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绪背上那只眼睛结结实实把我吓到,所以之后我就一直呆坐着不动,由他们两个忙里忙外清扫打理。
全部收拾干净以后,我们把这套房子的钥匙放在茶几上,锁好门下楼,发了车子飞快开。
我没提起那只眼睛的事,只是问黎绪:“去哪?”
她说:“随便。”
我想了想,说:“要不就回我家吧。”
她却一口否绝,说:“你家在乡下,我没车,进出太不方便。”
我又想了想,说:“要不找个偏僻点的宾馆开个房间吧。”
这回她没一口否决,只说不能用她的身份证。我觉得用我的或者代芙蓉的身份证也不合适,研究中心和公安系统的人知道我们几个经常混在一块,太容易暴露行踪,一个暴露大家都露,不安全。
我好像不怕这点,反正到目前为止,没发现有谁特别针对我,主要是为保护他们两个,必须得防着各种万一。
开着开着车,突然想起之前小海不知道从哪里捡到过一张身份证,上次办了张手机卡后一直扔我包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我找了家对身份认证不是太严格的中型宾馆开了个大套间,也不避讳男女了,大家都同起同坐同吃同睡,代芙蓉是那种识相到近乎害羞的男人,不好意思跟我们盘坐在一张床上聊天,甚至都不好意思靠我们太近,特别是上厕所,他觉得小便的声音太尴尬,每次都要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来遮盖声音。要不是他告诉我他结过婚有过孩子,我们大概都会怀疑他是处男。
我在宾馆混了三天,把他们两个前些日子调查来的情况都了解清楚并且整理了一遍。
代芙蓉跟的还是独眼殷三郎那条线,不过这回没去跟盗墓的打交道,而是找了另外一拨朋友帮忙,打听到几件事,首先,殷三郎绝对是殷向北的儿子,出生没多久就交给伯父收养,也就等于是进了盗墓那个行当,同样,那边也有一个儿子送到殷向北手里抚养,黑白两边血脉互相钳制。
代芙蓉说到这里时我脑子里马上浮现那个把枪顶到我脑门上的保镖,那种面貌上和气势上的相近,真的很有可能是血亲,也就是说,殷向北的那个保镖应该是盗墓那边掌门人的儿子,送过来换殷三郎的。
代芙蓉打听到的第二个情况是,殷三郎也确实像传说中那样,为了一个女人和家族闹绝裂,但那女子不是民间传说的娼妓粉头之流的人物,却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曾在哈佛大学念数学专业,因论证了一个什么定理而名声大噪过一阵,后来还参与过美国某个特殊机构的什么秘密项目,然后因为生病回国治疗,接着就没消息了。
至于那女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殷三郎怎么跟她认识的,两个人现在关系怎么样,都不太清楚。
他说到这里,倒是引起了黎绪的惊讶,因为黎绪之前查别的事情时听说过一点殷三郎的传说,说他爱上了一个哈佛女学生,为她一掷千金,而那女学生为着殷三郎,也放弃了在美国可能会拥有的辉煌事业。据说那女学生是个数学方面的天才,差点抵达哈佛数学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数学55,像她这样的学生一毕业都是被政^府直接录用的,一般都去安全局,因为太厉害,放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是对国家很危险的一件事。但她在最后关头故意弄出点差错,把绝好的机会给放弃掉,跟殷三郎回了国。
代芙蓉表示他也听过这个版本的传说,但可信度很低,是诸多版本中最没人相信的一个。
不过,与这个传说相匹配的,还有另外一个传说,就是殷三郎那个哈佛高材生的太太,解开了盗墓业中流传已久从来没有被人破解开过的“百棺死谜”,当然,也都没人相信。
我们问他什么叫“百棺死谜”,他摇头,说:“完全不知道,只是跟那帮盗墓的混在一起时听到几耳朵,应该是个十分厉害十分凶险的古墓机关局,跟金诀王墓差不多,也是被世代盗墓者觊觎着的。”
我听着有点不耐烦,甩着手问他那些跟我们眼下查的有没有关系,没关系的话就别扯了。他说应该没关系,于是关于这个“百棺死谜”的话题到此为止,谁也没往心里去。
这时候我们哪里能想到,几年以后,我们几个人会全部被卷裹进这个“百棺死谜”中,还差点都死在里面。
再一条消息是有关日本藤原家族的,代芙蓉说,江南殷家和日本藤原家是几代世交,中间几次联姻,关系十分紧密。据说在侵华战争期间,由殷家和藤原两家出面周旋,避免过很多惨剧。后来中国发生文化大革命,藤原家将殷家上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百口人全部接去日本生活,直到浩劫过去。两家人的关系应该是雷打不能破的,最近却出现问题了,据小道消息说是因为殷三郎拐带了藤原家培养起来准备做接班人的孙女去盗金诀王墓,结果那姑娘死在墓里头,藤原家族现在的掌门人藤原裕达一生最爱这个孙女,两家的关系就这么破裂,变得水火不容。
