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眼看就要结束了。

烈日与骄阳磨练了我的意志，真是大学生活最最难忘的一段美好时光啊……

“啊呸！”胖子瞪着自己的小结报告，义愤填膺地呸了出来。

这一下“呸”出来，顿时觉得心胸又开朗了，又可以打个牌，哼伍佰了。

“唉，”戴讲师执笔的那只手，悬在白纸上抖了抖的，抖个不停。

军训啊，不仅废了他的精神面貌，还毁了一双科学家的手，这手抖成这样，还能做什么实验呀，连抽个真空瓶都不带劲了。

戴讲师悲悲戚戚地看了看那张空床，这几天，就这张床，都看得他吃不香，睡不着。

戴讲师再看看一旁的叶然，这厮两手一抱，小腿一搁，笃笃定定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呢。

“叶然，”戴讲师抬起他的抽风手，冲着叶然眼前挥了挥。

“嗯？”叶然四平八稳，只抬了抬眼皮子。

“想什么呢？你不写？”戴讲师忍不住还是问了。

“嗯，”叶然还是只动眼皮子，顿了半天，说了句，“……动不了了。”

戴讲师张大了嘴，看着叶然。

叶然皱了皱眉，这也不是他的错，从告别学生生涯起，他就鲜少剧烈运动了，打篮球那次，要不是某人摔脱臼了没打完全场，说不定他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至于这报告……叶然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种纯体力方面的事情，也需要写报告的吗？

“叶然，”戴讲师黑了脸，“不就是再默一遍的事情吗？”

不就是把写过一遍的军训报告，再誊一遍吗，至于……表情严肃到这种地步吗？

“默一遍？”胖子抓住了关键词，猛地抬头，看着戴讲师。

“写你的！”戴讲师回头就三个字。

“呃，哦，”胖子悻悻地低头，继续写“难忘的日子”。

戴讲师正准备继续劝降叶然，突然，叶然霍地站了起来。

“啊……”戴讲师猛吓了一跳。

叶然二话不说，走到桌前，一手推开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铺开一张白纸，拿起笔刷刷地就写。

戴讲师目瞪口呆地观望着那时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物理大楼，普通教室里，虽然说是普通教室，但是也是百人规模的。文科的学生偶尔也来上个科普课，就是叶然教过的那种。

一般来说，文科生都比较倾向于抢后排的座位。

极少数的学霸，就占了第一排。

于是，中间就会出现极其辽阔的空窗带。

以至于物理系的老师给文科生上课的时候，大都会产生一种虚无缥缈的空虚感，当然，这是后话。

赵匡奕推门，走进这间教室的时候，也觉得有些空荡，不过，他手里抱着的是一叠大一的考卷，所以，心情也不是太那么什么空旷。

那个大一的，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

赵匡奕不先急着分考卷，而是，看了一眼教室，拣了后排角落里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教室里坐过了，自从被那王老头连哄带骗地定了他送去yl大学，不是忙着做实验，就是写报告，剩下的时间就是email给yl大学方联络人。

美国，远在地球另一边，yl大学更是一个概念中的形象。

赵匡奕打开考卷，顺手翻了起来。

这些考题还真是……毫无难度啊，居然还分ab卷。

赵匡奕一路若有所思地看着大一的考题，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面前的那张考卷上填某人填好了名字。

这个……

赵匡奕抬起眼，四下看了看，若无其事地合上了考卷。

“叶然，你说了没？”胖子整个人猴了上来，谄媚地笑，笑得千娇百媚，笑得戴讲师都不忍心看了。

叶然愣了愣，想问一句说什么的……突然，回想起来，胖子拜托的事了。

他没说，叶然不做声。

“叶然，”胖子两眼闪着泪光，如同望着生母，“说了没？”

一把尖刀已经握在了心中，要是听到一声“不”字，他就代表整个物理系捅进那黑心黑肺里。

“说了，”叶然镇定地微微点头。

戴讲师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微带谴责地看向叶然。

叶然微微别开眼神，回避了下。

“叶子，恩公！”

胖子激动了，一把捞起本命年内裤，冲走廊里挥了挥。

顿时听见，寝室走廊里爆出一片欢呼声。

戴讲师只觉得这人生又黑了一层，黑云蔽日啊，叶然居然也空口说白话了。

“叶然，”戴讲师抽动了一下仅剩的平静，“谎言迟早揭穿的！”

