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一别, 姚夫人等人需要时间冷静, 云瑶却无妨,她还在继续暗地里观察卫国公府和高将军府。
这两家,卫国公府与齐国公府是敌对势力, 齐国公府有二皇子这个皇子外甥,而卫国公府不想以后二皇子上位之后招到清算, 就在朝堂上拼命扯齐国公府和二皇子的后腿,当年卫国公府没有年龄合适的女儿, 所以卫国公府还未投靠任何一位皇子, 不过他对除二皇子之外的任何皇子都非常和善,现在这形式越来越严峻,卫国公也在考虑站队的问题了。
回到府里, 卫国公眉头深皱, 进了书房之后,与两个幕僚这么一商量, 眼看着二皇子越来越受嘉元帝的重视, 他们不得不做下一步打算。
想到五位皇子,卫国公长吁短叹,大皇子虽然不如二皇子有人品魅力,但是他好歹是皇子,其实不比二皇子差多少, 当年卫国公府没有适龄的女子,否则他现在就不会这么为难,大皇子若是他女婿或者侄女婿, 他豁出去在背后支持大皇子。
现在他嫡女年方十岁,年纪这么小,唯一与之匹配的就是五皇子,可惜五皇子失了天机,大皇子和二皇子、三皇子他们早已形成气候。
幕僚离开,卫国公依旧在深思,左思右想,难不成真要看着二皇子上位,然后卫国公府招致厌弃?
门扉被敲响,一道声音响了起来,“爹,孩儿可以进来么?”
“进来!”再怎么难,卫国公也不会在孩子面前露出一丝怯弱,必要的时候,他会安排卫国公府的后路,不叫陆家人断了子嗣。
进来的人是卫国公的嫡长子,带进来一股寒风,陆明锐长得与卫国公一般无二,不过他年轻,没留胡须,卫国公一大把年纪了,嘴上留着长长的胡须,遮盖了他那张年轻时候是俊脸,年长时候更有魅力的脸庞。
“爹,我们的人发现最近外来一股势力,他们在监视齐国公府,且还在打探齐国公府的事情,不拘内外男女。”陆明锐眉头紧皱,因为时间不够,他们只知道这外来人住在商人聚居之地,主家姓文,什么来历还不清楚。
所谓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敌人或对手,齐国公府还未发现云瑶的动作,倒是卫国公府先一步发现了。
卫国公果然有了兴趣,说道:“可知道是什么情况?”
陆明锐摇头,不过却说道:“今日我们的人发现那文家主事之人见了姚尚书的夫人,六安侯府纪六夫人,东信伯府江大夫人,据下面人揣测,这三位夫人离开时,眼眶好似哭过。那文家主事之人是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文家上下不过十几口人。”
父子二人想不到是什么人想对齐国公府做什么,只得吩咐下面人去查探,争取早点弄清楚那股外来势力究竟有什么企图。
现在云瑶基本确定卫国公府与齐国公府确实是政敌,而且不可能成为盟友,概因十几年前,齐国公府与卫国公府两家子弟发生斗殴事件,两家子弟虽然没有死亡,但是齐国公府的杨二爷左手残废了,而卫国公府的陆五爷失去了当爹的机会,两家找嘉元帝理论,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裁决,嘉元帝把两家都罚了一顿,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然后两家就这么结仇了。
而高光熙高将军府上,高光熙将军本人不在京城,他是驻守边疆的一品大将军,哪怕他已年过六十岁,他也没有回京颐养天年,依旧在边疆抗守,是大魏皇朝的一个神话人物。
五年前,大魏与北蛮发生战争,高光熙将军当时也已五十多岁,在第一线奋勇杀敌,而后方却有人给他们施加阻力,朝廷的粮草拨了一批又一批,在最后那场最关键的战役到来之前,粮草却在路上被耽搁了,那会送粮草的军队恰好遇上了大雨天气,路上本就不好走,还遇上了滑坡,导致原本就赶时间十天可以到达的粮草硬生生地多了五天才送到军中,就这五天的时间,大魏这边损失惨重,高光熙一共五子,除了最小的第五子在京城之外,前面四子都在军中,粮草被耽搁,北蛮又虎视眈眈,那几日一直在城门下叫嚣,还攻城,攻得急切又嚣张,将士们饿着肚子与敌军交战,这一战高光熙失去了长子和第四子,其中第四子是他最看好最具有军事才能的接班人。
云瑶从那大当家口中得知,当年那滑坡是人为,至于是不是齐国公下令的,大当家不是很肯定,因为做这事的人是另外山寨的人,他们聚首在一起时,当功绩吹嘘出来的,随后也没有多讲,就只是那么一句话而已。
现在云瑶比较犹豫,要不要去见高大夫人和高四夫人?因为高老夫人与齐国公府杨家算是有亲戚关系,高老夫人罗氏算起来是齐国公的表姑,她与已逝的老齐国公算是表兄妹关系,虽然这关系较远,超过三代,没超过五代吧。
所以这齐国公府不只是坑对手,他还坑队友,被他坑掉的队友一直没发现,还当他是好队友呢!
