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天刚蒙蒙亮, 贡院外面的那条街就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参考的学子或者学子的随从,伸长了脖子望着贡院大门, 迫切地希望听到大门开启的那一刻。
年轻的学子虽然紧张,但他毕竟年轻, 还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和机会,而一大把年纪的老学子颤颤巍巍的样子, 走路都让人担心, 实在让人担心待会他考上或者落榜的后果,考上了乐极生悲,或者没考上承受不了, 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丞相府, 石管家亲自安排了他自己的儿子和几个机灵的小厮来看红榜,现场人山人海, 几乎挤不进去, 还是小厮颇为机灵,一个劲往里面挤啊挤,终于在还未张贴红榜前的木墙前面占据一席之地。
这一等就等到巳时,贡院这边贴红榜,同样的也派了衙差挨个给上榜的学子报喜, 前十名那可都是衙差们抢着干的肥差事,这不现场看红榜的人还没有回来,丞相府报喜的人已经来了。
乡试头名的名次, 离邪也并不意外,当然如果没取得这么好的名次,他也不意外,毕竟主观意识太强,全凭主考官决断,但乡试主考官却给了他这样的名次,这个考官难道是蔡相一脉的官员了呢?
骆氏和蔡嘉昌脸上满是喜色,赶紧给衙差们每一个封了一个大红封,衙差拿着厚厚的红封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蔡相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道:“程连凯不是老夫的人,也不是左相之人,他只衷心于陛下。”事关自己孙子的前程,蔡相知道他自己不能沾边,否则与孙子有害,但肯定也不能让其他派系的人当京城这片区的乡试主考官,否则他孙子排名不会排在头名,于是蔡相等人在争抢京城片区乡试主考官时,就把不站队只衷心于皇帝的程连凯放在了京城乡试主考官的位置。
此时,乡试结果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对于离邪获得了乡试头名的成绩,一些人既觉得意外,毕竟之前童生试时,他可是三场头名,取得乡试头名的成绩似乎也不难。但又觉得意外,因为世人皆知,蔡相这小孙子才找回来一年多,他取得了这样好的成绩,让读书读了十几年的莘莘学子情何以堪?
离邪瞬间成为京城热门话题人物,就冲他这样的天赋,瞬间成为各府太太、夫人心中头号选婿人员,夫人、太太已经在考虑与骆氏联系,家有好女,汝有好儿,正好相配呢!
随后,石管家的儿子回来了,他和三个小厮在红榜前看了好半天,离邪的名字好找,但他们也知道蔡相还关心另外一个孙子的成绩,结果找遍了整个红榜,没有找到蔡嘉辉的名字。
“没有考中?”蔡相神色一暗,蔡嘉辉的天资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也比他那叉烧儿子强,按照三年前考童生试的成绩,今年他不会考不中,看来身世变故还是影响了他。
蔡相闭着眼沉思许久,这才睁开眼,摆了摆手:“罢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他还是决定抽个时间找蔡嘉辉聊一聊。
蔓蔓一堂课结束都已经是巳时正了,先生说下课,她瞬间熘出了课堂,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等人眨了眨眼,四姐姐今天格外地不正常,上课一直心神不宁,到底她在惦记什么事情呢?
“公主,乡试结果已经出来了,蔡公子还是头名。”小太监低声说道,不予让课堂外面观望的公子们听到。
蔓蔓眼睛一亮,喜形于色,点了点头:“本公主知道了,你且去吧。”然后摆了摆手,大摇大摆地回课堂了。
五皇子他们面面相觑,总觉得四姐姐在谋划什么大事!
慈宁宫这边,太后自然也知道了乡试结果,她不只是想知道离邪能不能保持四连冠的成绩,也想知道娘家侄孙和姐姐家表侄孙们的成绩。
“真是些混账,读书读了十几年,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读书一年的人。”太后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地道。
娘家侄孙差点就落到孙山名次了,而表侄孙那是连孙山都不如,他们年纪与蔡家小子差不多,但他们读了十几年书啊,蔡家小子才读多久?
