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一听到这句话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栩初会来参加拍卖会是正常的，毕竟他们把战斗的时间推到了周日, 那么周六可以再次获得一批装备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不过这个“不能错过”是对于踏马江湖整个帮会来说的, 而对于一个人民币玩家副帮来说, 在拍卖结束后买点流拍的装备作为帮会贡献其实已经足够了, 自己上场来拍卖会上买东西可不怎么划算，难不成踏马江湖对明天的战斗也没什么底气吗？
不应该吧？
季玄一拿着册子走到靡音旁边, 靡音连忙把位置让了出来。
“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就是栩初，”靡音在旁边指道：“他右手边那个是踏马江湖的帮主六天。”
其实不用靡音说，季玄一已经看出来了。
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人，虽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显然对这个拍卖会没什么兴趣，但是仍旧坐在了最主要的位置，反倒是他身边那个人，皱着眉头, 有些紧张地看着台上的npc。
看来确实和他想的一样，栩初作为一个副帮，其实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只是简单地出钱购买物资而已, 而踏马江湖的帮主六天，才是那个决定来拍卖会购买最后一批物资的人。
也不知道踏马江湖是怎么抱上栩初这条大腿的，难不成这个栩初欠了六天的人情？季玄一心想。
毕竟如果栩初不是踏马江湖的帮主而只是一个小帮会散人的话，会比现在轻松得多，事实上绝大多数人民币玩家也确实都是散人, 他们的属性决定了他们不能与大数量的人群进行交往，一个两个就算了，人数多了，总有那么些奇怪的人想要从他们身上捞到些好处。
就比如现在的栩初，如果他对这些事没有兴趣的话，那么踏马江湖可以说是把他当做一颗摇钱树了。
不过也说不好，兴许他就是有兴趣来争一争第一也说不定。
季玄一默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坐回去了。
“活生生的土豪啊……”靡音感叹着，恨不得把眼睛贴到栩初身上去。
季玄一没有告诉靡音，现在这个房间里其实就有土豪，他从戚秦快要见底的果篮里揪出几粒葡萄，一边吃一边慢吞吞地说道：“直接在拍卖会上买东西是很亏的。”
靡音没懂，回头道：“啊？为啥？我感觉拍卖会里买东西比较划算啊，你看，在拍卖会里买东西只要跟在座的这些人竞争就行了，但在结束之后再买的话就要跟整个繁星城的人竞争了啊！”
季玄一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天真了。”
在靡音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之前，季玄一道：“你之前不是提到过了抬价这个词吗？”
靡音一愣。
“会跑来参加拍卖会的，除了有真实需要的玩家之外，更多的还是来凑热闹的，这群人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可不少，”季玄一翻着手里的册子，淡淡道：“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拿不到手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那么轻易拿到，反正栩初这个级别的土豪，再怎么抬价也不会ot，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栩初多出点钱呢？就算这些钱最后全都归属系统，而他一分都没有，那种人也会乐此不疲地重复这种动作。”
季玄一看了靡音一眼，说道：“相比拍卖会，结束之后的竞价就友好多了，首先，物品的竞价面向全城人，没人知道栩初什么时候出价，要是会做出盯在拍卖行一周就等一个栩初的事情，那也不是好事之徒，而是有深仇大恨了，其次，拍卖会后的竞价是需要确实垫付金币的，结算后，竞价失败的那部分金币才会退回给玩家，就算真的有血海深仇的人去蹲了栩初，他兜里的钱也把价格抬不到哪里去。”
“拍卖会这种只凭一张嘴就可以叫价的地方，会带来的损失不要太多。”季玄一总结道。
靡音目瞪口呆地看着季玄一，好半天才道：“还有这样的事？！那，那万一ot了怎么办？”
“钱不够就慢慢还呗，”季玄一道：“系统想要你还钱还不简单，你获得多少金币，直接从你包里扣就行了，一直扣到还完就好。”
靡音咽了口口水，说道：“跟土豪抬价，抬出来的钱应该不少吧？”
季玄一好像想到什么，笑了笑，说道：“嗯，可能还到关服也没办法还完……不过说起来，《域》这个游戏的还债设定也不一定和其他游戏一样，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兴许还有附加惩罚吧，比如npc都给你臭脸什么的。”