三日后,有人托街上乞丐送来了一封信,云瑶拿着信有点啼笑皆非,因为她之前与姚夫人三人就是这般联系的,现在有人用这种方法来找她?
拆开信件之后,云瑶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们已经够小心了,但还是被人发觉了,所以她若是动作再大点,定然会被齐国公府察觉。
“王叔,我们似乎被别人知道了。”
王全拿过信纸一看,信纸上只有两行字,一行是‘明月楼冬厢’,落款单字‘陆’。
“小姐,这会是谁?”想到被人发现了,王全心底就是一股寒气,他们现在就怕被齐国公府发现,否则文家的大仇如何报得了?
云瑶眼珠子一转,抿了抿唇说道:“我去会一会他,若我没猜错,应该是卫国公府。”
果然是‘时刻关注自己的人是对手’,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本就想着以一种不动声色的方法引起卫国公府注意到齐国公府暗地里的那些勾当,现在他们自动送上门,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信纸上没写时间,那么定然就是当下咯。
明月楼与春风楼一样,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楼,较为受文人雅士的喜爱,陆明锐在让人送出那封信之后,才从卫国公府出发。
陆明锐只知道云瑶的身份和来历,并不知道杨三小姐与裴老太太栽赃陷害之事,他只知道这个文家女定然对齐国公府抱有恶意便行了,不会管她当初到底是不是真的与下人私通。
云瑶到明月楼之后,她只说了冬厢有约,那掌柜竟然亲自把她带到三楼包厢外,云瑶揣测这明月楼背后的老板定然与这会包厢里的人有密切关系。
王全默不作声,当好云瑶的随从。
进了包厢,果然见到卫国公府世子,云瑶一点都不诧异。
单刀直入,云瑶没打算与陆明锐耍花腔,直接说道:“卫国公世子找民妇来是想知道什么?”
陆明锐上下打量了云瑶一下,勾唇一笑,抬手示意云瑶坐下,还亲自斟上茶,“夫人请坐。”这人长相秀美,气质让人难以忘怀,教人难以相信她会做出那般下贱之事,如此看来杨三小姐与那裴解元的婚事有猫腻。
“夫人的来历,我略知一二,不知夫人是想对齐国公府做什么?或许本世子可以帮上一二。”
云瑶抿唇一笑,心底在暗忖着,面上却说道:“那么世子想要什么?”
“齐国公府落难,本世子就高兴了。”陆明锐丝毫不隐瞒对齐国公府的恶意,到现在他五叔都是孤身一人,几乎已经成为修道士了,长居道观,研究经文佛法,要不是他五叔戾气重,又对齐国公府抱着极大的仇恨之心,只怕他早已出家当和尚去了。
云瑶低头转着手上的茶杯,清香袅袅,这茶倒是好茶,抿了一口茶水,方才说道:“那么齐国公府要落难到什么程度,陆世子会觉得满意?抄家灭族?男的发配边疆,女的充入教坊司?或许还能牵连齐国公的皇子外甥,让他被剔除皇位继承人之列?”
