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痕迹很淡很淡, 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但是宋不羁刚从梦中醒来,这会儿正对右侧肩胛骨这个位置特别敏感。他几乎是立即就注意到了这个痕迹。
“看到了什么?”纪律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紧盯着的那位置。
宋不羁双眼不离报告,舌尖几乎是抵着牙齿在说:“你说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烧伤还会留下痕迹吗?”
纪律看着图片上那一处痕迹,眉头一皱,说:“疤痕可能会存在——你是说这块痕迹是烧伤留下的?”
“嗯。”宋不羁点了下头,又补充了一句,“我猜是。”
纪律:“猜的……”
图片拍的是整个背部,不是右侧肩胛骨上那块浅淡痕迹的特写。一般人即使注意到了, 也看不出这个痕迹是怎么来的。
直接就说出烧伤……很耐人寻味。
纪律把尸检报告从他手里拿过来,翻到上一页,指了指上面的某句话, 说:“你猜得不错, 这个痕迹是烧伤留下的。”
宋不羁仔细地就着这段文字看了起来。
白卓仔细检查了王余的身体,把检查结果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七处……她身上总共有七处烧伤的痕迹……”宋不羁喃喃,“当年的爆炸……火灾……”
“什么?”纪律双目一凝,锁住宋不羁。
——那会儿昏迷醒来后, 宋不羁是说了“爆炸”一次, 也说了有个人救了他。
宋不羁眉头皱起,似乎是不适般地晃了晃脑袋。
“有点头疼。”他抬眼看向纪律,说,“卢浩才的房子爆炸,我当时有异样, 然后昏迷了过去,你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
纪律那会儿被他的反常吓得心跳都要停了,所幸自己赶上了,把他一起带了出来。
纪律“嗯”了一声。
“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个梦,但是时间越久,我越记不清。”宋不羁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疲倦地说道,“刚才我又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小岛,岛上不知是什么建筑,塌成了一片,似乎在烧,浓烟滚滚。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带着一个男娃上了艘小船,他们离开了这座岛。小女孩的身上就有一些类似烧伤的痕迹。”
宋不羁说得很简短,平铺直叙,没有带入自己的感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向纪律去描述自己站在海水里冷眼旁观的情绪。
“就在刚刚,我仔细回忆这个梦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昏迷那会儿我梦到了一场爆炸。里面也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男娃。小女孩把男娃抱起,在爆炸后的火场中穿梭,试图出去……”
顿了顿,宋不羁才道:“我觉得这两个梦里的小女孩和男娃是一样的。”
纪律一点就透:“你认为王余就是你梦里那个小女孩。”
“是。”宋不羁说,“梦里的小女孩多处烧伤,其中右侧肩胛骨上就有一个烧伤,和王余肩胛骨上这位置差不多。”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那就是王余小时候的事。”纪律看进他的眼底,说,“你梦里的小男娃是你。你认为当年是王余救了你。”
心中的猜测被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宋不羁顿时松了口气。他无力地点了点头,说:“梦里的男娃不过两三岁,如果他就是我,那就是我三岁之前发生的事,那就差不多是二十四、二十五年前——与当年国家做那个秘密项目时的时间吻合。”
“当年的实验对象有十二名,男女各六,最小为两岁,五岁五岁的往上加,最大的二十七岁。如果王余就是当年的小女孩,那她当年十二岁。”纪律冷静地说,“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带着两岁的小男孩,从爆炸的实验基地逃了出来。按照你在花城被人捡去福利院的情况,女孩男孩当年是到了花城。”
“没错。”宋不羁轻声说道,“我梦里的小女孩带着小男孩划船远离了小岛……而这个岛……那个秘密实验基地……你爷爷不是说这个基地所在的岛就离花城不远吗?小女孩和小男孩,到花城的可能性很大。”
王余的尸检报告在纪律手中抖了抖,因为捏着报告一角的一双手颤了颤。那是宋不羁的手。
他突然不敢细想下去。
如果王余真是他梦中那小女孩……
如果王余真是救他出岛的小女孩……
深吸了口气,宋不羁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纪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放到了宋不羁捏着报告的手上,纪律一字一字地、用一种带着罕见温柔语调的声音说:“我们都会调查清楚的,别担心。”
——别担心,现在有我在你身边。
宋不羁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如果我记得当年的事,或许现在就不会这么费劲了,或许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这么久了还抓不到人。”
“一个人三岁之前的记忆本就很难记住。”纪律弹了弹他的额头,引来他吃痛的“唔”声,“你真当自己是从生下来就记得所有事的记忆天才了?”
