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江回答:“这很简单。当时建墓的人,或者是墓主的后代,将墓穴里面的分布和路线以及机关布点等重要信息绘制成一张图,分成了很多份,我刚才拿到的只是其中一份。”
黎绪问:“为什么会这样?”
答:“有很多种情况,有可能是制图者担心图被外人夺走,所以分成很多份然后分开保存,只有汇总到一起才能起作用,这跟我们电影里看到的藏宝图情况相似;另外也有可能是时间太久,缺失了其中的某些部分,但看我们手里这张图四边四角的规整程度应该不是这样;还有个可能是它从一开始就不完整,这样的例子以前有过,细分析起来有几卡车话好说了。”
黎绪听得头疼。
楼明江说:“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从于国栋那里得到的图跟上山之前我在林奇亮那里看到的图很像,如果不是复本的话,就应该是同张图的不同部分。从图的材质上分析,复本的可能性很小。”
黎绪问:“什么材质?”
楼明江语气不是太确定地回答:“应该是皮,羊皮或者牛皮,经过严密的工序处理,以至可以不腐不烂长久保持。”
黎绪半笑不笑咧了咧嘴:“皮?该不会是人皮吧?”
楼明江学着黎绪的表情,半笑不笑地咧嘴,腔调也是怪怪的:“只听说过羊皮书和人皮鼓,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人皮地图,要真是人皮的话,回头写篇论文我就是全世界第一牛逼的生物学、人类学、历史学专家了。”
听到这里,我听见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轰隆隆骂人,两只手也不由自主捏成了拳头,但到底还是忍住,没打断黎绪的讲述。
她和楼明江聊了一阵,又呵呵呵呵干笑一阵,探身看看外面三个方向,还没见有人回来,便继续讨论。
黎绪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楼明江说本子里面写了画了很多东西,时间不够,而且现在也没办法太集中精神,只匆匆看了几眼,大概是一些关于古墓探索方面的信息,还有一些古文物的手绘图。
黎绪问他这说明什么。
楼明江回答:“说明有人在做这件事情,不止一两天了,从上面一些行话和符号看,应该是个盗墓的,冲里面的陪葬品。问题是,我怎么看于国栋那个人都不像是个懂考古或者懂盗墓的人。”
这回黎绪是真的若有所思了,垂着目光缓慢点头:“他肯定不懂。但架不住有别的懂行的人。”
轮到楼明江不解了,问她什么意思。
她说:“应该有个别的谁懂这些,而且知道这里地下有墓,还搜集了一大堆材料准备盗一票,结果运气不好,没等下手,人死了,然后那个本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到了于国栋手里。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死活不肯离开陈家坞了,肯定是看懂其中门道,想找到墓穴大捞一笔。”
楼明江同意这个看法,觉得是唯一的解释。
两个人沉默地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这些材料原本应该属于谁,念头扫到戴明明,黎绪皱了下眉,想着既然戴明明也在找那个古墓的入口,会不会是她把于国栋给杀了。但这个可能性刚提出就被自己同时也被楼明江给否了,首先戴明明不会笨到留下脚印和指纹,其次,如果是她杀了于国栋,那么摆在桌子上的这个笔记本就轮不到楼明江去捡漏了。
这样一来,好像不管思路往哪里就又都是死路了。于是黎绪提出要看看笔记本里的内容。楼明江不同意,怕常坤他们突然回来,撞见会很麻烦,解释都无从解释。黎绪看看时间,觉得他们一时半会应该还回不来,便执意要看。楼明江坳不过她,抱怨说:“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得掩护我。”
黎绪坏笑一声,说:“我只会尽可能掩护,但能不能护周全就不保证了,说不定还会被你拉下水,实话跟你讲,你是真的被他们盯上了。”
楼明江撇了撇嘴:“我知道,他们进过我房间。”
楼明江说他知道有人进过他的房间,黎绪吓了一跳,本能就心虚起来,目光稍微闪了一下。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进他房间搜查时大家都很小心地没有动任何东西的位置,而且出来时也将原先夹在门缝里的塑料片放回去了,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他居然知道。
楼明江看出她心思似的狡黠一笑:“他们动过我的抽屉,抽屉夹缝下面的塑料片掉地上没有夹回去。”
