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被追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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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车,我感觉到副驾驶座上的娘们偏着脸在打量我,我便也草草侧过脸去看她一眼,但太着急没怎么看仔细,就觉得好像挺漂亮。

车子开出老远,远到完全听不到警铃声以后,我才把速度放慢下来,吐着气扭过脸去认真看旁边的娘们。

她已经不看我了,正抬着脸对着镜子用手指打理蓬乱的头发,感觉到我在看她,才又偏过脸来看我,目光很淡,神情温凉。

车子还在往前开,窗外的路灯光亮一片一片在她脸上打过去,一会明,一会暗,像电影里的镜头,浓墨重彩。

多漂亮的女人。

劈面都是惊艳。

我先开口,问她:“去哪?我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到得了。”

她没说话,随便抬手往前面指。

我就笔直往前开,开进市区,到民府路的街心花园那里,她叫我停,我便踩住刹车。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没有经过刻意压抑的、正常的声音,公鸭嗓,有点粗,还有点哑,别有一番魅力,和她的容貌很搭。

她认真看我一眼。

这一眼很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但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是短信或者微信之类的提示音,她没当着我的面拿出来看,而是开门下车,走到路灯底下,朝我挥两下手,意思是叫我可以走了,然后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

我没急着走,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想起自己这趟出门的目的是去公安局,白亚丰还在那里等我,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过去,告诉他我临时有事,今天不过去了,明天见。

他“唉呀唉呀”叫了两声,没说什么。

我收好电话往外面看,那娘们还站在路灯底下,正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点火打着,深深吸进一口,没再看我,只自顾自往前走去。

她点烟抽烟的动作,以及走路的姿势,都特别酷,像个优雅的女流氓。

我看着她慢慢走远,消失不见,才发动车子,调头,往家开。

这是我第一次跟黎绪打交道。

后来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这天晚上我没有出门,或者早几分钟迟几分钟出门,就不会碰见她们,也不会救到她,那她可能会被戴明明杀死,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情了。

但是再细想,又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们两个人,即使这天晚上不碰到,将来也一定会碰到。她没那么容易被那些疯子杀死,我也注定喜欢多管闲事。

我回家以后发现衣服裤子有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吓了大跳,仔细检查发现除了右边屁股上有被尖石子割出来的一道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伤口,所以这些血肯定是母夜叉的。

她跟那个逃命的女人大概在遇到我之前就已经打过一场,弄伤了,一直在淌血,跟我滚打在一起的时候把血弄到了我身上。

想想她们也真够厉害的,浴血厮杀,把个歌舞升平的二十一世纪搞得跟古代战场一样。

我把染血的衣服脱下泡在脸盆里,心想洗不掉的话还得找个时间烧掉或者找个地方挖坑埋掉,真麻烦。

然后痛痛快快洗个澡,拿出药箱站在镜子前自己处理屁股上的伤口,破了皮流了血,稍微有点深,不过还好,只在坐下和突然起身的时候有点疼,估计两三天就能好。

从小到大我挨过多少揍受过多少伤,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有把握的。

收拾清爽之后狠狠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才起床,洗洗漱漱磨磨蹭蹭吃过午饭才出门,一路堵车。

到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白亚丰一个人呆在三楼会议室里盯着满桌子的卷宗材料发怔,看见我就扑过来抱,哭丧着脸喊:“唉哟我去唉哟我去,妮儿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肯定得死在这里!”

我受不了他头发里那股子油味,赶紧嫌弃地推开,拧着鼻子往里面走,叫他废话少说,拣要紧的讲来听。

我说这话的语气也很嫌弃,因为他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废话特别多,往往别人十句话能说清楚的事他得说上一百句,我这会没闲心情听他东拉西扯。

白亚丰有个很明显的优点,就是脾气特别温顺,从来不在意我嫌弃他这嫌弃他那,回回都乖得跟孙子似的,我说什么是什么。

听见我说要听案情,他立刻飞扑到桌子前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卷宗分成三堆,码齐了往我面前推。

然后他糊糊涂涂把整个情况讲了一遍,中间不时夹杂抱怨的话,说年都没好好过,假也没放,大正月的全局上下都加班,怎么怎么的。

他说着说着案情突然笑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妮儿,我要是能把这几桩案子破了,保管就升职加薪,当副队长!”

