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慕安宁再也忍不住,伸手阻止。
她恨蒋兰,不想低头,可是如果不低头,她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骨灰撒在这地上。
那么细碎的骨灰,撒下去哪还能再收起?
“不要。”
她声音里透出的惊慌让蒋兰很满意,也很满足。
“既然你还想当这个孝顺女儿,那你还不跪下?”
跪,她怎么能不跪?
慕安宁死死的盯着蒋兰手里的骨灰盒,本似灌了铅似笔直的双腿缓缓呈现玩去的弧度。
最后,这弧度达到了最大值,她的膝盖也碰到了带着粗粝凹凸感的青石板上。
“呵……”
蒋兰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个孝顺女儿。早知道我就该早给你这个表现孝心的机会了。”
言语中带着一丝遗憾。
这蒋兰一直苦于没办法整治慕安宁以泄她心头之恨,这两天好不容易想到这一招,拿来一用,果然好使的很,她能不得意?
“你有什么条件就说。把我妈的骨灰还给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慕安宁咬着牙说。
目光触及到蒋兰手里黑色骨灰盒,禁不住潮湿了。
“哟,现在还硬气呢?”
蒋兰抱着骨灰盒,冷冷嘲讽,盯着慕安宁停了一会,又说道:
“你问我条件是吧。我有条件,我第一个条件就是你,给我就这样跪着,沿着这条路跪到那边尽头,然后再跪回来。等你回来了,我告诉你我有什么条件。”
这粗糙的青石板路,一路跪去跪回,她的膝盖就要废了。
慕安宁看着蒋兰,牙根紧紧咬着,没有说什么。转过脸来便稍稍抬了右腿膝盖往前挪着。
她知道蒋兰这是故意折磨她。
她也知道也许这一遍结束了之后,蒋兰还有更损的招数等着她。
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只要蒋兰一松手,母亲的骨灰就再也收拢不起来了。
她的母亲在这个世上,也只剩下这一把灰烬了。
她必须保留她。这是她的念想,也是她作为女儿最基本的孝心。
所以,她只能听蒋兰的。
刚挪了几米膝盖上就开始疼痛起来。
蒋兰像是怕她偷懒,又像是想欣赏她的痛苦,在她挪出几米之后就抱着骨灰盒笑吟吟的跟在了她身后。
“慕安宁。其实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比你妈那个短命的要厉害,要聪明。你妈当时要有你这种手腕,慕家估计也没我什么事了。
不过,太遗憾了,她太蠢了,她心里只有爱情。爱情?”
说到这里,蒋兰停顿了几秒,嘲讽的笑了声。
“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相信男人的爱情。不蠢吗?其实你恨我,你恨我你恨得着吗?你最该恨的是你爸。要不是你爸,你妈能心甘情愿的把安家的产业都奉献出来?
要不是你爸,你妈会明知道那药有问题还喝下去?
所以,慕安宁,你要报复,你去找你爸。你别找我。找我真的没用。
那药是我去换的不错。可那是你爸授意的。否则那时候的我,哪敢啊?”
蒋兰的话,让慕安宁如被雷劈。
“你说什么?”
她停了下来。仰头,目光死死盯着蒋兰。
蒋兰低着头,用一种鄙视又同情的目光看她。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啊?我说你妈是被毒死的,不是自己病死的。她那时候是病了,可那药不是治病的药,那是能要她命的毒药。你不会不相信吧?
呵,我也不太相信,她怎么自己都知道那药会要了她的命还天天吃。
那天,她跟你爸说的时候,我觉得她简直太蠢了,活该被自己丈夫毒死。
她说什么她知道你爸想要她的命,她就想看看,看看你爸还有没有良心发现的那一天,想看看你爸对她还有没有一点感情。
你说,她是不是这天底下最蠢的人?她死了,留下你这个几岁的女儿,慕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爸的了。
你爸还会去良心发现?真是……”
蒋兰鄙夷的连连摇头,慕安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安茹是被慕远钦和蒋兰联手逼死的。
是因为安茹受不了这两人苟且,心情抑郁病死的。
谁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母亲深爱慕远钦,可慕远钦却在她怀孕的时候就让蒋兰有了慕玥然。
这件事被她发现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原谅了慕远钦。
有那么一段时间,慕远钦很乖,对着安茹各种保证。日子也就这么往下拖着过。
可后来,安茹终于发现慕远钦对她阴奉阳违,这个男人将蒋兰他们养在外面,经常偷偷的去看她。
之后,安茹就病倒了。这一病,拖了几年。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肯在当时还活着的父亲面前表露出任何。
就这样,一直到她去世,安家都没有人直到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她最后的日子里,慕远钦还在病榻前嘘寒问暖,弄得安家人都觉得他已经尽心尽力了。
而安氏由他继承,安老爷子也就是慕安宁的外公,都没想过要收回这继承权。老人家想的是这公司以后是要到外孙女慕安宁手上的。
那也是他女儿的唯一骨血了。
老人家是彻头彻尾的被蒙骗了。可慕安宁却没有。
她那时虽小,却是时时刻刻跟母亲在一起,对于母亲为何而郁郁寡欢,直到身死,她心里明白。
可是也就是那时候她对慕远钦就没有好脸色,慕远钦开始防备她,根本不让她跟安家其他人接触,每次外公想见她,总是被慕远钦以各种理由推脱过去。
最后干脆送出国,还派人看着了事。
母亲安茹就这样白死了。慕远钦和蒋兰这些年过的春风得意。安家本就人丁单薄,安老爷子去世之后就彻底没落了,其他的旁支每一个能顶用的,最后都被慕远钦打压到永远翻不了身了。
又过了几年,安氏正是更名为慕氏了。
那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被人快速的遗忘了。
只除了她,恨在她小小的心间肆意生长,从未消弭过。
可她万万没想到,母亲的死,竟还是父亲直接下的毒手。
结发的妻子,他怎么至于?
两行清泪从慕安宁眼中滑了出来,滴在冰凉的青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