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铄放下毛笔,举步走出了门外,向着月亮门走去。刚刚躺在床上凝眉思索的聂小楼听到了脚步声向着她房间的方向走来,她自然也听出来这是古铄的脚步声。
古铄穿过了月亮门,目光向着聂小楼的房间望过去。
聂小楼的窗户是开着的,窗内摆放着一把椅子,此时聂小楼坐在椅子上,曲起了双膝,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双目空洞地望着窗外,白色的长裙掩盖下,一双纤秀白皙的玉足从裙摆下露出一小截来,她彷佛在那里已经坐了很久,失神了很久。
她的眼角似乎还有着泪痕,精致的脸蛋有些苍白。
古铄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直接走进了房门,来到了她的身后,默默地负手而立,目光穿过窗户,望向了窗外的世界。在丹田内封印了火属性,导引鱼眼中那阴沉之气在体内流转,慢慢地古铄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气息,彷佛心中有着千千事,斩不断,理还乱。
聂小楼感知到了背后那种气息,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随后作出了一丝反应,她吸了吸鼻子,吸气声有着一丝哭泣。
古铄依旧不语,自己过来,已经主动,不能完全主动。亲密和距离,拉打之间,要掌握着一种分寸。
这就是一场战争,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所以,古铄依旧散发着自己的阴郁之气,却没有丝毫的举动。
半响!
聂小楼就开了口:“我把你写的纸张都弄乱了,对不起。”
“没事!”古铄柔声道:“原本就是用来静气,乱不乱的,没有什么分别。”
“也不是啊!你那个千里不留行,有着很强的剑意,我觉得能够当作一种进攻的法宝了。如果被我弄坏了,好可惜……”
“算不上法宝!”古铄笑了笑:“真的不算什么,虽然也有攻击力,但最多也就算是一个法器。不过……如果我能够再多领悟一些,说不定我以后写的字,真的能够成为一件法宝。”
聂小楼背对着古铄,蜷着双腿,微微偏了一下头,这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只是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令人想要将其拥入怀中怜惜的冲动:
“我听说过领悟通玄境的大修士,随手一幅字,一幅画,都能够成为法宝的。”
“呵!”古铄笑了一声,减缓了导引丹田内阴沉之气,好像因为聂小楼主动回应自己,自己身上的阴郁之气也消散了一些,心中开朗了不少一般:
“你都说了那是大修士,我的修为还是低了一些。”
“你的修为还低啊!”聂小楼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欢快和敬佩。身上的气息也活泼了一些。
“不高啊!”
古铄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活泼。
此时的古铄看不到聂小楼的面容,聂小楼更是背对着古铄,但是两个人硬是用语调,语气,声音,气息,来影响对方。而且两个人还在心中都感觉到自己影响到了对方。
“你已经是一座龙门镇世间了。”
聂小楼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撒娇,有着一丝骄傲,彷佛古铄是她最亲密的人,她在为最亲密的人骄傲,和最亲密的人撒娇。古铄无声地笑了笑,但是却让自己笑的气息蔓延向了身前的聂小楼,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对话,渐渐地向着一家人在闲聊靠拢。
有了一丝亲切。
古铄心思有了一种触动,这一丝触动来自自己和张瑛姑之间的关系,他此时恍然,自己和张瑛姑之间的相处,和现在这种情况很像。
只不过现在是刻意,而和张瑛姑之间却是自然。
至于和其他周围的女子,花夙给他的感觉,有着一些类似张瑛姑,但也有着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此时的古铄有些搞不清楚。而花解语和元音音完全就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与西门破军这些人没有什么区别。至于简莹莹,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把她当作妹妹,而简莹莹似乎也将对简山虹的兄妹之情,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古铄开始自如了起来,只要把自己和张瑛姑之间那种相处方式,模彷到现在就可以了。
“其实……我是有些担心你的。事实上……你和雪灵是不同的。雪灵是青云宗弟子,我是青云宗的长老,所以带着雪灵,更多的是为了宗门的未来。如果雪灵死了,也只是为了宗门的未来奉献了自己。每一个青云宗弟子,都要做好这种准备。
但是……你不是青云宗弟子,我不能这样要求你,所以……我很矛盾,才不想你加入大荒小队,太危险……”
聂小楼将身子靠上了椅子背,向后仰起了头,看向了古铄,四目相对,然后聂小楼乖巧地轻应道:
“嗯!”
古铄脸上的表情彷佛终于取得了聂小楼的理解而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更绽放了一些:
“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先不急着做决定。”
“嗯!”
聂小楼的声音带着一点儿鼻音,让古铄心境都微微一荡,体内杀意微微一卷,便消除干净。心中却是微微一叹,终究是自己现在处于心动,否则以自己的心境,本应不会受到一丝影响。毕竟聂小楼的境界还太低,和自己相差甚远。自己要尽快找到解决心动的方向,否则自己会时时刻刻处于心境失守的状态,这太危险了。
“聂师妹……”
“古哥哥,可以叫我小楼吗?”聂小楼仰起的脸一片羞红,眼中带着浓浓的期盼,和化不开的情谊。
古铄心中电转,瞬间决定不行。
自己一旦答应,就给聂小楼一种陷入的感觉,他要的是聂小楼陷落,而并非自己。如此,自己就要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给聂小楼希望,却又让她感觉到自己还需努力。
微微摇头:“聂师妹,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师兄师姐们吗?如果需要我帮忙,我会尽力。我现在可是认识不少人,毕竟那些人都是你的同门师兄师姐,我也应该帮你出些力。”
聂小楼神色一暗,心中却是浮现出一丝警惕。
古铄为什么要问这些?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他还拒绝了我称呼他古哥哥,依旧叫是聂师妹。难道问我这个问题,是想要问清楚我的背景来历?
