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这里的包括苗杉在内只有寥寥两个新人。

看他的表情显然有些心动, 但眼睛一直看着费姝在等着他的决定。

看样子是决定费姝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了。

费姝面对经纪人的问话，一时间没有彻底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忍不住往旁边看——

好像有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高大的身材在黑暗中透出隐约的轮廓。

刚才那个气质凶悍沉冷的男人还没还没有离开。

费姝摸了摸有些发冷的胳膊, 僵着脖子尽量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男经纪人身上。

已经有老玩家决定拒绝。

惊悚副本哪里有这么善良, 从来只有给高等级玩家提升难度的时候, 怎么可能还给他们主动提供便利？

男经纪人的话反而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费姝也跟着开口：“那我也再看看好了，我想先试试。”

苗杉跟嗅着骨头味道的小狗勾似的, 紧接着费姝拒绝：“那我也不签了。”

男经纪人脸上是被接连拒绝的难堪：“过了这个时候, 之后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从众跟着拒绝的另外一个新人玩家明显有些动摇，眼神闪了闪，最后答应了跟男经纪人先签约。

男经纪人脸色却仍然不好看，尤其是他单独问过费姝，而费姝也委婉拒绝的时候。

新人战战兢兢地询问：“我们现在签约吗？”

男经纪人拉着脸：“急什么？跟我过来。”

一个梳着利落清爽发型的男人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算了，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他看着费姝：“我叫陈永铭, 你在新人中的表现算是非常惊艳的了。”

费姝犹豫下，没有说自己的真名。

他上榜之后, 费姝这个名字有点太引人瞩目了。

费姝匆匆瞟了一眼弹幕，在里面提取了一个眼熟一点的字：“你叫我叶姝就好，我其实不是新人。”

陈永铭惊讶：“不是新人？”他的视线在费姝周围转了一圈, 只看见一个跟在他身边的苗杉, 有些疑惑, 但眼睛亮了下。

叶姝居然不是被人养着的？也放心把他一个人放进副本？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就是有点像女孩的名字。”

费姝抿唇，不知道他刚才的目光是在找什么：“我身体不好, 家人找人算过命, 说这个字适合我。”

苗杉打断还要继续提问的陈永铭：

“名字哪里分什么男女, 刚才经纪人说不要聚在一起，早点回自己的房间，大家都早点回去吧。”

陈永铭不满地看了一眼坏他好事的苗杉，但找不出理由，跟费姝交换了房间号码就回去了：“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费姝其实挺感激苗杉帮他打断了陈永铭，陈永铭也没有什么过线的语言和行为，但费姝总觉得很不自在：

“谢谢，但是比起我，你更应该跟他搞好关系才对。”

“他比我厉害。”

苗杉的表情显然没有在意这件事，他念了一遍费姝的假名字：“叶、姝。”

苗杉的长相和声音其实都非常出众，明亮清脆的声音认真念着这两个字，落在耳朵旁边费姝不自觉地低头。

要不是确定苗杉一无所知，他都差点以为苗杉知道这是个假名字了。

费姝眼睛往旁边一点就能看见弹幕上跳动的语句：

【叶，为什么是叶！！】

【是谁刚刚在刷叶茶闻！】

【可恶啊，姝宝的正牌老公流下了被ntr的泪水】

【狗勾们正在提刀赶来】

费姝眼皮一跳，他取这个名字时真的没想别的。

苗杉露出阳光开朗中带着点内敛的表情：“我好喜欢这个名字。”

“他可能是厉害，但是比起他，我更喜欢跟你在一起。”

苗杉：“我会变得比他还厉害的！”

费姝觉得以他胆小怕黑的性格可能有点难，但是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嗯，你可以的。”

周围的玩家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先回去吧。”

苗杉这个小尾巴一直跟着费姝送到了门口，看着他刷开门卡，在费姝要关门的时候，突然撑住门。

费姝茫然地抬头：“怎么了？”

“经纪人说这里的住户脾气都不太好，前辈一定不要走错房间。”