“是吗？”叶然来回走了两步，又站定了，极其伪善地说了句，“so bad 啊？”

呃……戴讲师一垂头，决定撒手不管了。

当大批在操场上，流过汗，流过泪的男儿郎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考试场的时候，他们都是满怀信心的。

因为得到内部可靠消息，这次摸底测验，监考的那位是自己人，是亲得再也不能亲的师兄，是亲人！

胖子说了，师兄不是来监考的，是特地来放水的！

于是，大家内心都很平静，很愉悦，并且99.99%的人都极有把握，题库题册什么的，都垫了椅子脚，并且声称从来没有坐得那么舒坦过。

当他们走进考场的时候，发现那个据说专程来放水的人，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讲台前了。

这个人表情有些冷清，坐在那里，眼神看着考场里的空座，面前放着一堆考卷。

先进去的大一新生有些傻眼了，看了看这个“来放水的”，又看了看他面前厚厚的一摞考卷，不是很自信地伸手……拿了一份。

赵匡奕淡淡地一点头，表示可以。

那人便微颤颤、如蒙大赦地捧着考卷去了。

接二连三，四五十个人都是如此这般，自动自觉地领了考卷，自动自觉地找了座位，自动自觉地和旁边那个人空开距离。

考场次序相当井井有条，一切都在一股强压下，自发自动地进行着。

一直到叶然走了进来，身后还有胖子和戴讲师也一起来了。

胖子一走进教室，就觉得不太对劲，只觉得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怨愤地看了过来。

戴讲师叹了口气，随手捞了份考卷，随便找了个座位。

叶然伸手也要捞考卷……却被人抬手挡住。

“呃？”叶然看着赵某人那只手，一时有些愣住了。

“这是你的，”赵匡奕从最底下抽出一份考卷。

全场几十双眼睛，登时喷火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放水吗？！

为什么，水龙头只对着小叶子一个？！

叶然也看着那份考卷……这考卷上，为什么已经填好名字了？！愤愤地一把抢过考卷，叶然猛地转身就往后排走！

后面的胖子愣住了，半天没想到要伸手。

“快，”赵匡奕抬了抬眼皮，催了他一声。

“哦，哦哦，”胖子迫于对方气势威慑，立刻照办了。

看着手里那张一点沾污都没有的清白考卷，胖子立刻燃起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摸底测验是两个课时，途中可以上厕所，但是只能经过监考同意后，一个一个去，而且不能带着通讯设备去厕所，这个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在厕所里发电报。

教室里的几十号人，大多都是“有备而来”。

只是，赵匡奕很慢地在座位过道间走着，没有人敢动手。

大家都等待着一个时机，一个动手的时机。

胖子好几次手都已经拉到了热裤的裤管，就是没敢往上拉！

要知道，他大腿的真皮上，可是写满了各种或伟大或繁琐的公式啊！

不能撩裤管，胖子哀怨地看向叶然。

后者居然正看着考卷发愣……

不是吧，胖子一伸脖子，叶然考试，居然也会出现这种状态？

难道说……胖子猛地将考卷往后翻！

没有啊，没有出现传说中的压阵题啊！

呃……叶考王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呢？！

叶然做考卷有个习惯，他习惯想将考卷从头到底看一遍。

叶然此时看着考卷的表情，很难以形容。

赵匡奕在左边走道走过一遍、中间走道走过一遍后，终于走到了右边走道……叶然桌子旁，赵匡奕停下了脚步……

叶然没有抬头，而是把头更低了一点。

赵匡奕转了个身，然后……在叶然身边坐了下来。

啪地一声轻响，叶然突然一掌拍在了考卷上。

“怎么了？”赵匡奕轻声问了句。

叶然这反应，就像来大姨妈了。

“你干嘛？”叶然恨恨地瞪着考卷，低声质问。

他的考卷，除了第一页是空白的，后面全写满了。

赵匡奕看了一眼，也将声线压到极低，“你们寝室那个胖子，说你没有复习。”

“胖子的话你也信？！”叶然猛地转头看着这个家伙。

“信了，”赵匡奕淡淡地道。

“你！那我现在干嘛呢？！”

叶然愤怒了，第一页的那些填空、选择题，都用不了他十分钟，他接下来干嘛呢？！

坐在这里欣赏后面几页的题解？！

“嗯，”赵匡奕轻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