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许末年跟白茯苓之间的故事终究不得而知。
2015年的春节,我跟白茯苓这两个钉子户蹲在教师宿舍里看着春晚,说是教师宿舍,其实就是学校附近一间一厅三房的小平房,桃镇几乎没有外来教师,所以这房子就我跟白茯苓两个人住,空出的那个房间置放杂物。
校长是个六十多岁还没退休的老头子,跟他的夫人一起住在我们的小平房后面那个两层楼的小院。
校长夫人李大娘是个热心肠的人,怕我们两个女孩子寂寞,过来招呼我们一起去吃年夜饭。
白茯苓是个有吃就走的人,拉着我跟李大娘说说笑笑着往他们家走。
我本来以为大过年的,校长的儿子孙子们都会回来,没想到他们家也就他们老两口。
吃饭的时候,校长跟李大娘显得都很开心,李大娘说家里好多个年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白茯苓心直口快问了句:“您孩子呢?”
提起孩子李大娘伤感起来,“我们小凯是当兵的,二十三岁那年,参加抗灾救洪的时候,永远的留在那里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校长拍着自家媳妇的手背说:“我们要为孩子骄傲,他一直都没有离开。”
李大娘擦擦泪,语重心长对我跟白茯苓讲:“父母在,不远游,有空啊,多跟家里人沟通沟通,大过年没回家,家里定是想得慌。”
这时候外面的烟花和鞭炮响了起来,城南的往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我的喉咙一下子像卡着刺,一个没忍住就泣不成声。
李大娘过来轻轻搂着我,“孩子,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其实离开久了,真的就找不到理由联系了,拉不下脸也开不了口。
那晚白茯苓说她的被子不够暖跑来跟我一起睡,我们两个挤在一张小床上,说起了各自的一些心事。
白茯苓听了我离开的理由,问我:“他愿意吗?愿意你替他做这个决定吗?你怎么知道,你离开他他就会回美国接受治疗呢?何况他为什么要治疗呢?他是不是真的有遗传到,不是还没有定论的事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说:“可他是可以杜绝这个不确定风险的啊......”
白茯苓突然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她越哭越大声,悲伤程度好像被迫与心爱之人分开的那个人是她不是我。
当我意识到她是真的感同身受的悲切时,她已经哭得整个人抽搐着讲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断断续续告诉我:“小沙,我爱他......”
她没有说她爱谁,切入点甚至没头没脑的。
她说:“他们都......都说他是神经病......啊,小沙......呜啊......”
她喊了我一声,又哭得差点断气,我猜到她说的那个人是许末年了,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经历了怎样的痛斥肝肠。
白茯苓对许末年的感情压抑了太久,一旦爆发出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我抱住她,“不要哭不要哭,会好的,会过去的......”
我这样安慰着她,其实心里明白,有些事有些人是永远过不去的,这种痛,没有真正刻骨铭心的爱过一场,是无法体会万分之一的。
那晚,白茯苓断断续续哭着告诉了我一个道理,她说:“当我在他眼里看到陌生的眼神的时候,当我被他掐得要死掉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害怕也没有后悔,如果重来一次让我选择,我还是会选择跟他在一起,不顾一切。人活一世,能遇见所爱之人并且彼此相爱本来就是极其不易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么多呢?小沙啊,至少,你的顾阳是这么想的,他想趁自己清醒的时候好好爱你护你,可是,可是我的许末年,他不愿意我死在他手里,他已经发病过了,只有一次他也不允许我再出现在他的生活,出现在他能伤害到我的位置里,他那么狠地跟我划清所有界限,那么狠把我送回我最讨厌的家......”
到最后的时候,她低低问我:“彼此一个人难受的日子好过吗?能开心一时是一时不好吗?”
我被她问住,看着她已经睡着的样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人,大概就是瞻前顾后的太多所以才会失去的更多吧?可事实上,能够毫无顾忌的那毕竟是理想主义的幻想,现实这个噩魔,它不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