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定睛看着文明轩, 这是原主的亲侄子, 年后就是七岁了,王氏卷款离开时,其实也不是那么狠心的娘, 她是要带走儿子的,但是现在文老爷和文天华的丧事未结束, 文明轩要为祖父和父亲守孝,不愿意离开, 王氏心虚气愤之下竟然真不管儿子了。
“明轩, 你怎么过来了?”云瑶从床上下来,顿时她感觉到身体的虚软无力,差点栽倒在地上, 她扶着床沿坐下, 稳了稳还虚弱的身体。
文明轩蹬蹬跑上前,一双大眼紧张地盯着云瑶, 说道:“我来看看姑姑好没好点, 现在天快亮了,厨房那边已经做好早饭了,吃了早饭,我们还要为祖父和爹爹守灵。”
云瑶点了点头,虽然身体还是觉得不舒服, 但是并不影响走路,她需要尽快把身体养好,然后处理文老爷和文天华的丧事, 文家的事情办妥之后,她才好查探‘文慧娘与马夫私通一事’,这事她绝不就这么算了,定然是裴家有人算计她,既然是算计她的姻缘,那么裴谦的婚事马上就会有消息了。
云瑶牵着文明轩的手一并走出屋子,外面一股寒气袭来,现在已是临近十一月,她的身体这段时间被摧残的如此虚弱,就才十一月的天气,冷风往脖子里灌,她已觉得无比的寒冷了,照这样下去,腊月大雪天她该怎么度过?
文家原本下人就不多,也就十几个人,还都是各个差事分配得清清楚楚,管家王全,他四十来岁,早前是被文老爷救下的,为报答文老爷的救命之恩,做了文老爷的仆从,若是没意外,他会一直在文家干活,直到老死。
文家这座三进宅院,洒扫婆子和仆从总共只有十几个人,嫂子王氏身边两个丫鬟,文老爷和文天华身边就只有两个小厮,此番文天华出了意外,跟他一起出去的随从也都死了,他们也都是府里其他下人的家人,原主给了一人一百两银子,算是安置费和抚慰费,让那些失去儿子或者兄弟的下人们都回自家办丧事去了,所以现在在文家的下人只有七八个人。
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外面管家王全候着,看到云瑶姑侄两人,王全脸上的脸色才松了几分。
“小姐,大少爷。”王全是真怕自家小姐若是扛不住,这文家就剩下小少爷一人,只怕等老爷和大爷的丧事之后,王氏那个女人就会来带走大少爷,文家这座宅院和文家还留着的一间商铺和庄子只怕就保不住了。
云瑶朝王全颔首:“王叔,我没事,为了我爹和大哥,我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去的。”今日是停灵最后一日,原本若是有钱有势,丧事办七七四十九天才是正理,可惜文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金钱耗费,只需停灵七日就行了。
王全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偷偷地拭眼泪,他也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原就打算在文家一辈子,可怜可叹,文家遭逢如此劫难,以后就剩下这姑侄俩该怎么办?
灵堂放着两口棺材,整个灵堂挂满白色的布条,云瑶定定地看着,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她牵着文明轩往灵堂走去,然后在中间的蒲团上跪下去,重重地磕头。
云瑶在心底默默念着:“文老爷,文公子,慧娘,你们父子、兄妹三人只怕已经在地府团聚,既然我占了慧娘的身体,我一定会负责到底,我会负责养大明轩,也会洗清慧娘身上的污名,不管是谁陷害慧娘,我定然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云瑶旁边,文明轩也在磕头,磕着磕着,他已经痛哭出声。
王全又背着身子偷偷地抹眼泪,还有三个下人,站立在一旁,一脸沉重。
厨房那边,厨娘李大娘已经做好早饭,也就是简单的馒头、粥,云瑶这身体太虚弱,闻到粥的香气,顿时吸了吸鼻子。
云瑶一口气吃了三碗粥,才觉得自己有了力气,这会不分主仆,大家一块吃了早饭,就继续干活了。
“明轩,你在灵堂呆着,要注意别生病,不能逞强知道吗?”文明轩年纪小,天寒地冻,最是容易受到风寒的侵袭。
文明轩点了点头,他乖乖地跪在灵堂里,幸好文家这宅子是坐北朝南的,西北风不会从灵堂门口吹进来,极大的风力被房子阻拦了,灵堂里没有外面那么冷。
