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间,冬至已经来到,前个儿下了一场大雪,整个皇宫之中都被那一片白茫茫所笼罩。
瓦檐边上,白天融化的雪水顺着一角向下滴落,到了夜间冷的刺骨,这水滴也形成了冰溜子,远远看去,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刺刀镶嵌在房檐边。
夜间除了守夜的宫女太监,和驻守的侍卫到看不到其他人了,整个皇宫的冬夜在夜色中到显得凄凉落寂了许多。
永福宫,迎春阁内,燃着宋安歌派人送来的上好银碳,这碳燃起时没有丝毫烟气,整个内室里暖烘烘的。
李素云斜躺在榻上,一只纤纤玉手铺盖在一旁发着热气的汤婆子上,一双长眉入鬓,眼神定在一处,似有心事。
连翘掀起遮风的大门帘,一路走到了内室,身上挂着些零星的雪花,只是一进了屋子里,那身上些许晶莹就瞬间消失了。
连翘身上夹带着些外面的凉气,到一下子吸引了李素云的眼神。
“回来了。”李素云抬眼一问。
“嗯,才人,我去内务府领了些柑橘,从前去领东西总是推三堵四的,如今那内务府的小太监们定是知道咱们才人与月仙殿的夫人交好,所以领东西格外痛快了些,这不,还给了些新进的茶叶,叫才人尝尝鲜儿。”
连翘一会儿搓着冰凉的手掌,一会儿揉揉冻得麻木的耳垂,笑的一脸灿烂。
“只怕那茶叶,我是无福享用了。”李素云淡淡说了一嘴,眉眼间新添了几缕愁云。
“为何?才人这可是上好的龙井茶,你寻常时可是爱喝着呢?”连翘不明其意,依旧反复的搓着手掌。
“我怀孕了”
听到李素云刚刚说的话,连翘惊的呆愣住了,回过了神,连翘才破涕而笑,她替李素云高兴。
“真的吗?才人,真的吗?”连翘有些不可置信的反复问了几声,而李素云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颇通医理,自然不会差的。”
“太好了,才人,我这就去通报给月仙殿的那位夫人。”连翘笑的忘乎所以,刚想转身离去,却被李素云大声叫住。
“等等。”李素云的声音引的连翘止住了脚步,回头疑惑的望向了李素云。
“我…….我…我想过些时日再告诉宋姐姐…….”李素云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犹犹豫豫的神色到是令连翘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才人是舍不得皇上吧?”连翘说的话羞的李素云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只是抿着樱唇,久久未语。
“我知道才人对皇上的情意,晚些告诉也好,咱们才人还能和皇上多亲热几回…….”
连翘打趣的话更让李素云有些无地自容,她起身攒紧了怀中的汤婆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炙热温度。
是啊,她怕美梦会一瞬间破碎了,若是皇上迁怒自己可怎么好,即便看在自己腹中的骨肉不迁怒自己,怕是皇上以后也会看不起自己。
连李素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去怀孕,真的是自己最后的挣扎了吧。
她想要娘亲不被送去乡下,她想要成为李家的骄傲。
备受冷眼,像蝼蚁一般苟活,她不想重复娘亲的悲剧,她想试着为自己,为腹中孩儿争得一片天地,不受欺辱,受人尊重,是她最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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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寒风夹杂着雪花,可宋安歌的月仙殿内却温暖如春。
室内的软榻下边,烧的红彤彤的炭块就没熄灭过,宋安歌蜷缩在塌上发着呆。
今个到没太打扮,只是随意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也没装饰任何簪子步摇,些许青丝随意披散,看着慵懒而素雅。
身上也仅套着一身素白织锦衣裙,这衣裙远看简单大方,细瞧着,袖口裙角都绣着点点梅花点缀,这缜密精巧的绣工,一瞧就知道定是出自宫中针织局的老师傅之手,不然哪会有这般活灵活现的淡雅,好像就差能嗅到香味了。
为了保暖,身上还披着一件还算厚重的外褂,那颜色到与她素白色的衣裙一样,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远远瞧着到有几分清秀素雅之美,少儿些她从前的小女儿家神态。
宋安歌手中紧紧的揽着那鎏金镂空花鸟球形的汤婆子,指尖反复触摸着那极具手感的纹路,感受着它所散发的温暖。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安歌歪着脑袋一瞧,慕容锦身披一件墨黑色裘衣,一阵风似得走了进来,那裘衣的表面毛色光亮而黝黑,宋安歌还未见过毛色如此清亮的裘衣,到与他冷冽尊贵的气质很搭,肩膀处似乎落了些雪花,身后的发梢与睫毛上也挂着些许晶莹。
自己的月仙殿距离那光华殿不算很近,这样冷的天气,到难为他衬着夜色前来。
宋安歌刚想起身,就听到慕容锦那低沉的声音响起。
“别起来了,礼数也免了吧。”慕容锦身后跟着的魏彬小心翼翼的帮慕容锦将那裘衣脱下,手脚麻利的将那身裘衣妥帖的挂于一旁的棕红色木施上,然后朝身后一群低着头听侯吩咐的太监宫女们摆了摆手,轻手轻脚的招呼了出去。
一瞬间,屋子中就只剩下两人。
宋安歌笑着朝慕容锦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
慕容锦走近时,她起身跪在那塌子上,身上的素白色褂子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滑落在地。
见慕容锦似乎要帮她捡起褂子,宋安歌忙说了一句:“不用,这屋子里时时燃着炭火,到不大冷。”
她跪在塌子上的高度与站着的慕容锦依旧悬殊,宋安歌微微仰起脑袋,定定的望着慕容锦。
手中紧紧拥着的汤婆子被她放在了一边,转而仔细的为慕容锦扫落发梢间还未融化的雪花。
“今天这样冷,怎么还过来?”