靡音皱着脸说道：“不用附加惩罚了，光是想想自己身上背着这么多债都够呛了。”
“嗯，”季玄一道：“不过你也见过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背了多少债的人吧？”
“啊，这倒是，”靡音说道：“这样的人也不少呢……”
两人正说着呢，楼下居然真的抬起价来了。
不过主角不是栩初，而是另外一个人，也是坐在第一排的玩家，还是个妹子，她想拍一件属性不错，外观也比较女性化的轻甲，底价只有五十金，结果被人抬到五百多金，最后咬着牙买下来的，被气到直揉胸口，可惜她坐在第一排，回头的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抬价了。
季玄一和靡音看见台上的npc把轻甲打包交给那个妹子，那妹子付了钱之后直接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的空位也没人敢坐。
季玄一挑眉，那样子就像在说，看，我说什么来着？
靡音也道：“真的啊……哇，要是我买东西被抬价，大概会被气死吧！”
季玄一很淡定，毕竟他除了面对戚秦之外，很少有被气死的情况，一般都是惹他的人直接飞回复活点。
靡音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不对啊，要是拍卖会这么坑的话，你来干什么？”
季玄一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来凑热闹啊。”
靡音：“……”
季玄一没有管他，继续看着楼下的动静。
季玄一当然不是来凑热闹的，他还没有那么闲，他是来拍卖会上找黑钢的，他刚刚翻完了这次拍卖会的物品手册，上面确实有两块黑钢，以橙色材料的价值来说，其中一块应该会出现在拍卖场上。
最好的情况是流拍，结束后季玄一可以去拍卖行竞价，但如果有人提前出了价，季玄一也只好现在就出手了。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橙色材料也就只是材料而已，不管是抬价还是竞价都不会太过分，因为价值就在那里，很容易就会ot。
所以季玄一没什么压力。
楼下开始了下一件物品的拍卖，那是一支骑士□□，属性一般，但附带较弱的团队加成，说实话有点鸡肋，如果对于单个人而言，这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废品，但是在打群架的情况下，勉强能够用一用。
季玄一看了一眼坐在栩初旁边的踏马江湖帮主六天，他果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不过强自压抑了一下，小声地对栩初说着什么。
栩初半睁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最后稍微动了一下，看上去像是点头了。
六天松了一口气，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直了，势在必得地看着台上的那支枪。
季玄一面无表情地伸手抹了一下窗户，轻声道：“就这个表情，别说那些闲的蛋疼的家伙了，就算是我，也想抬一下这家伙的价了。”
靡音皱着脸道：“虽然说现在踏马江湖算是敌对阵营啦，但是我总感觉就算你抬那个帮主的价他也完全不会心疼呢。”
当然不会心疼，一看就知道，不管出价的是六天还是栩初，最后都是栩初出钱嘛。
台上的npc结束了对那支枪的背景介绍，季玄一没怎么注意听，好像是什么将领的遗物，带着祝福啥啥啥的，总之底价是三十金。
在季玄一看来，这杆枪其实不值这个价，毕竟前面一整套外观好看属性不错的轻甲底价也就五十金，这支枪说到底也只是因为附带了一样特效。
还是个不怎么样的特效。
npc宣布竞价开始之后，果然完全没有人对这支枪感兴趣，只有踏马江湖的帮主六天忍不住用催促的目光看向栩初。
看着一片寂静的拍卖场，npc十分人性化地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开始了流拍倒计时。
在倒计时最后一秒的时候，栩初终于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三十。”
npc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声道：“三十金！有人出价了！三十金！”
这时候虽然还没人知道出价的人是栩初，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声音是从前排传来的，立马有人接道：“三十一！”
从季玄一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见栩初挑了一下眉：“五十。”
“五十一！”后面有人继续起哄。
“一百。”
“一百零一！”
“两百。”
“两百零一！”
叫价的过程中，栩初的脸色完全没有变过，他身边的六天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季玄一就这么看着栩初叫到了五百，后面已经有人发现了叫价的人是坐在最中间的栩初，根本不带刹车的紧接着叫了五百零一。