黎绪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叹他多少谨慎,层层防护,滴水不漏,而且现在跟她对话的时候,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们”,故意把黎绪撇在那桩偷偷摸摸的事件之外,这是一种心知肚明后小心翼翼的尊重,叫人不得不服气。
她在楼明江的房间里翻本子,没看几页,听见在外面望风的楼明江发出一连串约定好的咳嗽警报,便赶紧放下本子像鱼一样无声无息地溜出房间锁上门又溜上楼,若无其事坐进椅子里看材料,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见,是常坤和老苗回来了。
黎绪在那个本子的某两页中看见几滴飞溅上去的血迹,可以想象于国栋被袭击前正坐在桌前看上面的内容,本子摊开放在桌上,血迹是在第二次被袭击或者*时溅上去的,凶手的目的只是取他性命,无关其它任何。
关于于国栋案件的调查情况一汇总,嫌疑就锁定在了白米兰身上,石玲跟常坤两个人一软一硬一柔一刚对她进行了询问,得知于国栋利用特困户名额的事情要求她跟他保持性关系长达三年之久,白米兰孤女一个,身体又弱,很需要扶贫的补助款,就这么懦懦弱弱地过着日子,含恨咬牙又无计可施。所以,她有杀人动机,而且,她的脚正好三十六码半,所以只要局里把指纹对比结果送上来,就可以把白米兰逮捕下山去了。
黎绪对这个调查结果很不高兴,甚至气极,她觉得不应该是白米兰干的,那女人的目光柔得像兔子,完全与世无争与人无害的样子,怎么看都干不出杀人的事。
可常坤他们全都认定凶手就是白米兰,不管她像不像凶手,客观因素全都符合,她就逃脱不出去。
黎绪气得胸口发闷,回想得知于国栋死亡的消息之前,他和楼明江还跟白米兰聊过天,当时她一口一口吃着包子,笑得跟个小孩一样,眼睛里闪着简单明亮的光,真的是很与人无害的一个女子,凭什么就认定她是凶手,何况只有客观推理,根本没找到凶器和血衣那些实质性证据。
几个人在办事处争论不下,只有付宇新最冷静,听了一会,半冷不热地丢过来一句话:“等指纹对比结果一出来就什么都清楚了,有什么好吵的。”
黎绪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可一遇见付宇新的目光,瞬间什么话都咽回肚子里去,也不像之前那么气了。
付宇新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平静的力量,黎绪要到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爱情的力量。
对于国栋的死,大部分的人都保持漠然的态度,顶多也就叹两声气,只有张红的表现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她挺着个大肚子冲破警戒线直接奔进命案现场看尸体去了,好在当时已经把全部尸块都装进裹尸袋,不至于太惨,但满屋的血也够她呛的,当场晕过去。于是在场的人心下都有了数,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如传言所说,是于国栋的。
张红不在凶手嫌疑人的范围内,她的鞋子码数与现场留下的脚印不符,何况还挺着个大肚子,大家都没往她身上想,看见她对于国栋的死反应这么激烈,更加不会再疑,反倒唏嘘。
众人都不言语以后,黎绪仔细回忆白米兰的一举一动,从她进村第一次见她起开始回忆,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句话。虽然她对心理学没有多少研究,但看人也不至于会太走眼,不管怎么想,白米兰都不可能会杀人。
黎绪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被自己对白米兰的好感以及周围的气氛引导进了又一个牛角尖里,居然没有考虑一下别的可能性。既然认定白米兰不是凶手,而村里其他又没有符合现场证据特征的嫌疑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应该是凶手根本就在他们之外。
凶手不是你,不是他,不是我。
凶手根本不在这些人中间。
可惜黎绪轮流盯着照片看,一张一张看过去,脑子里想的尽是白米兰的的样子,所以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直到何志秦打电话来。
何志秦说,首先,于国栋死亡现场没有找到之前那种黑长的头发;其次,门上的血指纹与村里任何人的都不匹配,包括专案组所有人的指纹都比对过,没有一个能匹配上。
也就是说,凶手在所有人之外。
黎绪听见何志秦宣布这些的时候,手里正紧紧抓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无意中拍到了黑衣黑裤白色裹腿布长发披面的女鬼,在远远的地方,阴恻恻地望着镜头的方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