费姝的门牌是b109。

苗杉不愧是在新人时期就能被经纪人留下的玩家，五官的组合其实恰到好处，眉眼干净。

一旦表情沉下一点，周身那种奶狗一般的怯生气质就沉淀成了有些危险的俊美。

尤其是以费姝的角度看过去，苗杉的五官处在一片明灭的阴影中，只能看见微薄的唇和挺直的鼻梁。

听说这样的嘴巴和鼻子性格会很凉薄和冷酷。

费姝本能一般的僵了下，视线放在苗杉撑在门上的指骨上。

力气好像也不小。

但这种错觉只有短暂的瞬间。

苗杉后退一点，五官全部暴露在走廊的灯光下后那种危险感就完全消失了。

苗杉的性格是完全不符合容貌的贴心和唠叨，碎碎念：“这个忽闪忽闪的灯是认真的吗，副本特色？能修吗？”

他露出一点紧张的表情：“要是出门的时候看不见摔倒了怎么办？”

费姝手按在加速的心脏上，有些啼笑皆非。

他进了惊悚副本之后总会有草木皆兵的反应：“我也不知道，一会儿问问管理吧。”

苗杉这才收回手挥了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费姝顺利地关上门，来到只属于自己的房间，那种压抑感还是迟迟挥之不去。

房间非常狭小-逼仄，不要说厨房或者客厅了，甚至连独立的卫浴都没有，一个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头。

费姝的身高并不算高，这样站着仍然有种头顶就是天花板的错觉。

老旧的墙皮已经破裂，艰难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贴着墙的地方放着一张略窄的床，床边就是电脑桌，上面摆着一些像是用来直播的设备。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多的家具了，甚至连衣柜都没有。

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房间挺干净，至少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费姝检查完没有发现什么脏东西，这才慢慢松口气。

如果要自己做饭都只能去外面的公共空间，那里有免费热水、厨具和微波炉。

木门只有薄薄的一层，房间里的隔音似乎不太好，费姝屏息甚至能听见门口路过的脚步和不远处公共空间的说话声。

这不像是什么直播公寓，倒像是鸽子笼。

费姝翻了翻自己唯一的行李——背着的一个小包。

里面有一瓶矿泉水，一包泡面，一个本子一支笔。

一点零散的零钱，都是些五块十块，甚至还有五毛的纸币。

费姝数了一下，一共只有五十八块五，有零有整。

甚至都不够第一天的房间费用。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非常缺钱的人设了。

费姝把那朵金色的花拿出来看了看，没发现它有什么动静，就随手把花放到了电脑桌旁边。

至少是一点好看的点缀。

费姝又拉开数值面板看了一眼，大概是没有吃早饭，饥饿值已经从一百到了八十。

干净值原本就不满，现在大概在三分之二的位置。

人设崩塌值目前倒是只涨了一点。

现在还是早上，费姝还有时间挣今天的房费。

他算了下，按照饥饿值这个下降速度，他大概是要好好吃三餐才能保证不会数值过低出事。

费姝漂亮的小脸上一片凝重，感受到了养家的不容易。

他必须要快点开播赚钱才可以了。

费姝先打开了电脑和直播设备，然后坐在电脑前有些紧张地复习自己的人设：【明明天天都在跟大家直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么紧张，我之前的人设表现还可以吗？】

1938回复：【玩家可以本色出演】

费姝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开播的时候有不少分区可以选择，有游戏区、聊天区、唱见区等等。

费姝唱歌和玩游戏都不怎么样，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选了聊天区。

开播前紧张了好半天，但一直播了三十分钟，直播间还是空荡荡的。

左边是副本直播间的弹幕区，右边则是惊悚游戏的弹幕区。

左边空荡荡的一片，右边刷得费姝眼睛都看不过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费姝可怜巴巴地端坐在椅子上：“你们别笑了。”

【天呐，现在就是恨不得钻到左边去，这样老婆眼里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好冷好冷，这届观众不行啊，太没眼光了！】