御书房,景元帝倒是觉得有趣极了,他很想知道离邪能不能在明年春试上再取得头名呢?如果他取得了春闱和殿试的头名,他倒是要仔细审视一下这个人才了。
离邪要与同年聚会,所以在应付了来府上贺喜的宾客之后,便离开了丞相府,随即蔡相也离开了丞相府。
蔡相年纪大了,出门必然要坐马车,车夫在他的指示下径直前往另一个方向的蔡家。却不想,蔡相来到蔡家外面,正好看到一场好戏,看戏的人不只是他,还有不少围观者。
就在蔡家门前,正在发生一场两女一男的争锋戏码,其中男的是蔡星津,一女是江氏,另外一女却不认识了。
“这是怎么回事?”蔡相诧异地道,他仔细看去,就看到蔡嘉辉和蔡青婷两人躲在门后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闹剧一言不发。
随从下车之后,寻了围观者问了一下,随从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相爷,面若老妪的女子是江氏,另外年轻貌美的女子是老爷从青楼赎身的清倌,江氏不让这女子进门,就与老爷发生了这样的争执。”
蔡相冷笑:“他不是把江氏当做宝贝吗?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爱?”
随从和车夫默默无言,虽然大家都看不上老爷,但老爷的事情不是他们做下人的可以置喙的。
“蔡星津,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一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与我过神仙眷侣不被人打搅的日子,这才多久,你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这且不算,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是,我变丑了,你不喜欢了,但你怎么能忘了儿子的大事?”
江氏痛苦陈词,不明真相之人还挺同情她,但围观者大部分是京城本地人,对蔡星津和江氏的事情知之若详,你解释一句,我解释一句,很快蔡星津和江氏那些事又被翻出来炒冷饭了。
“那这家少爷考中举人了吗?”不明所以的路人又问道,今天不是乡试出榜的日子吗?
小贩左右四顾了一下,嗤之以鼻:“都这时候了,也没见衙差来报喜,看来是铁定没中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所以啊,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子会打洞,先天根基就不好,比不上人家真正的嫡出兄弟!”
而蔡星津才懒得理睬江氏这个老女人,拽着身边美人的手臂,挥手挥开江氏,携着美人就进了家门,江氏卧倒在地上,嘤嘤悲切地哭着。
蔡嘉辉这才从门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把江氏扶了起来,随即也进了家门,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众多好奇的眼睛。
围观的人群散去,蔡相让随从去敲门,把蔡嘉辉叫出来,祖孙两人到附近的酒楼用餐。
这是自蔡嘉辉随同父母被分出丞相府之后,他第一次见祖父,其实如果他脸皮厚点,经常到丞相府去探望蔡相,骆氏和蔡嘉昌也不会阻止。
离邪与同年应酬,喝了不少酒,同年们各个喝得伶仃大醉,他虽然千杯不醉,但还是浑身酒气,于是回到丞相府之后,洗澡洗去了一身酒气,夜深人静时,他又闯皇宫了。
蔓蔓知道他会来,所以一直迷煳着,没有真正睡着,看到他,那是瞬间惊醒了。
“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闯皇宫却不被父皇的玄衣卫、禁军发现呢?”蔓蔓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屋子里只有角落才燃着两盏油灯,光线很暗,暗影下看美人,却看越美!
离邪低低一笑,伸手捏了捏蔓蔓的脸颊,挑眉说道:“我无法告诉你,你本身就知道,只是忘了,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蔓蔓嘟着嘴不太满意这个答桉,但也没有追问,随即从床上跪坐起来,朝离邪拱手嬉笑:“恭喜了,举人老爷!”
离邪没忍住笑了起来,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蔓蔓说她已经十四岁了,最远就去过城外的寺庙,就连京城都没有逛过,很想到外面看一看。离邪随即就安慰她,她明年十五岁了,及笄了,可以成婚了,等他们两人成婚了,他陪她到处看一看,玩一玩。
直到蔓蔓眯着眼迷迷煳煳地睡着了,离邪才离开皇宫。随后十天,离邪都是与同年和乡试一众考官聚会,且因为他的名声,慕名找他的人不少,或许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向他请教学问的学子不少,一时间离邪忙得分/身乏术。
且,在这期间,离邪正好考察了一下这些学子,把他觉得不错的学子吸纳进他们的组织,为他们的商业网添砖加码。
洪英才因为家里的关系,在明面上与离邪他们并不接近,所以今日六个人在丰荣街开了会之后,洪六和两人先走一步,离邪和另外两个伙伴汪剑、李皓轩一同离开,走到街上时,也没有避嫌,三人有说有笑。
汪剑是镇国侯嫡次孙,汪家是武将家族,所以镇国侯给儿孙取名都是从孙子兵法当中找出来的字,汪剑这一辈是以兵器命名。李皓轩是礼部侍郎的庶子,礼部侍郎这人在私情上有瑕疵,李皓轩之母严格来说是礼部侍郎的原配发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考中科举的礼部侍郎救了掉进水里的坐师之女,李皓轩之母父母已逝,没有人为李皓轩之母撑腰,礼部侍郎便贬妻为妾,娶了坐师之女为妻。
突然,前方路被堵住了,且对面几人还在拍手叫好。
“这是怎么了?”离邪三人都有些好奇,走近一看,不禁扶额,这两人都订婚了,还不消停?