而不是对我有所怀疑?
是的!
一定是这样!
一旦我身家清白,他就会接受我,让我叫他古哥哥,叫我小楼。
但是……我的身家不清白啊!
她的脸上现出了落寞之色:“我是一个散修,实际上我也出身北方。我们也算是老乡。”
“你也出身北方?”
“是啊!我出生在北凉山下的吴家村,六岁的时候,被卖给了一个杂耍班子。后来机缘巧合,被一位修士发现我身具灵根,便收我为弟子。我师父是一个散修,给我取名聂小楼。从那之后,我便跟着我师父流浪,也渐渐修炼有成。”
“你有回去家乡过?”
“有,只不过当我回去的时候,吴家村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村子里的人应该都死了。”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古铄开口道:“那你原来的那支小队,是你师父组建的?”
“我师父已经死了。那支小队是我在沧浪城加入的,之前大半不认识,只有两三个认识。也正认为那两三个认识的人,我才加入了那支小队,谁想……他们也许都死在了妖族疆域。”
“那也许还有活着的,找找吧。”
聂小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原本我和他们也不熟,我只想……只想……呆在古师兄的身边。”
“行吧,那就不找了。你也要好好修炼,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
聂小楼的眼睛一亮:“你答应我加入大荒小队了?”
“还要看你的修为。”
聂小楼都起了嫣红的小嘴,古铄笑了笑:“我回去写字了,记住,好好修炼。”
古铄离开了,聂小楼依旧抱着双膝,透过窗户看着古铄的背影消失在了月亮门,她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阳光明媚,从窗口落了进来。虽然知道古铄拒绝了叫自己小楼,也没有完全接纳自己,但是毫无疑问取得了进展,让她心中高兴。
忍不住从椅子上下来,在地上跳了几下,如同一个小僵尸。
“我一定会拿下你,古铄!”
古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心中回忆着方才和聂小楼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她应该不是散修,按照人的心理,如果撒谎的话,如果自己是散修,就一定不会说自己是散修,会本能地规避自己的身份真相。如此说来,让自己更加确定她应该来自某个宗门,或者某个家族。
当然,也可能来自妖族那边。
周家,陈家,妖族……
应该不是陈家,林下石死了之后,陈家已经没有了主导之人。陈静宇应该还没有出关。如此,便只剩下周家和妖族……”
他的心中勐然一跳,心中的烦躁勐烈了起来。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忙。
难道要渡过心动,和周家,陈家有关?
应该如此。
特别是周家,这几十年来,反复暗杀自己,从派金丹开始,一直到渡劫老祖亲自出手,我的心动因杀而生,几十年来郁积在自己心中对周家和陈家的杀意在心动的导引下,已经沸盈。
看来想要渡过心动,就在周家和陈家了。
我不能一直被动地等着对方来杀自己,我应该主动一些,也应该主动给周家和陈家一些教训了。
古铄的双目眯了起来。
待远征南方结束之后吧。
南方。
穿过万千河流,起伏山脉,一路向南,人族和妖族疆域之间,乌云汇聚如墨,铅一般沉重,整个天地之间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大雨正滂沱而下。
浓密而繁茂的深林,蜿蜒的道路,分布在雨幕中的村落,条条流过山野湍急的河流,一座巨城出现在眼帘之中。
混乱之城!
城主府议事大殿的大门被霍然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的修士裹挟的风雨大步走了进来。
大殿中央,被众星捧月,明显是城主的一个修士,站在一个沙盘前。身上穿着金色的长袍,气质剽悍而张扬。
进来的那个壮汉来到了沙盘前,对为首的那个大修士哈哈大笑道:“大哥,猿平那厮又派人送来了礼物,还给你带来了一封信。我按照你吩咐的,礼物留下了,信史打发走了,信在这里。”
他将一个玉简放在了那城主的面前,随后看了一眼沙盘:“怎么样?商议出结果了?照我说,现在妖族整体上处于弱势,根本不用商量,直接打过去就是了。人族都已经赢了西部,东部和北部,就差我们这边一个南部了。”
那城主拿起了那个玉简笑道:“做事多用脑袋,当初若不是你无脑冲动,也不会杀了凉山李家的嫡子,被悬赏追杀。”
“嘿嘿……”那壮汉干笑:“大哥,我说得又没错,若不是妖族感觉到底气不足,又何必像现在这般给我们送资源?
大哥,妖族信里说什么?”
那城主迅速地阅读了玉简,然后将玉简扔在了沙盘上,澹澹道:“妖族派人和人族谈判了。”
“啊?”
周围的修士不由俱是一愣,就他们所知,这还是第一次妖族主动和人族谈判。
“那天盟会答应不远征南方妖族吗?”
城主摇摇头:“不会!如今的人族气势正旺,人族不会错过这个万年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人族再想汇聚如此气势,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东部,北部和西部的妖族已经被人族打得大败,这次人族裹挟东方大胜之势,再汇聚数百万修士,天盟岂会放弃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妖族一边和人族天盟谈判,又一边给我们送资源,承诺我们混乱之城一旦中立,便会永远将混乱之城当作兄弟,之后还必有重谢。”
这城主正是混乱之城城主,唯一的一个化神圆满大修士,叫作连山靠,他此时笑了笑,吐出了一口气:
“当我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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