但这只是小道消息,准不准确难说,是代芙蓉两个跑国际新闻的记者朋友打听到的。
这些小道消息都很重要。
它们在一点一点验证我们之前的猜测:五年前,苏墨森和殷三郎他们合伙去盗的,很可能真就是传说中的金诀王墓。
虽然我还完全不知道日本人到底在整个事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或者说有着什么目的,但如果刚才那条消息真实的话,我的处境就更难堪更麻烦了。
按之前得到的各方面信息还原出的情况应该就是苏墨森和殷三郎组织了一队人马去盗金诀王墓,结果苏墨森使诈,害殷三郎瞎了一只眼睛,又害好几个队友丧生。如果说藤原家那姑娘就在那几个丧生的队友中的话,苏墨森不但得罪了整个江南殷家,还得罪了整个藤原家族。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两大家族间接的仇人,如果苏墨森一直不露面,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把账算到我头上来。
急死人了。
而且,如果把真账算到我头上,我真是比窦娥都冤了,苏墨森作的孽,跟我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不知道这样跟殷家和藤原家解释,他们能不能信我两三分。
代芙蓉说藤原家族在日本的势力和地位非常了得,但因为处事低调,比殷家还低调,所以普通的人都不清楚他们家到底有多厉害。代芙蓉那两个朋友答应他只要有机会一定帮忙多打听。
目前就这些信息,代芙蓉说他接下去要把重点放在殷三郎喜欢的那个女人身上,查她是谁,什么背景。
他认为殷三郎去盗金诀王墓这件事跟他喜欢的女人有直接关系,换句话说,殷三郎很可能是为了那个女人才去盗金诀王墓的。因为按殷家的规矩,绝对不能碰“灵殇之墓”,而金诀王墓是圈内众所周知的一座“灵殇之墓”。
殷三郎就是因为要碰金诀王墓跟家里决裂,同时他也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这就推断出,他进那墓,就是为了那女人。
但分析不出里面的具体因果情势。
而有方面的小道消息称,那女子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突然回国是因为得了很严重的病,回来接受治疗。代芙蓉说就现代医疗水平来讲,美国应该比中国好,既然她回国来治疗,说明得的不是一般病,而能治她病的药或者方法,只在国内有。
整个逻辑都是通的。
而且,如果这条信息可靠,我基本上可以猜想,那女子患的疾病,应该是“潘多拉官能异变综合症”中的一种,这病的根源在中国,所以她不得不回来寻找治疗的办法。
黎绪因为中间缺了几部分信息,所以比我多费了好点心思和唾沫才弄清楚状况,有点气急败坏,她最后问的一个问题是:“你们说的那‘灵殇之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代芙蓉看我,我看代芙蓉,然后一起摇头,都不知道。
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那种墓特别凶险,连盗墓行当里最厉害的殷家都避之不及,所以殷三郎这次捅的是大马蜂窝,瞎一只眼算是轻的。
我还希望代芙蓉能再想办法打听打听藤原家族的背景以及他们在中国有没有势力。这些事里已经好几处出现日本方面的因素了,他们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代芙蓉点头应下,说:“我尽力。”
他的语气很弱,没有那种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的坚定和勇气,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勇敢,实在是不能。也许明天就死了,也许后天,他实在没法保证自己最终能尽多大的力。
我和黎绪互相看了一眼,实在不忍体会代芙蓉语气和神情里的惨伤,赶紧转变话题。
然后是黎绪这趟去台湾得回来的信息。
她从手机里找出张照片给我们看,是从某本线装古籍上拍来的一页简笔插图,因为角度问题,第一眼没看明白,转个向再看马上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