只见罗初然和陈深这对未婚夫妻正在表演全武行,罗初然一手揪着陈深的衣领,恶声恶气地道:“你退不退婚?”
陈深硬气地昂着脖子:“不退,本公子就是要把你娶回去,然后再虐待你!”
“呵呵。”罗初然送他两个字,眯着眼,冷笑道:“是吗?不退是吧?”她神情一转,转瞬松开了手,还抚了抚陈深的衣襟。
她朝他娇笑:“那你可别后悔,我倒是很期待你怎么虐待我。”
这桩婚事,根本容不得她发表异议,父亲直接一口就答应了,彷佛有人娶她,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从纳彩到问名这两个环节,走得非常快,生怕发生什么变故,她们姐妹也被关在府里关了很长时间,直到今天她才被准出门。
陈深低头看她,他身高比罗初然高一个头,要看她,就必须低头,他说道:“我突然发现你长得很不错,配得上本公子。”
围观者,不管是陈深的猪朋狗友,还是罗初然的丫鬟、护卫,亦或者离邪他们三人,个个心头好笑不已,陈深的朋友还吆喝来着。
罗初然白了他一眼,然后看了他好半天,最后探手在陈深脸上摸了两下:“小样,既然不退婚,那就等着姐姐宠你!”
说罢她招呼自己的丫鬟、护卫扬长而去,而陈深被罗初然的举动惊呆了,他的狐朋狗友们也是震惊,然后才齐齐大笑:“哈哈,陈哥,她说她宠你,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陈哥,你可要顶住了,夫纲不振,那你以后一辈子都是妻管严!”
......
陈深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恼怒地瞪了这些纨绔子弟一眼,转身闷头往家走去,心中有点郁闷,同时心中又有一点窃喜,真是见鬼了,他居然觉得他们做夫妻很不错。
看了一场好戏,离邪、汪剑、李皓轩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他们也走了。
罗初然与陈深的闹剧很快就被人知道,总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宣平侯府老夫人卢氏看到这个孙女,就气得杵着拐杖铛铛地响,王氏对女儿也放弃改造了,只一心希望这桩婚事千万别起波澜,否则她这女儿只怕嫁不出去了。
这两人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八,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幸好王氏一直在早就为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否则只怕时间还来不及。
罗初然的婚事确定下来了,就轮到罗初玉和罗初岚了,罗初玉也及笄了,罗初岚这年底及笄,与罗初然相比,向罗初玉提亲的人倒是不少,莫姨娘倒是看中不少少年英才,奈何罗初玉一个都不答应,索性罗邦最头疼二女儿的婚事,三女儿的婚事就暂且放一边了。
莫姨娘被女儿气得没法,最后看着女儿沉着脸说:“玉儿,你的婚事必须在明年春天之前定下来,否则你爹不管不顾就定了你的婚事,你别找姨娘诉苦,不是所有人都有二姑娘那般好运,这样的坏名声,还有名门公子提亲。”
罗初玉扁了扁嘴,整个脸纠结成一团,大姐的婚事她插不上手,而二姐的婚事,是她掉以轻心,她以为就二姐那烂大街的名声,也不会有高门大户想娶她,但偏偏这就有一个愣头青,结果二姐的婚事虽然比不上前世那么显赫,但鲁国公嫡子的身份也不低啊!
