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登基之后, 年号为新恒, 次年为新恒元年。
元宵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大树发芽了, 鲜花盛开了,天地万物一片生机勃勃。
新恒帝励精图治, 打算带领朝臣大干一场,他忙得晕头转向之际, 太上皇突然派侍从通知他, 不日他将启程游览天下。
这顿时把新恒帝惊呆了,赶紧丢下手上的政务,跑来劝太上皇。
历来只有儿子听老子的, 很少有老子能听从儿子的, 何况太上皇也不想留在京城碍眼,作为掌握一方权柄的皇帝, 突然卸任, 谁都不适应,他怕自己太闲了之后,生出不好的事端来,还是外出逍遥自在的好。
贾代善原本为老夫人守孝,不过热孝已过, 只是他还在老夫人墓前结庐三月,已表了孝心,平时生活上注意不要破戒便好。何况这本就是他答应太上皇的, 他也怕太上皇待在京城,闲不住又去插手政务,引起大齐朝政不稳。
贾代善宣布,他要与太上皇巡游,当然会带走云瑶和两个女儿,至于孙子,云瑶建议他带上了贾瑚,小家伙也快十岁了,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好让贾瑚跟在祖父身边教导三年,贾代善考虑一下,答应了。
云瑶不担心荣府,贾璋还在,他怎么也不会让旁人算计贾家才是。
贾赦和贾当即跪地劝说,父亲突然把家业丢给他们,他们很是惶恐,能不能担得起?
“行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贾代善摆摆手:“此次我是陪太上皇去的,正好巡视一下,大齐这些年的变化,我们高高在上,只看得到好的,没看到坏的一面,希望能吸收一些教训。至于瑚儿,他也十岁了,是个半大小子,学业不错,正好随我一同出去增长见识。”
贾瑚心底兴奋极了,不过这小子偷瞧着母亲的表情,不好表现得太高兴。
贾珠挺羡慕大哥可以出去玩儿,但是要他舍弃父母,他有点舍不得,也就只好收回羡慕的眼神。
两岁大点的贾琏和贾琪还不懂事,只是乖巧地坐在一旁听长辈说话。
贾璋,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出不出去都无所谓,不过大哥跟着去了,他肯定不能跟着去,他得留守贾家,看好贾家。
星星和贾敏就特别激动,她们要跟着一起游玩,简直是太好了。
“至于嶂儿、珠儿他们,等下次祖父回来再带你们出去,珠儿和琏儿年纪尚小,要在家认真跟着族学的先生学习,等祖父回来会考你们,如果没达到祖父的预期,可是会受到惩罚的哦。嶂儿嘛,去年你跟着我给曾祖母守孝,耽搁了学业,这次就罚你不能出去,在家好好学习。”
贾代善一一吩咐之后,接下来就去拜访几个亲家老爷,尤其是张家和诸葛家,让两位亲家老爷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多看护点他们女婿,别让他们女婿被别人欺负了,说出去,他们脸上也无光。而像杨家三个女婿家,自然是敲打女婿去了,若是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欺负他女儿,他就算远在南海,也会记账的。
这几家走过之后,就跑到隔壁宁府找堂兄了,贾代化还是任职京都节度使,不过他快六十岁了,年纪比贾代善还大几岁,这一上了年纪,各种病痛就找上来了,谁叫他年轻的时候亏待了身体呢?
“一定要出去?就呆在京城不行吗?”贾代化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堂弟有点无语,但是看着精神抖擞的堂弟,他又很羡慕,他从去年开始,头发一下子花白了一半,而堂弟还是满头黑发。
贾代善摇头:“这不行,留在京城,太上皇会与新皇起冲突。太上皇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朝放下手上的权柄,又整日闲得发慌,到时候若忍不住插手朝政,大臣是听太上皇的还是听新皇的?”
贾代化顿时有点无语,他也是在之后才知道堂弟竟然敢撺掇着太上皇退位,他想起就后怕不已。
“那赶紧走吧,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六皇子知道太上皇和贾代善一起出游之事,还带走了星星,顿时无力吐槽,听着勤政殿里太上皇与新恒帝争执的声音,他垂着脑袋,沮丧极了。
七皇子也已十六岁,早已在宫外建府,不过他还没有定亲,太上皇这下不管事了,这幼子的婚事也不管了,让七皇子的母妃自己张罗,找到合适的人选,让新恒帝下旨便是。
“六哥,可怜可怜,离抱得美人归,还不知何年何月,说不定弟弟我都比你先成亲。”七皇子长着一张稚嫩的脸孔,笑起来脸颊两边还有两个酒窝,对人对事好似单纯可怜的小白兔,然而六皇子却知道这只是表象,这幅人畜无害的面孔下隐藏着多么恶劣的心思。
七皇子母妃余妃是近几年备受太上皇宠爱的嫔妃,尤其是七皇子又是太上皇最小的儿子,世人皆爱幼子,连带着对幼子的母亲也多一分恩宠,导致这俩母子在后宫有点眼大心空,若是太上皇真长寿,不说活到古稀之年,太上皇若能活到花甲之后,七皇子那份心思实现的几率就大很多。可惜太上皇虽然寿命不算短,但是他早年的儿子皆已夭亡,还是年近三十,嫡子太子活下来之后,以后的儿子才相继长大成人。
太上皇禅位,七皇子愿望落空,现在他可以小打小闹点事情,但是不能做有损大齐国祚的任何事情,否则新恒帝不处理他,太上皇也能狠下心来处理掉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儿子。
六皇子冷冷扫视了一眼七皇子,不接他的话,他是懒得理睬七皇子,唱独角戏不是挺好玩的吗?