每说一个字,陆明锐那心都跟着颤抖一下,要把齐国公府彻底地打入尘埃,他们卫国公府只是想一想而已,而且有二皇子这个活招牌在,齐国公府只要不做造反之事,些许小事根本不能动摇其根基。
陆明锐捏着茶杯的手青筋直露,转瞬间脑子里就想了很多,深思过后便问道:“文夫人有这般大的能力,可以致齐国公府于死地,还不能翻身?”
“有,就看陆世子是否有诚意合作。没有陆世子,我也能达成目的,不过就是冒险了许多,有陆世子参加,想必比较保险。”云瑶澹澹一笑。
陆明锐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掌握了杨家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云瑶笑而不语,挑了挑眉:“陆世子要加入么?作为盟友,我才会告知。”
这话说完,云瑶便站起身,说道:“若是陆世子要加入,傍晚时分请来文家,届时你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且民妇介绍另外三个盟友与你,当然若是陆世子叫上卫国公更好。”
今日是云瑶与姚夫人、纪六夫人、江大夫人相约之日,相约地点就在文家,反正文家那边所在的地方都只是一些外地商户和本地小商贩,而且云瑶耳聪目明,无疑比外面更安全几分。
云瑶和王全开了门就离开了,徒留下纠结的陆明锐,他对云瑶手上能把齐国公府完全扳倒的把柄相当感兴趣,此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后面的谈话他被她牵着走,陆明锐脸色有些不好看,没想到有一日他竟然比不过一个商户女,且那人还比他小十几岁。
陆明锐回去与他父亲卫国公一说,就被卫国公骂了一顿,卫国公觉得儿子还需锻炼,竟然被一个妇人牵着走,而且还被妇人吓到了。
不过卫国公对云瑶手上掌握的有关于齐国公府的把柄也相当感兴趣,有时候卫国公很能端着架子,但是有时候他又不拘一格,在京城,卫国公在不同人的口中评价都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他是无赖,有人觉得他是古道热肠之人,有人觉得不愧是国公爷,气势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不久就要过年了,看这天气,大雪不停,想来新年又是一个冷年,听说南方那边过年时,一半会遇上暖年,一半才是冷年,在京城的人,从未感受到过暖年是什么样子,不下鹅毛大雪,那过年的天气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卫国公和陆明锐一同坐马车,青蓬车顶,一匹白马,车夫也是不常见之人,时而走闹市街道,时而走偏僻安静的街道,这样花费小半个时辰,马车才来到位于西北区域的文家。
王全亲自侯在大门处,听到马鸣声,立即就跑出来迎客,马车里的人不用下车,马车直接驶进文家,姚夫人三人也是这样来文家的。
看到卫国公,王全有些惊讶,他是没有想到卫国公竟然真的亲自来了,卫国公端着脸,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姚夫人三人看到卫国公不无惊讶,然后突然想起,卫国公府与齐国公府一直敌对来着。
卫国公看到姚夫人三人,此时心头觉得古怪,之前儿子禀报时,他忽略了那点奇异之处,这文家女既然要对付齐国公府,那么为何要找上姚夫人三人?她们三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这点不用卫国公太过于深思,待云瑶把她所知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卫国公自然就明白了,对于姚夫人三人的遭遇,他并无任何感触,他痛恨的是齐国公府竟然敢在押送粮草这件事情上动手,这等是危害大魏之千古罪人!