我泛着眼皮子看他,咧开嘴呵呵呵干笑,不搭茬。

呵呵,副队长,真亏他想得出来,他要是能当副队长,我估计我就能当公安厅厅长,哦,不止,大概能当国家安全局局长。虽然官位未必跟智商成正比,那也总得差不离才行。况且严副队长根正苗红能力强,又学习又进修特积极向上,凭什么把位置让给别人,

但我没说什么,只仔细听白亚丰的叙述,同时翻看卷宗材料,用心研究案情。

让白亚丰烦恼不堪的是最近发生的三桩恶性凶杀案,分别用A、B、C来指代。

A案的死者是个年轻女人,年纪在25到30岁之间,身份不明,尸体被扔在城北一间出租屋内,发现时已经开始腐烂,法医解剖结果是死了七天左右,死因失血过多。凶手用麻绳将受害人捆绑住,嘴巴贴上封箱胶带,连捅七刀,但都不在致命部位。

B案的死者叫骆波凡,45岁,是个包工头,尸体在沙湾河下游的河滩上被发现,扔在汽油桶里一把火烧成了焦炭,法医鉴定结果是活活烧死而不是死后烧尸。死者的包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找到,有身份证、驾照和银行卡,还有一万元现金,排除抢劫杀人,大年初八的事。

C案发生在两天前,死者是个十五岁的男孩,初中一年级,钝器击打后脑致死,尸体埋在死者居住那个小区花园外面一堆沙子里,第二天早上被建筑工人发现。没找见凶器,警察赶到的时候,沙堆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现场被毁得差不多了,也没采取到有用的环境证据。

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连续三桩恶性凶杀案,上头没逼他们二十四小时睁着眼睛查案算不错的了,还想放假。

我想,如果严副队长在的话,不管哪桩案子,接到报案时就会给我打电话叫我去现场的吧。

可惜他年前就进修去了。

付大队长虽然也允许我参与刑案,但不像严副队长那么器重我的感官能力。

白亚丰和刘毅民两个肯定是为了让我好好过年所以没打扰我。

三桩案子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白亚丰讲述的时候,情绪太激动,加上他表达能力不怎么行,逻辑很混乱,完全没条理,常常说着说着这件案子,又突然扯到那件案子去。

他说到哪部分就找那部分的材料和照片以及相关报告给我看,所以之前刚刚分好的卷宗没几下功夫又被他划拉得乱七八糟。

有几次我脑子里突然闪过点灵光觉得好像有线索,可被他一搅和,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要再仔细看看相关的材料信息,也早被淹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简直一个头八个大。

可看他那么紧张着急的样子,很不忍心打断,只能听他讲完再作打算。

难为这货智商不高,积极性倒一直很高。看他眼窝深陷嘴唇起皮的样子就知道大概有两三天没怎么睡了,可问题是他实在太笨,不管怎么熬怎么拼,上帝都不肯给他开一扇窗,烧光脑细胞也没办法靠自己的能力破掉一桩案,养在缸里的金鱼都替他的智商着急。

说得难听点,他真的是那种天赋不够再多努力都白搭,智商不够拿命来凑的笨警察,简单点说就是满脑袋浆糊,智商全都拿来卖萌用,但效果又并不好。他甚至有种万人不及的超能力,总是能把已经糟糕了的事情搞得更糟糕,简直无法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好在他姿态低心又宽,磕磕碰碰一路过来倒也没出过太大的乱子,还算如愿。刘毅民有次特无奈地跟我苦笑,说他大概就是老话说的“傻人有傻福”吧。

白亚丰终于长江黄河大浪涛涛把三桩案件情况都讲完以后,盯着我的眼睛特认真地问:“我说了半天,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面对这么个货,我真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他自己经常听不懂别人在说些什么,所以自己说些什么也老担心别人听不懂。

就这么个木鱼脑袋,居然也能混到刑警队伍里来,想想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里面有黑幕,怀疑他是不是凭着他父亲白老爷子以前在警队的影响力混进来的,后来特地仔细打听过,还真差不多是。

他是因为有故事,才被故事里的人合力帮着拉进队里的,原因真就在他瘫痪的父亲白老爷子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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