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南易从愚园路跑到京城西路,然后拐进泰兴路,右转进入新闸路,跨过外白渡桥,再次右转进入光复路,沿着光复路跑了一段,就来到了传说中的四行仓库。
在四行仓库驻足了一会,又沿着原路跑回方公馆。
洗漱过后,把昨天的剩饭放到锅里加点水,就在火上慢慢坐着。
这边,把昨天买的榨菜头切成一片片的薄片,从坛子里捞出几块红艳艳的腐乳,切了一点酱瓜和玫瑰大头菜,从玻璃罐里倒了一点黄泥螺出来;
切点辣椒,把龙头烤[腌过的虾潺,有些地方可能叫无头鱼,八九十年代很常见,价格也很便宜]在开水了焯了焯,用油炒了炒,什么调料都不用放就可以起锅。
龙头烤咸的很,根本不用放盐。
泡饭和榨菜、酱瓜、乳腐、咸菜炒毛豆四大金刚,是当下沪海人的早餐主流,南易入乡随俗,感受一下沪海人的早晨。
龙头烤起锅,南易又把昨天剩下的老豆腐切了一块四方块放在菜盆里,在豆腐上面撒了几粒兰江味精,又倒了一点辣酱油,把筷子插到豆腐上一阵乱捣,豆腐被他给捣了个稀碎,样子变得很难看,可也保证豆腐可以充分入味。
南易这边一切就绪,另外一边,校花也刚好串着两筷子的油条回来。
“是刚氽的吗?”
“是现炸的。”
“喔,卖油条的那里有大饼卖吗?”
“有,长方形的,圆形的都有,上面还撒了芝麻。”
“那挺好,明天早饭出去吃,把油条放下,上楼把冷妍叫起来,她还真拿自己当大小姐了,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等校花离开,南易把油条从筷子上抽下来,先把每根一分为二,然后找出一把剪刀,把油条剪成一段段的。
七点半,南易三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冷妍才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羽绒服从楼上下来,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脸看着倒是抹过,可眼角还能看到眼屎。
“呼……时差还没倒过来,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干嘛?”打着哈气,冷妍往南易的边上一坐,萎靡的说道。
“你怎么那么能呢,你的老板五点已经出门了,你七点半起来还说早?”南易夹起碗里已经被泡的软哒哒油条,吹了吹,往嘴里一塞,这味道很美。
“你这不是折磨人么,我昨天十二点才睡着,以后我的上班时间是早八晚十,这之外,是属于我的私人时间,你可不要管我干什么,慢慢吃,我回去睡个回笼觉。”
冲着冷妍离开的后背,南易冷冷的说道:“早八,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八点钟不起来,我直接上去给你一盆冷水,到时候不要怪我。”
“哼,你进的了我的房间再说。”
南易没有回话,继续吃他的泡饭,等吃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一套新的棉毛衫,又把和女士内衣样子差不多的假领头给穿上,在外面套上一件毛线衣,最外面穿上一件土灰色的中山装,在上口袋别上一根蓝帽、一根红帽的两支钢笔。
下身套上一条牛仔裤,蹬上黄色的劳保皮鞋,带毛的很暖和,就是皮革质量不咋地,有一股臭味。
南易这一身打扮,严肃中略带着一点时尚,时尚里又带着一点朴素,乍一看,就像是哪个工厂的优秀青工。
等他把一个带四个铁脚的沪海公文包拎上,优秀青工就变成条件不算差的村子出来的会计。
在包里塞上一个罐头瓶茶杯,一本工作手册,又塞了两个橘子,一本《树立为人民服务的人生观》书籍,一点毛票,一小沓全国粮票。
走出方公馆,往左边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公交站,等了没一会,随着一阵叮叮叮的声音响起,一辆绿色的有轨电车就停了下来。
随着哗啦声一响,铁栅栏形状的车门就被打开,跟着人流上车,南易没往里走,就在售票员边上的空位停下。
手伸到玻璃窗的把手上,用力往上一提,把窗户打开一条细缝,让风可以漏一点进车厢,把车里的浊气能够吹散一点,南易这才坐在黄色木条椅上。
抬头打量一下车厢顶部,上面设有长条横杆,便于乘客抓扶。把车顶看完,南易又看向前方,司机就站在最前方,边上没有方向盘,观察了一下,刹车、喇叭都要用脚。
正好没一会就到了拐弯的地方,司机用脚把喇叭给摁下去,车里一个黄铜做的车铃就噹噹而响,这种声音很特别,他也就在以抗战为背景的撕心裂肺爱情片里见过。
这电车很慢,出了愚园路后,路上不时的还有人跳上来,可能售票员也见怪不怪,已经有了经验,等一批人跳上来,她才把门给关上,从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捧在手里,嘴里嚷着:“买票啦,买票啦。”
电车是两节的,售票员从车尾开始卖票,几分钟后才来到南易这里。
“去啥地方?”