【啵啵姝宝的小嫩脸】

【试图混入其中】

好不容易进来一个观众：【主播露脸吗】

费姝连忙开麦：“抱歉，但是我这里没有摄像头。”

直播设备里的确没有摄像头，电脑屏幕旁边贴了小条子，需要摄像头的话只能自己去小超市买。

那个观众没有久留：【这个声音不露脸？开变声器直播，呕】

费姝脸解释都来不及，直播间的人数又变成了0。

快一上午过去了，别说是礼物了，就连人气都非常惨淡，数据一直非常稳定，各项都是0。

费姝的积极性被打击得很彻底。

他还以为自己挺适合当一个主播的。

惊悚游戏的弹幕都在安慰费姝，但小漂亮低落的心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

费姝关了直播间，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去看看其他玩家的情况学习一下。

他用观众的身份点开了直播网站，在各个分区找了很久，几乎都要滑到网站底端才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不仅是费姝，几乎所有玩家都处于没有观众搭理的状态。

除了一个人——

那个跟男经纪人签约的新人玩家。

新人玩家得到了流量推荐，直播间算不上特别热闹，但并不是一潭死水。

他的表现比较瑟缩，不少观众觉得他没什么意思，走得很快，但也有一部分留下来，尤其是因为流量推荐的加持，不断有新的观众涌进来。

甚至已经有了观众打赏，数额不大，但这是个好兆头。

难道跟那个男经纪人签约才是正确的选择？

费姝桌面右下角的通讯工具图标闪了闪，他点开之后，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

是几个玩家拉的一个群，由陈永铭主动在中间牵线联系。

费姝大致有一点印象，这些都是之前被男经纪人主动留下来的新主播。

苗杉也在里面。

那个已经签约的新人玩家不在这里。

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在直播前他们都以为靠自己能有一些人气，毕竟惊悚游戏又有直播，他们多少有了些经验。

现在不免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否有错。

【大家都已经发现了吧，我们的直播间一直被放在最下面，几乎没有观众会主动点进来】

【对，这种情况下，不管我们本身的情况如何，根本没有观众进来，就更不要说留下观众和拿到打赏了】

陈永铭：【大家都赚到多少了？】

他问完之后，几个主播都苦笑着打出一个0。

对比现在新人玩家直播间的热烈气氛，这种对比实在惨烈了些。

陈永铭毕竟是有一定实力的老玩家：

【没关系，大家先不要着急。不是所有人都被男经纪人问过签约的事情，难道其他人就没有机会了？】

【这个副本不可能不管其他玩家的死活，一定还有签约以外的方法，大家耐心等等】

费姝挺同意他的说法，他看男经纪人的模样，总觉得签约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群里在交流一些可能可行的方法，苗杉主动私戳了费姝。

费姝跟他聊了两句，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去吃午饭。

他带上自己的小包，打算先去下面的小超市看看。

摘下耳机，周围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走廊传来了有些沉闷的脚步声。

费姝套上外套站在离门不远处，开门的动作也停了，不自觉地跟着放轻了呼吸，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这么出去直接跟人面对面好像有些尴尬，费姝决定还是等他先离开再出去。

费姝捏着外套的扣子，贴着墙像只怕生的猫。

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突兀地消失。

外面的“人”像是停住了。

但没有开门的声音。

而且这个动静，就像是停在他门口附近。

费姝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关于这幢公寓的都市传言：

空荡荡的走廊里有脚步声。

它没有目的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停下。

好像贴在附近的门上，安静地聆听门里的动静。

费姝的心被一只手突兀地攥住，有点呼吸不上来。

他真怕自己一打开门就跟一双猩红的眼睛对视。

费姝站在门边，手指被自己捏得发白。

但他甚至不敢挪动着离这扇门远一点，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就被外面的“东西”察觉这里有人。

门口迟迟没有动静。

像是在等待着费姝的下一步行动。

费姝耳边甚至出现了幻听的细微呼吸声。

均匀冰冷的呼吸好像直直喷洒在小主播玉白小巧的耳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