栩初睁开眼，稍稍坐直了一点，说道：“一千。”
一千金币，换成人民币已经是不小的五位数了，对于这支枪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价，整个拍卖场都寂静了一瞬间，之后有超过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叫出了一千零一。
季玄一“嗤”地一下笑了出来。
靡音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季玄一，季玄一假装没有注意到，把脸上的表情收起来了。
栩初继续加价：“一千五。”
这时候终于有部分人醒悟了过来，这个价格已经不是可以冒险抬价的级别了，纷纷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npc已经开始倒计时时，后面又有人有些迟疑地叫道：“一千五百零一。”
栩初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谁在叫价，直接道：“两千。”
他看起来对这支枪确实是势在必得，就算明知道被抬价了，也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想用可怕的价格把那些人直接吓退一样。
季玄一看见坐在栩初旁边的六天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然而栩初毫不迟疑的叫价助长了暗中抬价的人的恶意，立刻，后方有人叫道：“两千零一！”
“三千。”
“三千零一！”
“四千。”
“四千零一！”
场上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这已经不是一场拍卖，倒像是有人入了魔，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栩初，还是抬价的那个人。
季玄一听见旁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一扭头，发现靡音抱着果篮儿，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模样。
季玄一：“……”
靡音捂着胸口，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道：“四，四千金，这是多少钱啊？”
季玄一算了算，说道：“按照现在的金价，二十多万吧。”
“多少？！”靡音的声音都快破了：“一件装备，二十多万？！人民币？！”
季玄一揉了揉耳朵，不高兴道：“你干什么啊？”
靡音颤颤巍巍地想去扶季玄一，手伸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倚在了墙上，奄奄一息道：“这么多钱，这群人疯了吧？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我快不行了，我跟人对枪都没这么紧张过……”
季玄一无语道：“你这什么心里素质啊？又不是你在底下叫价，紧张个屁啊！”
“我心理素质好着呢！”靡音坚强地反驳道：“我可是当过卧底的人！但是一件装备啊，这个钱也太多了，太可怕了好吗！”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能不能快点结束啊，我觉得我要被弹出游戏了！”
季玄一：“……想太多，你的情况稳着呢。”
其实不怪靡音，季玄一目光所及的地方，能看清脸的人大多都带着紧张的表情，这个级别的叫价确实很容易让人心态不稳。
“这到底还有多久能结束啊？”靡音又问了一遍。
“放心吧，很快了。”季玄一淡定道。
底下的竞价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栩初已经叫出了五千的价格，听上去十分轻松，抬价的那个人也立刻打蛇随棍上，叫道：“五千零一！”
就在这时，栩初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整个拍卖场一片寂静。
过了大概七八秒，好像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拍卖场内出现了小幅度的躁动，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去，后排那个抬价的人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慌张地大声道：“不！我叫错了，p！我要p！p！”
玩家内部其实也有拍卖行为，在组成多人副本的时候，通常是用金币在团内对装备进行拍卖，这样出了装备之后，需求冲突的玩家之间有方式分个高下，而运气差没有出本职业装备的玩家也有金币可以当做酬劳，不至于打白工。
不过即便有人指挥，玩家自发的拍卖也太过混乱，而且倒计时真的很耽误时间，所以都是自主竞价，走神了没听到的自己背锅，当除了最高价之外的人都打出p这个代表放弃竞价的字母时，物品就归出价最高的人所有。