罗邦还就是在二女儿的婚事确定下来之后,就开始琢磨三女儿的婚事了,她也及笄了,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他扒拉了一下京城这些少年公子,高门大户的庶子、门第比宣平侯府低的人家的嫡子,其实他倾向于与门第比宣平侯府低的人家的嫡子,嫡出、庶出在大部分情况下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就这样,转瞬到十一月份,宣平侯府嫡次女与鲁国公府嫡幼子的婚礼,罗初云这个大姐且又是皇子妃,自然会回娘家为娘家添光,虽然罗初云心中很不想回来,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回来了,不过她可以早点离开,罗初云三心二意地与祖母、嫡母说着话,右手不时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她知道她自己怀孕了,但还没有被太医诊断出来。
罗初云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但转瞬那丝笑容就烟消云散,她嫁给大皇子,是冲着他的身份,早就知道作为皇子,后院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但她心中还是不爽。
【宿主,放心,你这胎可是龙凤胎,至于后院那些女人不足为虑,就算她们会生孩子,也只会生女儿。】
宫斗系统实时刷存在感,系统中的药物那可是多种多样,下给大皇子的药,保管除了宿主,其他人只会生女儿,完美地解决以后的夺嫡之争。
[是啊,我有什么可虑的呢?]罗初云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人啊就是贪心,既然她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不要纠缠于情情爱爱。
罗初云的心思转瞬就回到今日的婚礼,不过她回来不单是参加妹妹的婚礼,还要见父亲,与父亲商量两个庶妹的婚事。
还有表妹的婚事,表妹前世的婚姻也是个悲剧,今生罗初云觉得可以拯救一下表妹。
丞相府与宣平侯府没有往来,但与鲁国公府有来往,今日骆氏和蔡嘉昌都去吃喜酒了,夜幕时分,离邪从外面回来,恰好碰上骆氏和蔡嘉昌吃了宴席回来了。
骆氏还在和儿子说鲁国公府的闹剧,虽然大家都知道宣平侯嫡次女是个棒槌一样的人物,但今晚发生在鲁国公府的闹剧,让世人觉得鲁国公府的棒槌人物也不少。
“罗家姑娘真厉害!”骆氏眼中是由衷的佩服,如果她有罗家女那般的胆气,也不会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蔡嘉昌不好评断人家女子的是非,便沉默不语,抬头看到离邪,笑道:“母亲,三弟回来了。”
骆氏转瞬就把鲁国公府的事情忘了,快走几步上前,走到小儿子身边,离邪就是看懂他们的马车,才驻足停留等他们的。
“方才母亲说罗家姑娘厉害,是鲁国公府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骆氏顿时笑道:“是罗二姑娘把闯进新房的通房丫头赶到灶台去烧火了。”
陈深有两个通房丫头,是他母亲赐给他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这两个丫头,就因为被罗初然揍了一拳、踢了一脚,心思顿时从女色上移开,专注找罗初然麻烦,这不他成亲了,两个丫鬟跑到新房服侍新上任的陈六太太,罗初然才不管那么多,也不管这两个丫鬟无辜不无辜,直接把她们罚到灶房烧火了,什么通房丫鬟,她不承认!
离邪有几分好笑,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情,与母亲和兄长进了门之后,便往正院走去,陪着骆氏说了一会话之后,离邪和蔡嘉昌一起离开,来到蔡嘉昌的院子,此时快满周岁的侄子一觉醒来,正在吃米煳煳,离邪就是专门来看侄子的。
第二天,离邪起来,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吃早饭的时候,林飞和周旺就讲述京城这一晚过去的传言。
还别说鲁国公府那对新婚夫妻占据娱乐八卦的头版头条,昨夜听说这对夫妻在新房大打出手,至于最后圆房没有,好像大家都在猜测,就差下个注赌一把了。
皇宫,蔓蔓是在中午时才知道宫外的消息的,对于罗初然的丰功伟绩,她深感佩服,毕竟她都做不到像她那样得罪一大片人,当然整治男人的事情,她认为她做得到。
半下午,蔓蔓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此时太后宫中有客,不论男女,蔓蔓都见过,都是太后娘家侄孙或者侄孙女,还有两个是表侄孙和表侄孙女。
蔓蔓可不知道太后在打什么主意,她就是见他们,也丝毫没有多心。
原本蔓蔓对他们的态度不远不近,但李家小姐邀请她参加她的生日宴,蔓蔓看了她一眼,顿时想到可以出宫,她就想答应下来。
太后见状,含笑点头应承了,让蔓蔓后天下午去李家与表姐表兄们一块玩儿。
蔓蔓低头想着,她可以从承恩公府早点离开,然后可以去街上逛一逛,说起来她真可怜,还没有逛过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