“外滩,三个人,几钿?”
“7角5。”
买好票,南易就安静的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上班高峰期已经过去,路上的车很少,人也很少,稀稀落落的行人在路上走着。
有的自顾自走路,有的会被电车的声音吸引过来,盯着电车看一会,不同的反应,基本把本地人和外地人给分别出来。
这时候,有很多其他地方的工厂都能和沪海扯上关系,自然,出差来沪海的人也有不少,来沪海出差算是一种优差,有抢的余地的话,基本会争破头。
来的时候轻装上阵,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有的是亲戚邻居委托出差人给带回去几包大白兔奶糖、机械闹钟或者是热水瓶之类的。
同样的东西,沪海这里总能买到更漂亮的,质量也是更好的,更别说沪海这里可以买到其他城市买不到的东西。
晃晃悠悠的,电车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了外滩。
下车,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从一个立在半空的治安岗亭经过,再走几步就来到了黄浦江边。
非常凑巧,江边居然有一个剧组在这儿拍戏,拍的还是有点反季节的戏,只见皇阿玛张润舌和另外一个演员穿着秋天的衣服,蹲在黄浦江边抽烟,一边还在那里说着话。
这会的张润舌看起来还像一个奶油小生,一点都不油腻,估计也还没有那么色急。
南易?了几眼,就把目光放到黄埔江上的轮船上。
江上大大小小的轮船都有,有钢铁大船、木质的货轮,小舢板也有,还能看到水泥船。
看完船,南易又把目光放在江的对面,他的眼里映入还不存在的明珠塔,又映入了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也看到堆在那里的几千亿等着他去搬。
眺望了一会,南易又转头看向了北方,在那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南氏的货运码头,集装箱里装着一个个钱斗,里面都是溢满的黄金。
收回目光,往护栏上一靠,南易就看向了东面,那里是南亰东路,几年后的春天,他会在那里画一个圈,挖上几个坑,撒下几亿的种子。
等到了秋天,每颗种子都会裂变,一颗结出上千颗。
南易在这里畅想未来,在靠近剧组的那边,有两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坐在一辆拉达里,盯着不需要上戏,在摄影机边上站着的龚?。
“陈哥,龚?长得可真漂亮,就是年纪大了点。”
“你懂什么,三十岁的女人正是熟透的年纪,最有滋味了。”
车里的两个人,一个叫陈孟,另外一个叫胡啸洋,两人的父亲都在沪海俯首甘为孺子牛,平时也没什么其他爱好,就喜欢女人,凡是女人长得漂亮的,他们就会施展各种手腕把女人给搞到手。
诱骗、诱拐、威逼利用,无所不用其极。
陈孟还有一份正经职业,那就是无冕之王,每次事毕,他都会职业习惯发作,采访一下被他玷污的女人,然后把采访结果整理成《战绩》,供自己闲暇的时候回味。
不得不说,挺会玩。
盯着摄影机看了一大会的龚?一抬头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拉达,脸色唰的一下变白,身子还忍不住颤了颤,嘴里不自然的自语道:“又是这帮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他们想干什么,龚?心里清楚的很,还不是冲着自己的身子来的。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