纪律揉了揉他的脸,说:“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普通人,会笑会痛的普通人。”
大约从来没人这么对待宋不羁过,他被揉脸的第一反应不是气得跳脚想反抗回去,也不是狠狠瞪着动手的人。他竟然愣住了。
“发什么呆?嗯?”纪律挑了下眉,又忍不住戳了戳他的眉心。
好半晌之后,宋不羁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睡了你……”
话题转得太突然,纪律反应迅速的大脑有那么一瞬空白了一下,好像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不过三秒,他立刻紧紧握住了宋不羁的手。
体温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快速飙升。
宋不羁觉得握住自己的这只手热得像是烙铁。而环绕在他周身的属于纪律的气息也在顷刻间滚烫起来。
如果是以前,宋不羁想,他肯定会十分嫌弃地摆摆手,让这种体温的人有多远滚多远,他自己也是会主动避得远远的。
但现在,他避也没避,反而主动坐到了纪律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迎上了他滚烫的气息。
他想,就是这个人了。
这个人说他就是个普通人。
虽然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个话题,或许也是他没人可说,但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没有这些不知道从哪来的能力,希望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正常上下班,正常规律生活。
他也曾想过,他为什么是孤儿,他的父母去了哪里,是不是小时候就不要他了,又是为什么不要他的,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的能力……虽然现在知道秘密研究的一些事后,他认识到自己的能力可能不是天生,但不管原因为何,他父母是抛弃了他,他这二十多年也因为这不能说的能力始终与人保持着交往距离。
直到现在,纪律出现了。
宋不羁的身体不软,由于体温偏低,抱起来很像瘦长的冰棍。但此刻,纪律明显感觉到,这人形冰棍在慢慢融化。
午休时光,单位里没什么人。走廊上静悄悄的,房间里也是静悄悄的,俩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窗边温暖的春日阳光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加速了房内气温的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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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纪律把查找王余亲生父母这件事也列入了调查。只是年代久远,信息缺失,调查起来难度重重,可能性极低。
尸检报告被宋不羁从头到尾看完了,他又去白卓那对着尸体仔细看了看王余后背右侧肩胛骨上的那小块浅淡的疤痕。
虽然尸体仍有味道,但市局的条件显然比小小的派出所好多了。宋不羁戴了白卓提供的加强版口罩,仔仔细细地把这些疤痕都看了一遍。
烧伤。
王余的尸体上有七块类似的疤痕,极有可能都是当年在逃出实验基地时被火波及的。
二十五年的时间过去了,疤痕还存在。宋不羁不知道当年王余的烧伤是多严重。但从梦里看来,她有时候是为了护住怀里的两岁男孩而被火烧到的。
晚上回到家,宋不羁脱光了站在浴室里。
他身上一点疤痕都没有。
她真是……把自己护得很好……
宋不羁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在命案发生前,他并不知道王余是谁,没听过这个名字,没见过这个人。但今天之后……“王余”这个名字怕是要跟着他一生了。
客厅里传来声响,听脚步声是常非看房回来了。
常非今天下班后要去看个房,他昨天就说过这事。不过今天中午纪律又给他看了侯律师发来的红包。
不管怎么样,常非很快就要搬出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宋不羁收拾好情绪走出去的时候,听到常非在打电话,听上去也是和侯律师在打。
宋不羁倚在墙上看着他,等他挂了电话后,说:“这周末就搬?”
常非微微弯了弯眼,说:“嗯,定下了,我租了侯律师的次卧。”
宋不羁挑眉,真心好奇:“他怎么让你答应的?”
常非摸了摸鼻子,那理由说起来就奇葩……
“侯律师说他爸妈下周过来查岗,如果看到他还是单身着,就介绍他去相亲。他请我帮忙应付一下他爸妈……”
宋不羁:“……”
明显是骗小孩的理由也信?假装一下也不用住进去吧?
不过仔细看了看常非的神情,也是不怎么信的样子,但是却又同意了。
好吧,他懂了,春天到了,人和动物都发丨情了。
宋不羁把一直在蹭他腿的金大发往旁边挪了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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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白衫如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10 13:3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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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考试吧,今天收到了好消息~但是这周六还要进行一个面试~继续发红包攒人品~就,这周五晚上吧,也是每个评论都发红包,到时候来哟~嘻嘻嘻