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在包子铺狠狠的削了一顿地痞流氓的事迅速的在望京内传得沸沸腾腾,只是她初来京城,身份神秘,除了知晓内情的,流传中倒没人能说出她真实身份,只知道是贵不可言的人物,那牌子可是盘着龙。有说书先生将故事稍稍改编搬上了茶楼酒肆,变成了一个类似“英雄救美”的故事,民众都爱听极了,每当说到那小公子一拍令牌,眉色不动地道“我倒要看看谁是王法”的时候,听众轰然叫好,只觉得痛快极了。只是故事虽火,但祈云的真实身份到底没泄露,于是,便有了各种身份上的猜测,有说是侯府的,有说是各国公府的,还有说皇子微服私访的,真是各样版本都有。
秋家的包子铺无形中火了一把,生意更加好得不得了,人都也有好奇心,想着这贵公子都喜欢吃的包子,该得多美味啊!得,反正也就十来文钱,咱也去尝尝,说不定还能遇上贵人,那就赚大发了。由此造成一种古怪现象:大凡大小酒楼店铺有年纪小小的孩儿来吃饭喝茶买东西,从掌柜的到跑堂无不比对待别的客人热情上几分,就怕贵人来了自己店铺,自己竟然有眼无珠错过了。
祈云的贴身宫女翠珠学给祈云听这些时,一直捂着嘴窃笑,祈云听得直翻白眼:个些无聊人!另一叫巧儿的打趣,“若小姐是男的,年纪再大些,全京城的大小姑娘就得惦记上,非君不嫁了。”
祈云吃着点心,撇了她一眼,“是了,你年纪不少了,合着也该嫁人了。回去我就跟母妃说。”
正巧一嬷嬷走进来,听见了巧云的说话,便呵斥巧云,“胡说八道什么?别仗着小姐宠你们,便没大没小。看什么时候发落了你出府。”
这李嬷嬷是王妃身旁得力的嬷嬷,此次特地拔给了祈云带上京使用,身份地位超然,巧儿一个小小宫女哪敢跟她顶撞,吓得连忙低头求饶声称不敢求嬷嬷恕罪,祈云也不想聊天几句便变成训斥大会,便岔开话题问嬷嬷,“什么事?”
李嬷嬷恭敬的说,“户部周尚书的千金发来花帖,小姐你看......”拿出一张精美的请柬,祈云一听,连翻看的兴趣也没,“无聊,不去。”就一群大小女人在那里无病呻吟的嚷几句花啊草啊雨啊愁啊忧啊伤啊,这样的花会她去过两次,每次都一身鸡皮疙瘩的回来,再也不想去了。
“小姐,听说这花会宫里的皇子们也会来呢。”
祈云一听,宫里的皇子们会来,那皇子们的伴读,包括她的傻弟弟也会来咯?她接过花帖翻了翻,原来这是户部尚书周观阳一对儿女举行的“惜春宴”,这周尚书颇有才学,一对儿女更是出色,他的儿子周光耀可是京城大大有名的才子,只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关系一直没有参加科考——周观阳历任几次会考主试官,他的儿子为了避嫌,只能放弃了。
其女周玲儿不但才名远扬,相貌更是一等一好,此次的惜春宴女宾方面便是由她负责,其兄则是负责请京城的贵公子们。据说还分出了彩头,由其父和翰林几位博学之士当主试官,要分出男女状元、榜眼、探花呢!
想来京城的千金小姐公子哥儿都开始准备了,就为了在明天的惜春宴大展身手。祈云自然不在乎那什么彩头,她去就为了见见她那傻弟弟而已,可是......真要吟诗作对什么的,虽然她老嘲笑她弟弟,她还真不擅长这玩意呢!若说她堂堂一镇南王府嫡女,连首什么海棠、桃花、芍药、迎春诗都做不出......
