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听着曲天问的话，腹诽道：“为什么永恒帝国也这么喜欢说谜语！”　　“认真思考下，他说的内力和境界指代的是什么？”　　“内力的特征是，文明没有它，连维持自己存在都做不到。境界的特征是，如果只有内力，没有境界，那么文明会向扑火的飞蛾那样放弃永恒……”　　“且中夏和米国接近满足两者之一……”　　苏晓思考着，却怎么也想不到答案。　　他脑海里老是出现艾塔的记忆中，那位先行者文明素未谋面的“黎明圣者”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不追求永恒。”　　也许先行者文明就是内力足够，但是缺乏境界的文明。　　他们最终选择飞蛾扑火，没有追求永恒。　　曲天问还在继续回答埃德里奇的问题：　　“客观条件嘛，就有点多了……比如，科技和工业技术，要达到接近我们的水准。比如，人类文明需要统一……”　　“呵呵，倒不是需要强行的军事统治，只要有一个国家，政府或势力掌控了全人类文明的发展就行。那个势力必须一言九鼎，说断绝其他国家的发展，其他国家就得发展不起来。”　　曲天问说这话时，眼神在看着埃德里奇。　　埃德里奇问：“‘内力’指的不是科学技术和工业实力？”　　“请你在下一轮时询问这个问题。”曲天问说：“克拉拉女士，该你了。”　　疑问被闷在嘴里的埃德里奇郁闷地看了眼骑士团国的克拉拉小姐。　　克拉拉小姐说道：“我的疑问和埃德里奇先生一样，‘内力’不是科学技术和工业实力，那指的是什么？”　　曲天问说道：“‘内力’是一个文明的素质，文明是比较虚无空泛的，而科学技术和工业实力，是更实在的东西。”　　他并没有回答内力是什么，眼睛就直视苏晓，等待苏晓提问。　　苏晓听着耳麦里的声音，提问道：　　“文明成为永恒，这需要牺牲什么吗？”　　听到苏晓的话，曲天问露出了更柔和的笑容。　　这笑容就好像大人看着可爱的小孩在那里述说着梦想。　　曲天问说道：“文明的进步，就是一个不断牺牲的过程。”　　“从远古时期开始，祭司和骑士就牺牲了农民，把他们每一滴血汗都榨干，才能诞生文明最早的幼苗，这一牺牲一直延续，每个时代或许在变，但唯一不变的，是总要有人牺牲。”　　曲天问说：“农业时代是如此。”　　他看向苏晓：“工业化也是如此。”　　他看向埃德里奇：“如果某个国家的国民没有牺牲，那只意味着，文明中的其他国家做出了更大牺牲。”　　“在我们文明的文化里，牺牲，尤其是自我牺牲，是最为高贵，最值得赞扬的英雄壮举。”　　“也正因如此，我十分敬佩不顾暴露自己，也要告知自己的文明‘我们来了’的曲天问舰长。”　　“文明就像火堆，要有无数曲舰长这样的人牺牲自己去做柴薪，才能永远点燃，历经长夜不灭。”　　曲天问转向格奥尔基，这代表他已经回答了苏晓的话。　　苏晓内心一沉。　　曲天问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　　成为永恒，要牺牲！　　而且，还不是只牺牲一时，是一直要牺牲，要大面积的牺牲，甚至把牺牲变成了一种文化。　　中夏人并不怕牺牲。　　但苏晓认为，前辈们的牺牲，是为了后人不再去牺牲。　　前人在贫困中修建水利，消灭疫虫，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工业国家，是为了每一个后人都不再贫困，不再像他们那样会为了基础的生存而奔波。　　前人在眼泪都会冻住的地方穿着单衣握着钢枪吃着雪，是希望后人能在寒冬秘境那样更寒冷的环境里，能穿特制的保暖服，使用技术含量极高的保暖灵器，吃着热乎的食物。　　前人和邪物拼死作战，豁出命也要挡住邪物的侵略，是为了后人能不拼命就杀死邪物，甚至能彻底消灭邪物，重新获得和平与安宁。　　可如果为了文明永存，就要永远要求一大部分人牺牲，这样的文明还有意义吗？这样的永恒值得追求吗？　　双乐重镇，算子缝隙里。　　苏晓本体和叶知道在这里交流着现场的信息。　　“内力和境界？”叶知道笑的直不起腰来：“哈哈哈，这比喻太有意思了！隐秘观察者整活有一手的。”　　苏晓说道：“你别笑了，我告诉你，是想看看能不能唤起你的一些‘回忆’，不是让你笑的。”　　“是回忆起了。”叶知道说：“其实我早就回忆起了，只是懒得说罢了。”　　“什么狗屁文明是火牺牲是柴，呸！恶心！太恶心了！”　　“我来告诉你真相好了。”　　叶知道抽出时间印记符卡，模拟真实影法术，在手上制造了纸和笔。　　他迅速画了一个坐标轴，一个S字形的曲线图。　　“你看啊，这是鱼塘里鱼的繁衍数量和时间的函数图像。”　　“你猜猜永恒帝国在哪儿？”　　他拿出笔，在正中间狠狠竖着画了一笔。　　“在这儿，最佳捕捞点！”　　叶知道看着苏晓，失态地狂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每个永恒帝国，都是一个宿主！一个让寄生虫主动寄在自己身上，以求苟活的苍蝇！”　　“每个——每一个永恒帝国，都有大魔级邪物寄生着他们！”　　“哈！他们所谓高贵的牺牲，就是大规模，大批量，工业化流水线那样的，让自己的人民被邪物残害，同时还要自我调控，保持文明的力量处于增长和损失的动态平衡中。”　　“他们是一群自己圈养自己的鱼，是一群自己在最佳捕捞点捕捞自己的鱼！”　　苏晓看着失态到近似疯狂的叶知道，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叶知道冷笑道：“隐秘观察者说的没错，文明要成为永恒帝国，确实需要内力和境界，且中夏和米国都接近拥有二者之一，中夏有内力，米国有境界。”　　“所谓的内力，是文明内部的凝聚力，是文明内部的国族认同，是文明内部的组织力，是一个文明发动全民办成某些事的能力，这些看不见却实际存在的力量，就是让人类从个体联结成文明的‘内力’，没有内力文明就会散掉。”　　“因为我们有内力，所以我们针对邪物的防控可以直接精准到人，有大量的民众愿意配合紧急事态部工作，愿意相信我们的修行者和工作人员……我们甚至能一边和邪物打总体战，一边发展经济攀科技树。”　　“这样的内力，永恒帝国拿来做什么呢？哈，他们拿来屠杀自己！”　　“为什么他能拿这样的内力来屠杀自己？因为他们境界高超啊，为了所谓文明——那些没被牺牲的人的利益——就能优先牺牲自己的民众，这不跟米国很像？”　　“是啊，内力和境界是此消彼长的，需要艰苦的平衡，才能变成永恒帝国那样的韭菜鱼点心，苏晓我问你，你想永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