可惜npc主持的拍卖会中，在开拍之后，是没有类似p这个意思的指令的，他们只有一成不变的倒计时，而弃拍按钮，是在物品开拍前使用的，目的是帮玩家节省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是在玩家自发的拍卖中，还是在系统组织的拍卖中，放弃出价，从来都不是出价最高的那个人的权利。
后方那个抬价的玩家已经慌张地站了起来，大喊着他弄错了，但是并没有人理会他，季玄一低下头，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栩初正笑得十分开心，整个人都在座位上抖。
只不过坐在他旁边的六天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在他看来，栩初应该把这杆枪拍下来才对。
一对帮主和副帮的感情似乎并不是很好啊。
季玄一静静地看着他们。
靡音杵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到看见栩初的反应，才颤声道：“不，不拍了？”
季玄一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看他像是要继续拍的样子吗？”
靡音咽了口口水，颇有些同情地看向后面那个一不小心抬价ot了的玩家，说道：“这可咋整啊？”
“翻车了呗，”季玄一只瞟了那人一眼，就没兴趣再看他了，说道：“运气不错了，翻车翻在系统这里，反正是回收虚拟货币的手段，他直接退游的话系统也不会追究到现实生活中去，要是玩家之间的拍卖……呵。”
靡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季玄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能不能行了，跟你有毛线关系啊怕成这样。”
靡音反应过来，反甩一锅道：“都怪你说得这么可怕！”
季玄一：“……关我屁事！”
栩初没有在继续叫价了，底下的npc开始了最后的倒数，可惜二楼这个窗口离后排太远了，看不太清，不过那个抬价的人估计脸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发现并没有人理会他之后，那个玩家已经不再徒劳地叫喊了，与其继续丢脸下去，还不如最后稳重一点，这个人脸色苍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变得安静下来。
就这样，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倒数结束，不能理解下面发生了什么情况的npc微笑着恭喜那位玩家获得了这支带着祝福的枪，季玄一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栩初笑得更开心了，根本没有理会坐在他旁边臭着脸的帮主六天。
不过那个六天也没有胆子去质问栩初为什么不把枪拍下来，季玄一能看出来，栩初差不多就是踏马江湖组织起来的核心了，栩初要是跟六天翻脸拜拜，踏马江湖不说立刻散帮，估计人也要走得差不多，到时候别说三大帮会之首了，也就算个三流帮会，和散人帮没什么区别了。
人民币玩家的能量啊。
说到这里，戚秦似乎也有个富二代人设来着？
季玄一回头看了一眼戚秦，发现后者正一脸乖巧地盯着桌子上空了的果篮儿，等它刷新。
季玄一：“……”
简直傻得冒泡了啊！
明明都是有钱人，都可以做人民币玩家，楼上的这个怎么跟楼下的那个差这么多！
倒数结束之后，两个npc捧着那支□□，一路走了下去，他们会在收到玩家的付款之后，把手中的装备交给他。
那个人脸色苍白地看着npc慢慢逼近，忍不住站了起来，然而左右看看，并没有可供他逃跑的地方，那两个npc终于到了他的面前，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个玩家已然扛不住心理压力，眼睛一闭，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他下线了。
这个心理承受能力，估计不会有那个本事扛着系统的追债继续把游戏玩下去，季玄一猜想，这个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上线了。
两个npc的身形都凝固了一下，大概是没反应过来玩家突然买完东西之后突然下线是怎么回事，卡住了，好半天，其中一个npc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大声说道：“玩家玖镜，进入繁星城拍卖行黑名单，全境通告，从此之后，不得接受一切服务！望广大冒险者引以为戒，不要再犯！”
季玄一注意到npc说的这段话变成了系统通告，在所有人的世界频道中连刷了好几遍，看来这就是欠了系统钱之后附加的惩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玄一：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人设？
戚秦：quq？？？
季玄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