看着六皇子远去的背影,七皇子脸上依旧挂着单纯的笑容,只是心底很是愤慨,六哥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备受父皇和皇兄的重用,还能娶重臣之女为王妃,哪像他,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府邸,拿什么在大齐立足?
朝臣对太上皇出巡的事情态度不一,二皇子等派系的官员不希望太上皇离京,有太上皇在京,新恒帝做事肯定束手束脚,这样能给他们更多的缓冲时间,或脱离原有的主子或想办法外放,时间充足,他们才能洗白自己,才能在新恒帝为首的朝政下重新站起来。
原本就是新恒帝作为太子时的心腹大臣等人就巴不得太上皇赶紧离京,这样新恒帝头上没有压制,他们这些官员做事也都便宜许多。
朝臣的心思,不说贾代善看得一清二楚,太上皇自然明白。
太上皇出巡阵势很大,新恒帝亲自率领官员送至京城码头,码头一早就被封禁,不让别的船只靠岸,也不让百姓进入。
一条犹如三层楼高的房船,太上皇和贾代善站立在甲板上,云瑶带着孩子们已经进了船舱,她对这趟旅程终于有点兴趣。
甲板上,太上皇双手背着身后,胡子花白一片,穿着青色长袍,犹如世外仙翁。
“哼,他们以为朕离开就拿他们没办法?幼稚!”太上皇冷笑一声,他儿子背后那一群官员,这会只怕觉得身上压力无端端减了好几斤,从此之后可以逍遥快活。
贾代善笑嘿嘿地道:“这个自然只是妄想,只要犯了事,不用太上皇处置,陛下就会处理他。当太子和当皇帝可不一样,所站的位置不一样了,那些朝臣若还不放正自己的位置,迟早被陛下清算。”
事实上,新恒帝站在码头上,心情是百感交集,他不知道他该做和表情,是高兴父皇的离京,他终于可以自己实施自己的抱负?还是应该沮丧,父皇把天下交给他,他能不能担得起?
大船渐行渐远,新恒帝带领着朝臣回京,而刚回到皇宫,他就接到一个坏消息,让他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方,太上皇和贾代善进了船舱,他们还在奇怪为何船舱内这么安静呢,走进去一看,太上皇也差点吹胡子瞪眼。
“老六,你怎么在这里?”太上皇瞪视着儿子,又转而把视线落在他旁边的女人身上。
淑妃,错,现在应该叫太淑妃面上惶恐,心里有点得意,当然她也忘了,起初被儿子煽动着偷偷地上船时,她其实是惶恐大于得意的。
“太上皇。”太淑妃朝太上皇福身一礼,礼仪规范。
六皇子,不,现在应该叫赵瑞为诚王,他坐在星星对面,一眼不眨地盯着星星,那种专注让星星不敢与之对视。
云瑶带着星星、贾敏、贾瑚进了船舱,并未第一时间发现诚王和太淑妃,他们是在船航行了一段时间,离开岸边一点距离了,才从后面出来的,登时就让云瑶哭笑不得。
诚王听到太上皇的叱问声音,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把视线移回来,向太上皇施礼回道:“父皇,我给皇兄留了书信,且朝廷这么多能人将士,不缺儿臣一人。”
他的话音一转,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地说道:“何况,儿臣已经殚精竭虑办差八年,就算是一头牛,辛劳耕地八年,也该有休息的时间。”
贾代善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嘲笑诚王,但是个个把头埋得很低,生怕被看出脸上的笑意。
太淑妃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儿子是如此与太上皇相处的,她眼睛睁大,不可谓不惊讶。
太上皇并不怎么生气,就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每一次与六儿子对话,他都会被挤兑得无言以对,六儿子那话里话外全都是他亏待了他,憋屈极了。
如此,太上皇也只好认同了诚王和太淑妃的到来,不久他就觉得身边有个女人也是好的,不然贾代善与妻子相携着赏景去了,独留他一人,那多凄凉?!
船行的速度并不快,每到一个稍微大点的城市都会停下来休整,而贾代善一行人也都会下船在当地游览几日,当然会考察当地民生,直到了解清楚当地百姓的生活和官员是否称职。
如此,三个月后,航船到了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