不是了。
“翠珠,让包统领去秋家把芸娘接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不消一刻,包统领把人接来了。芸娘正在家里帮忙整理后院,听闻祈云有事找她,虽然不大想与她再有什么牵连,仍然随了包统领赶过来,有个府里的婆子引她到祈云居住的“秋棠阁”,芸娘想着有什么事,一路上虽然亭台楼阁风景雅致倒无心欣赏。那婆子上回没跟着去报恩寺,所以没见过芸娘,只听说小姐回府后大发雷霆发落了一多嘴了这小娘子几句的伴侍丫鬟,因此不免好奇,好奇之余不免多打量几眼,见她低眉垂眼,神色肃穆,行为举止十分有规矩,不由得多添几分好感,态度越发恭敬。
祈云正在练拳。从离开西北镇南王府,她的功课倒是乐得先放下,只是拳脚功夫倒比西北王府时候还要勤奋上两分。她年纪虽小,力量也不算大,只是一套拳倒耍得有模有样,芸娘瞧着好奇,暂时忘却忐忑不安及重重心事,看得错不开眼。祈云眼角早扫到她的存在了,抛眼笑了一个,耍得更用心了,待一套拳耍完,接了一旁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汗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好看吗?”她开心的问,那笑容灿烂闪得芸娘不由得直点头,“好看。”就是比卖艺耍的得差一点。
祈云热情的拉住她,“那我教你!”
“我?”芸娘震惊了,缓慢摇头,“要......我不会......不行的。”
“你女状元都可以考了,这一套拳还在话下?”祈云拿当初小昊天的话打趣她,可怜芸娘一张脸涨红了,“你......你别老拿这个......笑话我啦!”
“好啦!开玩笑。这样......”祈云拉开着芸娘手脚摆了个起手式,说,“别觉得粗鲁,女孩子家学打拳,不但可以强身健体,美容养颜,还可以保护自己。”这是当初林震威教祈云拳法时说的话,现在她又送给了芸娘,“你学会了还可以回去教你弟弟,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们,揍趴他。”
她这句“揍趴他”说得掷地有声,极有气势,听得、看得芸娘傻了,一时忘了反抗,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祈云问:“我......我可以吗?”
祈云觉得她的眼睛有着一种星星似的希冀光芒,当下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啊,学好了,别说一个两个,十个也不在话下。这个......腰......压下一点......”
芸娘不由自主的被她牵引着做着她要求的动作,倒忘记了问她找自己有什么事,那种疏离的念头悄悄地被压下去,“祈云真的很好啊,虽然是王府千金但一点架子也没有”的亲近念头不可抑止的上升,待学会了四五个动作,才恍然记起,“你找我什么事啊?”
“别急。认真点,先学会拳法。”祈云把她的手肘往里拐了一点,颇有点严师的范儿,看得旁边几个宫女太监暗地里窃笑:这不是王爷教小姐的样儿吗?
待到芸娘气喘吁吁的把一套拳法学得有五六分模样,日暮了。芸娘要归家,祈云制止了,“急什么?要不,我遣人与你娘说一声,今晚就在我府里过了,免得明天还要跑来跑去。”她说完,又觉得这主意实在妙极,吩咐身旁小太监,“你去叫包统领去给三娘送个口信,芸娘今晚就留府陪我了。明儿午后再还与她。”
小太监脆声应了,就要去通知包统领,祈云又道,“对了,另外找管事要两个手脚勤快伶俐的婆子,让她们跟包统领去认认路,明早去秋家帮了闲再回来。告诉她们,若敢犯懒作刁,叫她们滚,不用回来了。”吩咐完毕,才笑盈盈的看着芸娘,“我的好芸娘,你看如何,这下你可放心了?”
她面面俱到,连帮闲也找好了,芸娘还真无话可说。
祈云带芸娘去游览镇南王府,顺便与芸娘说了明早花会的事,芸娘想拒绝:“这种场合,哪里是我能去的呢!不行。”
祈云奇怪,“怎么不能?我说可以就可以。”又央求,“皇祖母生辰快到了。一过了,我就回西南了,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你便是多陪我一会,也不愿意?”
芸娘再次听得要离去,心内也不免有些伤感,“你回去了,不会再来了吗?”
祈云低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日了。我在的时候,你亦不愿意亲近我,只怕我一离开,你定然马上忘记我了。”祈云心知定然是那日丫鬟的鄙薄之言让芸娘听到了,是以芸娘今次出现身上才隐隐带了抗拒的气息,是故才非要留她过夜,想要把那感情培养回来。
芸娘一听,慌忙道,“怎么会。定然不会的。我......”又不知道怎么表白心意,只好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祈云看她慌乱的样子,暗地里得意偷笑一个,“那你可答应陪我去花会?她们与你我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一堆故作文雅的臭丫头,若是谁敢欺负你,我定然要为你出头的,你莫要怕。”
她自己也不过六岁,却大模大样的说别人“臭丫头”,还说要为自己出头,芸娘又好笑又感动,便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