“王叔,咱们家还有多少银钱?”既然要振作文家,云瑶必然要了解文家现在的情况,她倒是不怕却钱,她手上多得是精巧物件,随便一件摆件卖出去就能解出文家的窘迫局面。
王全皱着眉,把文家现在所有的财产一一道明。
“少奶奶拿走的五百两原本就是文家卖的两件商铺和庄子的银子剩余的部分,之前商铺卖了八百两,两个庄子一个卖了三百两,一个卖了五百两,给六个与大爷一起遇难的下人家人每人赔偿一百两,就花去六百两,还有督办老爷和大爷的丧事,杂七杂八花了两百多两,现在还剩下一百两左右。”还是那会他正好要与外面的商户结账,带了两百两银子在身上,结账之后,就剩下一百多两,这几日又花去一些,总共也就一百两银子了。
王全整个眉头就没有开怀过,继续说道:“咱们还有一间铺面,一个庄子,就只有这两个还没有卖出去。”现在文家也只有这点财产了,文家鼎盛时期,所有的产业估值也有一万两,在文老爷和文天华在世时,生意遭到了攻击,还闹出了纠纷,差点闹出人命官司,为了赔偿对方,文老爷才不得不把一些铺子和庄子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卖掉赔偿那人,否则文天华会惹上牢狱之灾。
云瑶听在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王叔,这间铺子是哪个地段的?有这间铺子在,我们文家总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王全叹了口气:“小姐,是林华路那边的酒楼,一直有人来压价,还叫嚣着我们现在不卖,以后会求着他们买。”
云瑶冷笑:“王叔不用管他,那酒楼就算是烂在那里,我也不卖,等父亲和大哥的丧事过后,我须得查一查到底是谁与我们文家过不去。”她很肯定,一切都是由她被陷害开始的。
王全闻言倒是心里松了口气,只是依旧不得展颜,老爷在世时,查过多回,但是都查不到到底是谁与文家过不去,官府那边更是凶恶,不复之前对他们和煦的样子,看到他们就赶人。
天色大亮,云瑶和文明轩跪在灵堂守灵,今日已经没有什么人来祭奠文老爷和文天华,也就是左邻右舍过来看一看。
左边心善的邻居王婶帮了不少忙,她家住在这里几十年,是看着文慧娘长大的,她断然不相信文慧娘会做出有违妇道的事情,只是众口铄金,不了解文慧娘的外人,自然不相信文慧娘的人品。
快黄昏的时候,王婶一脸纠结地走了进来,这冬天天色黑得早,这会外面已经全黑了,灵堂角落点着油灯,云瑶和王全等几个下人在旁边的房间里吃饭,米饭、炒白菜和青菜汤。
云瑶看到王婶在自家院子里转圈,立即就放下碗筷走了出来,一阵寒风吹过,吹乱了云瑶脸上的头发。
今日一整日,云瑶也把自己的武功捡了起来,不过内力不是一日之功,只感受到身体内一点温热,内力终究是没有练出来。
“王婶,你吃晚饭了么?没吃就在侄女这简单用点?”云瑶现在穿着孝服,头上裹着白纱,脸色较昨日好一些。
王婶双手绞在一起,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慧娘,王婶一直都相信你是个好姑娘,可叹那裴家为了攀上高门贵女,竟然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王婶就是如此推断的,裴家为了光明正大地甩脱文慧娘,就使了拙劣的手段,毁了慧娘的名声,好让考中解元的裴谦娶上贵女。
云瑶神情一凛,垂着眼眸,澹澹地问道:“王婶,到底何事?您放心,我现在很冷静,不会做傻事。”只是欠了她,她一定会讨回来。
王婶这才满脸唏嘘地把她方才听到的消息告诉云瑶,云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谦又定了一门亲事,女方是京城齐国公府的嫡女,可谓真正的高门贵女,裴老太太不预宣张,但是她身边的赵婆子是个大嘴巴,这等喜事怎么能不宣扬出去,让世人羡慕一番?尤其是要文家羞愤,她一个文家商户女,嫁与解元郎已经是莫大的福分,文家女不珍惜,自有好女珍惜裴家郎。
云瑶低着头思忖良久,不管是文慧娘的记忆还是旁人的说辞,都告诉她,裴谦不是喜新厌旧之人,也不是趋炎附势之辈,为何他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文慧娘被陷害一事,到底裴谦知不知情?不管是不是他主使的,但是云瑶已经断定裴老太太定然是知情的,没有她首肯,裴家那些下人如何敢当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