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寝室里四下无人,戴讲师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团纸,在桌面上铺展开了,叫叶然来看。
说实话,就是这铺的一个动作,他心里居然还担心,这纸上的内容也会莫名其妙消失了。
“什么东西?”叶然两只眼睛看着,有些不太明白。
这二师兄鬼鬼祟祟地把胖子支下去采购泡面夜宵,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看这个,这什么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戴讲师铺平了那张纸,看到上面那两行字还在,居然舒了一口气,“看……”
叶然弯腰一看,不禁眼神一收。
“哪里来的?”
“刚才去食堂,”戴讲师吸了一口气,“张贴栏里。”
“食堂对面?”叶然抬了抬眼皮,“停自行车的那里?”
“是啊,”戴讲师长叹一声,“叶然,你觉得呢?”
“我觉得,”叶然又看了看那张纸,“说不定正好同名同姓,这号码打过了吗?”
“呃,”戴讲师脸色一白,“不敢。”
“唉,”叶然又看了看这纸上的内容,“我也不敢。”
“你不敢?”戴讲师惊奇了。
“二师兄,”叶然老实道,“我是不敢,你不觉得这里,起变化了吗?”
自从他们进入这个2003之后,这个2003就像是列车偏离轨道一样,和“原来”的版本之间发生了偏差。
“我当然觉得!”
戴讲师有些激动了,他怎么可能不觉得,要知道,那次在楼梯里见证杨可消失的就是他!
“好,”叶然心平气和地继续道,“那你有没有觉得……这可能和我们两个人有关?”
“和我们有关?”戴讲师看着叶然,等着下文。
“是啊,”叶然点头,“很可能……因为这些变化都是对‘我们两个人’的变化,不是吗?”
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所谓变化,参照物不就是他们两人的“记忆”吗?
如果他们两人没有记忆,如果是属于这里2003的他们两个,这些变化就根本不能称之为变化,就是正常的人生经历而已。
这个,叶然之前就想到了一点。
但是,今天,赵匡奕问他要不要和家里说一声。
和家里说一声……如果杨可的事,是因为他和戴讲师两人的“介入”引起的话,那么,他是否应该“介入”自己的父母的轨迹呢?
换句话说,2003的父母能不能算是他的父母呢?
“叶然……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打?”
戴讲师看着那张纸,那张纸就像是长了手一样,在朝他招手。
“有一个可能……”
叶然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说了句。
“什么?!”戴讲师紧张地凑了上去。
“假如说,”叶然看着戴讲师,认真地道,“只是假如说,这张纸,不是你发现的,是胖子发现的,而且,是他自己发现,不是因为你,然后,胖子本身萌发了打这个电话的意愿……”
叶然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戴讲师。
“可是,”戴讲师张大了嘴,有些为难地说,“已经被我扯下来了,怎么办?”
贴上去,然后,守株待兔,等着哪个傻缺打这个电话?他们跟在后面看这个杨可是不是那个杨可?
“所以,”叶然翻了个白眼,“我也就是假设一下。”
“叶然,师弟,”戴讲师欲哭无泪,“你还有什么不假设的办法?”
“没有,”叶然果断地道。
“那现在,”戴讲师看着叶然,这次他是真的想哭,“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叶然想了想,语气平淡地道,“我想过了……现在,你应该把这团纸吃了,而不是打这个电话,我们明天就去那个该死的商场,不能再拖了,之前,我可能错了。”
呃……戴讲师瞪大了眼睛,稀奇地看着叶然。
他们家八百年横行的小师弟,居然也有主动认错的时候?!
胖子一进门,就看见那两个人又四目相对了,胖子很直觉地想把手里的那两碗面扔出来。
戴讲师一抬眼看到胖子看在门口,脸上有点气呼呼的意思,不觉地又是一抽。
“面……给我?”
戴讲师忙站起来,伸手去接那两碗面。
胖子就跟发射当口的火箭,活生生地被人浇了一了瓢水,里面还憋着一口气没出来,看到戴讲师看着他,又忍不住想笑。
戴讲师伸手接过两碗面,转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问胖子,“你吃吗?我帮你泡?”
“呃,”胖子忍不住了,他笑了。
戴讲师叹了口气,虽然这胖子最近阴晴不定,不过他好像渐渐地能把握一点规律了。
叶然摸了把鼻子,他看见碗面,只有一个感觉——撑。
前面那顿晚饭,他是百分之二百,活活吃撑了。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胖子屁颠屁颠地又把碗面拿了回来,亲自泡面去了。
“这个,”叶然看着胖子走出去,才指指桌上,“收起来。”
“唉,”戴讲师拎起了那张纸,又看了一眼,“扔掉算了。”
说着,拿起来一团,顺手扔进了废纸篓。
那团纸头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废纸篓里,废纸篓里垃圾也不多,因此,显得这纸团有些孤单。
两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撇不开的别扭。
胖子泡了面,两手各端一碗,平举双臂,踩着步子进来了。
一看这两个人,胖子也颓了。
这次,干脆不对视了,又改成双双注视垃圾桶了……
胖子把泡面放在桌上,腾出一只手,一把拉住戴讲师的牛仔裤,“吃面!”
“啊?”戴讲师吓了一跳,“什么?”
“吃面,”胖子把戴讲师拉到桌子前,顺手打开了电脑。
叶然也回了神,猛一看,看见胖子手一按,电脑屏幕运作了起来……电脑……网络……
叶然心里一动,如果是电脑和网络的话。
胖子没看见叶然的表情,心安理得地在电脑面前一坐,开了部动画片,打开杯面,西里呼噜地吸面条。
叶然看着ie的界面,看着那熟悉的地址栏……如果用网络,会怎样?
叶然回头看着戴讲师,后者正端着杯面,看叶然看他,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叶然无声地指了指电脑,戴讲师愣了一秒,随即眼睛一亮。
叶然看他明白了,也点了点头。
以j大的知名度,网上都能查到历届考进j大的名单。
而且,重要的是,在网络上查这个,应该不会对实际中的人造成什么太大影响。
但是,网络上能够查出几个杨可呢?
如果j大有多个杨可……他们又该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站在胖子身后,各自想着心事,其中一个还端着一碗方便面。
胖子一边吸着面条,一边跟着情节,心无旁骛。
叶然看着胖子的背,突然愣了一下。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假如说,2010的他站在这个位置,而2003的胖子坐在前面看动画片。
那么,单从空间的意义上来说,他不就站在胖子的背后,而胖子以为时间轴的关系,看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吗?
但是……
叶然抬起头,环顾了一下这间寝室。
他曾经在这间寝室里住了四年,今天却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现在这样看,这间寝室是很干净,寝室里只有他、胖子和戴三个人,空间绰绰有余,但是……
如果一旦,时间轴向紧缩重叠……
这个空间里……不是应该充满了人吗?
而且是人叠着人,半点空隙都不会有,不仅如此,就算同样的一个人,也会出现无穷多。
这间看似井井有条,空间宽敞的寝室……
其实,占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