,两边都留着一手,如果“上面”得势,他自然是功臣,但万一局面翻转我得势,他这会闭嘴不言也算是给自己留了点余地。
这种不要脸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然后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又拿出一个黑色的棍状物,像电视剧里警察对罪犯做的那样,横过来先对着我的背包上上下下划,棍子马上滴滴滴滴叫起来,持棍的人看着我,意思很明显,要检查包里物件。
我无所谓,拿过背包,打开拉链,先把用防震膜包了好几层又用蓝印花布裹住的密码筒取出拿在手里,然后将包里东西哗啦一下全都倒在地上,任他们自己查。
那人用电子棍扫了一遍地上的东西,找出一支录音笔,捡起来交给旁边的人收进塑胶袋,再扫,就没声音了。我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支录音笔是有个商场新开业,我带小海去买了不少东西得到的赠品,随手扔进包里,要不是这会被检查到,我压根就忘了。
录音笔拿掉后,再扫一遍包,棍子还是滴滴滴叫。他们便把背包提起来,拉开前侧拉链,取出我无聊时看电子书的kindle,再扫,才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发现这根棍子对普通的金属制品没反应,只针对电子产品,因为包里有几枚硬币、一串钥匙还有修眉毛的钳子,扫过去时它不叫唤。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就是嗅觉特别灵敏的法医助理小赵从B组实验室回来的时候,带出了一个纽扣形状的录音器,根据诸方面线索分析,那东西应该是B组里面某个人给她的。我在想,那东西出来容易,但进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通过这么严格的检查的。
可见研究中心隐藏在B组里好的那方面力量,来头也不小,估计他们也做了不少相应的准备。
于是我又把心往下放了放,神经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没必要太害怕。
他们终于全部检查完以后,仔细将东西放回包里,然后开始用那根黑色棍子扫描我的身体,距离着皮肤十几公分,从头顶开始,缓慢地往下移,小心得简直好笑,就好像我会在自己身体里藏个窃听器似的。
我正想着,棍子突然滴滴滴滴叫了起来,我有点惊,马上又想,可能是裤子上的哪个金属扣子引起的,但紧接着否认,这根棍子经过项链和手镯的时候都没有响,可见一定跟普通金属物件没关系,只针对电子产品。
何志秦特别紧张,目光接近于恐惧。我明白他恐惧的根源,因为我要进研究中心这件事是他接洽的,万一我进去以后捣鬼,他一定会倒霉,所以这会看着我的眼神里,有点乞求我别闹的意思。
我呸,我有什么好闹的,我根本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滴滴滴声到底怎么回事情。
导致棍子发警报的部位在我的膝盖处,那人蹲在地上反反复复试,棍子不停不停叫,然后他抬头看我,意思是没办法,必须仔细检查。
我顿时急了,跳着叫:“难不成要我当场脱裤子?!”
持棍的人很无奈,抬脸看番薯脸丑男。
番薯脸丑男一声不响往前走去,消失在转弯处,几分钟后带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然后男人留在外面,女人坐进车里。
我被强行请进车里,关上门,在四只眼睛的监督下把牛仔裤脱下来,其中一个女人接过裤子,用那根黑棍子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没有发出声音,然后就盯着我的膝盖看。
我错愕极了。
她把棍子伸到我膝盖前,马上滴滴滴滴的警报声又响起。
也就是说,我的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而且一定是个电子设备。
我盯着我的膝盖,目瞪口呆,惊得不行,简直不认识自己的身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