慕容锦顿了顿,望着宋安歌的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情意,转而,眉宇间微微蹙起,似乎不太满意宋安歌所问的问题。
“你不想我来?”慕容锦忽然的发问令宋安歌有些始料未及,她有些慌乱的回道:“没有....没有....你来我自然高兴。”
只是说出这话时,宋安歌不自然的将眼眸转向了别处,不敢去与他的眼神对视。
她害怕慕容锦的眼神,那双深邃如海水般深不见底的狭长双眸。
“嗯.......在这过夜吗?”宋安歌岔开了话题,可这句话问的实在有些愚蠢。
慕容锦的神色微微转变,有些复杂的看向了宋安歌。
“你说呢。”慕容锦淡淡一问,顺势坐在了一旁的金丝楠木座椅上,看似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上通透翠绿翡翠扳指,实则不时的用余光打量着此时的宋安歌。
“哦.....你若是宿在这,我就准备一下......嗯.....”宋安歌愈发的手足无措。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越说越错。
宋安歌手上拽着衣角的小动作被慕容锦尽收眼底,这是宋安歌自己都没意识的小动作,每当拿不住什么主意,或是有什么棘手难办的事情时,她就会这样。
慕容锦不解,自己只是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或者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问题,她为何会这般惊慌,慕容锦依旧暗暗思量。
“准备什么?”慕容锦抬起深邃而狭长的眼眸望向了她。
“哦.........我是说.....我要准备一下.....嗯..........我还没梳洗.........还有.........我叫人沏茶来...你一路过来吹了不少冷风.....喝杯热茶最好了.....”宋安歌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眼眸也不敢与慕容锦对视。
逃脱一般的钻出屋子,大声对里面的慕容锦喊道:“我去备茶!”
慕容锦俊美的脸颊添了几分凝重,眼眸往宋安歌出去的方向望着。
再进来时,宋安歌手上端着一个棕色的锦盘,上面摆着一个圆形的紫砂壶,和几个敞口的紫砂杯。
宋安歌的步子迈的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也紧紧望着手中的茶杯。
慕容锦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他静静的看着宋安歌将手中端着的锦盘放在自己面前,又将温热的茶壶和和茶杯一个个的取出。
她纤细的手将茶杯往慕容锦的方向推了推,又双手拿起紫砂壶的杯把,轻轻的朝空着的小杯杯口倒着茶水。
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从紫砂壶的杯嘴中喷涌而出,形成一条橙黄的弧度,茶水触碰到杯子底部发出了一阵闷响。
“这茶别放太凉了,凉透了,就失去滋味了。”宋安歌一边倒了手中的茶,一边轻声呢喃道。
慕容锦没回答,只是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出了神。
宋安歌接着缓缓走向了床边的花台,花台上面摆着一盏画着江南山水图的夹纱灯,里面朦胧的烛光透着点点暖意,扩散在整个屋子里面。
慕容锦望着她的背影,到有一丝恍惚,怎么,又瘦了些。
只是那昏黄的灯光衬得宋安歌的背影愈发柔和,慕容锦原本冷冽疏离的气质,似乎被宋安歌温暖了许多。
“你在做什么?”
听到身后慕容锦低沉的声线,宋安歌整个人僵硬了一下,顿了顿,她才缓和了神色,转身说道:“我瞧瞧是不是灯里面的蜡烛烧完了。”
慕容锦并不太在意他的回答,只是双眼一刻也未曾离开她。
“过来。”慕容锦的声线低沉,语气中有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威慑感。
宋安歌小步走了过去,刚一靠近他,就被他一下拦在怀中。
“啊!”宋安歌吓得惊呼了一声,却也安分的呆在慕容锦温热的怀中。
“你可有事瞒我?”慕容锦试探一问,俊脸渐渐埋在她白皙修长的颈项间,霸占着她的气息。
“嗯......”
酥麻感令她不禁轻呼出声,指尖紧紧抓住他身上绣着龙纹的黑色锦衣,熟悉的异香围绕在她周围,此刻,似乎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些他身上独特的香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