“岂有此理,杨洪陌,当真疯魔了,若是他真与北蛮勾结,饶不了他!”卫国公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脸上一片怒容。
云瑶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她才没有这样说。
“国公爷,你有何高见?齐国公是否与北蛮勾结,只要擒住他所养的打手、匪徒,一申便知。”
接下来几人便各抒己见,卫国公是朝廷重臣,他不见的衷心于大魏或大魏的皇帝,他衷心于这片中原的土地和土地上的百姓,齐国公府想造反,他不觉得齿寒,让他深恶痛绝的是他勾结北蛮,要知道就是与北蛮的历年来的战争当中,大魏士兵死了不知多少。
“现在是过年时节,这样,江大夫人、纪六夫人,你们便与你们能调动军队擒拿匪徒的兄长、侄子们联系,让他们趁着天寒地冻,那些匪徒窝在寨子里猫冬之际,出其不意地抓住他们,而我这段时间会高调一些,吸引齐国公府的注意,同时我会修书一封与高光熙将军,让他派人抓获北边的那两个山寨的匪徒,剩下还有一个,我会安排亲信去抓住他们,现在传递消息不是那么便利的,等齐国公府知道之后,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当然也要防止他们杀人灭口,当诸位将军接到圣旨押解犯人进京时,务必要小心谨慎,因为齐国公定然不只是这点人,他肯定会派出人手杀害每个寨子的当家。还有不必担心高老将军和高老夫人,与儿子相比,那点表兄妹或者表姑侄亲戚关系不足为虑。”
卫国公沉思片刻,又道:“文夫人所采取的告御状倒也可行,不过圣上会不高兴,因为敲登闻鼓就代表着大魏邢狱有差错,从而延伸出天子德行有差,就算我们达成所愿,之后文夫人也会招致圣上的不喜,甚至是厌弃,到时候朝中这些官员,少不得会做出某些不好的事情来。”
似乎每个朝代到了中期,帝王都极为爱面子,以为自己治下当真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云瑶摇头:“无妨,等这事结束,我还是会回华丹县,圣上喜与不喜,我都不在乎。何况我有充分的理由敲登闻鼓,因为齐国公是刑部左侍郎,似乎刑部尚书马上致仕了,刑部几乎是齐国公的一言堂,而大理寺卿和左右都御史都与齐国公有干系,我怎么敢到这三司喊冤?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姚夫人等人思考三司老大的关系,就连卫国公都一脸疑惑地望着云瑶,更别说陆世子。
“关系深着呢,刑部尚书有个钟爱的小妾与大理寺卿某个钟爱的小妾是亲姐妹,这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关系,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每隔十日会在那小妾的娘家相会,而左右都御史,左都御史是刑部尚书的表姐夫,右都御史儿媳妇是刑部尚书儿媳妇娘家嫂子的表妹,这关系虽然远了点,但是不代表没有关系,而且我还发现,右都御史时常与杨大公子在眠花楼相会。”
世人看待亲戚关系,谁会把小妾的娘家算进去?
眠花楼是京城某处消金窟,就是变相的青楼,不过它比红灯区的青楼高雅,当然花费更高就是。
卫国公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像三司这样的同等机构,朝廷任用官员不会用有亲密关系的人,左右都御史更是要敌对一方,这样才能互相牵制和监视,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杨洪陌已经把大魏整个邢狱都掌控在手心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次会面之后,大家便各自行动起来,最悠闲的反而是云瑶,她只需在卫国公和江大夫人他们准备好之后,就去敲登闻鼓。
还有不过几日时间就到过年了,朝野内外都在加紧做最后的工作,就在嘉元帝宣布封玺之后没两天,京城就被一则消息笼罩,卫国公府陆五爷与齐国公杨二爷狭路相逢,陆五爷把杨二爷打成重伤,当时陪在陆五爷身边的陆四公子也在猝不及防之下把陪在杨二爷身边的杨二公子打成猪头了,这一下突然就勾起了世人十几年前的记忆。
嘉元帝烦死了,本来年底就是最忙的时候,天气又冷,卫国公府和齐国公府还不消停,尽给他惹事。偏偏两府恩怨由来已久,相比于杨二爷只是左手失去灵动性,陆五爷失去传承子嗣的机会更能引起世人的同情,毕竟那个地方受损,对于男人而言,这是无言的痛,还有尊严,嘉元帝也同情陆五爷。可是宠妃和儿子在耳边哭诉,嘉元帝又不能看着勉强算是妻弟的杨二爷白白吃亏,所以他也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